穆胤之似乎也是一时语噎,一双漂亮的浅碧色琉璃凤目定定地望着墨若旖清丽的小脸。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和他们不是同一个意思,墨若旖将手上的落叶搁在一旁,微微直了直身子,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那依穆太傅的意思,我可以做些什么?”
穆胤之微微叹了叹气,仿佛是已经习惯了墨若旖这般不着调的性子,尔后继续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公主可以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奕王跟着太子一道查明司徒齐的案情,这样一来,更加方便我们查探李嗣来的失踪是否与苏家有关。”
倒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墨绯璃的面子上,只要墨若旖开口,北澜渊定然不会推辞,只不过这般轻易地就答应了穆胤之,墨若旖觉得还是有些不划算,宛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微微抬了抬,她仰眸望着穆胤之,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流动着浅浅灵动的光泽,“此事若是为了阿璟,我毫不犹豫,但若是为了奕王,恕我直言,我想要穆太傅答应我一件事情,等价交换,这笔买卖我才不亏。”
北澜璟嘴巴微微动了动,似乎是想要出言劝阻,只是不待他说些什么,穆胤之却十分爽快地应道:“好,公主但说无妨。”
瞧见穆胤之这般痛快的答应了,墨若旖嘴角微微勾了勾,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溪玉般的眼眸眸光沉了沉,她道:“我的要求也很简单,我要你穆胤之,从此以往,不得再要求阿璟为奕王作出任何牺牲。”北澜璟不会为自己着想,那么这个坏人由她来当,不论他以前的人生过得如何,旁人如何看轻他这条性命,在墨若旖的眼中,北澜璟的命重于一切,她是绝对不能容忍穆胤之再作出这般牺牲他护北澜奕周全的事情。
浅碧色的琉璃凤目眸光似有着一瞬间的怔然,穆胤之直直地望着墨若旖,仿佛要从她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里看透她的想法,他的面容尽数掩埋在那面具之下,无人看清他究竟是何神情,良久,他微微颔首,声音平静地应道:“好,便依公主的意思。”
“穆太傅这般爽快,那么我还想再提一个要求。”墨若旖弯起眼眸,笑得一脸无害,似乎一点儿也不觉得自己这般得寸进尺有何不好。
“公主请说。”浅碧色的琉璃凤目隐隐透出一丝无奈,穆胤之语气淡然地应着,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眼下他的确需要墨若旖的帮助,他也做好了作出一些让步的打算,退一万步来说,墨若旖不是北澜人,北澜的皇权就算是落到了她手上也无用,所以他根本不担心墨若旖会过分苛求什么。
细软的长指微微交叠放在桌案上,墨若旖身子微微前倾,明眸宛若璀璨的星辰,“我往后要随时去太傅府请教太傅事情,所以想请穆太傅批准我,自由进出你的太傅府。”
穆胤之觉得,若是这世间上能有一人一日之内给他这般多的出乎意料,那么这个人便是墨若旖无疑,略微的错愕过后,他长袖微微拢了拢,恭敬应道:“微臣领旨。”
与北澜璟商议了一些关于司徒齐一案的事宜之后,穆胤之便由叶伯送着离开了苏木阁。墨若旖支着脸颊望着穆胤之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一回头却发现北澜璟扶着已经凉透的茶水似要往嘴里送,连忙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仰着一双澄澄湛湛的眼眸望向了他,“阿璟,你在想什么?”
墨若旖的眼眸清透,宛若不染一丝杂质的溪玉,里面映出来的情绪也很简单,喜欢便是喜欢,讨厌便是讨厌,让人很容易看清楚她在想什么,兴许是因为她自小便不需要看着别人的眼色活着,所以她的性子总是张扬而直接,若非有意为之,她平素甚少掩饰自己的情绪,对上这样一双澄澈的眼眸,北澜璟当下心里便柔软了一角,却也还是忍不住说道:“你方才不应该那般对太傅。”
此话一出,墨若旖便知道北澜璟又要教训她了,她细软的双手放在膝盖上,微微抿了抿嘴巴,仰着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望着他,看起来乖巧又委屈。
“太傅不会害我,代替大哥出征是我自愿的,二者权衡取其一,换做是谁也会觉得大哥活下来的最好的,太傅只是做了他该做的事情。”
他这副身子骨是生来便带着病痛的,即便没有后来的溺水,也注定成就不了什么大事,不是没有埋怨过上天的不公,只是这些情绪都随着年月渐渐淡了,且不论北澜奕是否是他的亲兄长,凭着这么多年的情分,北澜璟也觉着能为他做一星半点的事情也是好的。
“换做是我我觉得阿璟活下来才是最好的。”墨若旖不服气地反驳道,看见北澜璟听了之后眸中立刻染上的点点责备之意,她垂下了长长的睫毛,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赌气般站了起来,“我不是你的清舞,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喜欢。”
她不过是一心为了他好,可惜北澜璟偏偏不领情,她就跟个大傻子一样还要站着挨骂,许是从未这般吃力不讨好过,墨若旖心里面有些难过,一时之间口不择言,话一出她也有些后悔了,只是还未来得及反应什么,那厢北澜璟听见她牵扯到了离清舞,整个人如同被触碰到了逆鳞一般,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责备的语气也浓了几分,“小旖,你素来任意妄为口不择言便算了,但是此事与清舞无关,你莫要坏了她的名声。”
离清舞如今的身份是未来的奕王妃,若是被传出去了与他有什么关系,不论事情是真的还是假的,终归都会对离清舞的名声造成伤害,北澜璟忍不住出言呵斥了,却在看见墨若旖怔然受伤的眼眸的那一瞬间懊恼不已,心中陡生出了愧疚之意。
北澜璟的反应到底还是伤了人心,衣袖之下的细软手指微微收紧,墨若旖不发一言地转身离开了,纤细的身影宛若植根在山崖上细弱的花枝,单薄却难折。北澜璟的步子跟着她走了两步,最终却不知为何还是没有追上去,一双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眼睁睁地看着那青白色的身影消失无踪。
有些先入为主的喜欢一旦深入到了骨血之中,即便那个你喜欢的人并不像后来遇到的人那么喜欢你,你始终都会忍不住将所有的心疼倾向那个你最初喜欢的人。
从十三殿下府出来之后,墨若旖一时也想不到要去何处,便顺道去了一趟酒巷子凤九倾的千里醉那里,将那两坛子酒取了,付银子的时候,墨若旖瞧见店铺里只有凤九倾一个人在忙活,便随口问了一句:“凤姑娘,今日怎么没见叶一?”
凤九倾正在忙着将从酒窖里取出的酒摆出来,闻言连忙直起身子应道:“叶一今日有事出去了,说是要去找个人。”
“是吗?”墨若旖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微微流转,心下思绪百转千回,“那他有没有和你说是要去找何人?”
凤九倾想了想,微微摇了摇头,“倒是没说,不过这几日都有个大汉来买酒,叶一与他相谈甚欢,不知是不是去找他了。”
“大汉?”眉头微微蹙了起来,墨若旖忽然来了兴致,“是个什么样的大汉?”
“听叶一说,模样长得有些怪,不似中原人。”凤九倾如实说道,恰好有人来买酒,她便忙活着去招呼了,墨若旖提着那两小坛子酒若有所思地站了片刻便离开了。
行至酒巷子大门,墨若旖便看见门口聚集了许多府衙的人,站在人群中央一袭浅色衣袍的北澜誉尤为显眼,他正沉着一张粉雕玉琢的面容听着跟前的官员禀报着事情,墨若旖驻足望了几眼,尔后抬步正欲离开,北澜誉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侧目望了过来,墨若旖拎着那两小坛子酒想要绕路走,人群忽然如潮水一般分开了一条道,她微微抬起浓密的长睫,便看见了北澜誉朝她走了过来。
“回宫吗?”剔透的琥珀色眼眸望着她,北澜誉神色微微缓了缓,却还是绷着一张脸,看来司徒齐的案情确实很棘手。
墨若旖想起了穆胤之的话,微微点头应道:“回吧。”
依旧是小宋子驾马,墨若旖将那两小坛子酒搁在脚边,北澜誉在她对面坐下,手执一本奏章静静地翻阅着,墨若旖扶膝靠着身后的车壁静坐了片刻,忽然直起了身子,朝北澜誉开口道:“太子,这酒送你一坛。”
扶着奏章的长指似有着一瞬的僵然,北澜誉微微抬起了头,一双宛若琥珀石般剔透的眼眸浮上了一丝不解,“公主为何要送我酒?”
自然是因为有事相求,墨若旖心里念叨着,嘴巴上却是说得好听,“太子不是邀我品茶吗?这茶虽然没有喝成,但是这酒就在眼前,我送一坛给太子,算是礼尚往来。”
墨若旖所有的心思都表现在那双澄澈如溪玉般的眼眸里,尤其是说谎的时候眼睛分外明亮,北澜誉心里明白定然不是简单的礼尚往来,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配合着应了下来,“如此,便谢过公主了。”
眼看见北澜誉收下了酒,墨若旖也就不绕弯子了,“太子收了酒,我们便是朋友了,既是朋友,我倒是有一事想要和你说好。”虽然向北澜渊请求让北澜奕一道参与查明司徒齐一案不是什么难事,但是北澜誉一看见北澜奕就恨不得将他杀之而后快,一道共事自然少不了要加以刁难,墨若旖虽然也不是很上心北澜奕的事情,但是本着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好的原则,觉着还是应该有必要和北澜誉说好,免得他妨碍了北澜奕查探李嗣来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