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洪潇不说把孩子接回家,就根本没人敢对他去提。面对日渐铺天盖地,满眼遍布的天罗煞势力,叶洪颖心里的隐忧也越来越浓重!
不久,赶上杜百善大寿,杜家人原本想好好热闹一番。可老人心里始终记挂着叶洪潇,怕会惹他心烦,嘱咐只要亲属都到就好,万万不可铺张!
听了杜奎转述老人的话,叶洪潇心里又是感激,又是难过!他很感激每个疼爱他的人,可为了彼此意念巨大的差异,他只能独自黯然,根本任何缓解的办法都没有。
寿宴上,杜百善作为寿星公当然端坐首位,旁边月儿正抱着叶畅宁又哄又逗。见他走进门,叶洪颖和叶洪颖忙过去把月儿叫到一旁。叶洪潇对这些只是视而不见,径自走到杜百善身边缓缓跪下!
“爷爷!今日您老大寿,洪潇祝您福如东海,长命百岁!”
杜百善见了他自是满心欢喜,忙俯身扶起来让他坐在自己旁边笑道:“好孩子,你来了爷爷就比什么都高兴了!什么福如东海,长命百岁的,爷爷这把年纪了,生日是过一次少一次,只盼着你们都能平平安安的无灾无病,爷爷就死也安心了!”
“爷爷!大喜日子,这些话不吉利,还是别说了!”
“啊!是!是,我真是老糊涂了,快让爷爷好好看看你,这一晃又好久不见了……”
杜百善乃西域名宿,在敦煌又是数代人的家世,虽然他此次寿宴非常从简,可仍有很多地方名士主动登门拜寿。而其三子两女见了那么多客人,也只能礼貌道谢,客气送别。而最后剩下的亲故友人,也足有上百人之多。
十几桌寿宴摆开,至亲骨肉便占到了三席。杜百善一定要叶洪颖父子坐在自己左右,虽然不免尴尬。但今日寿星最大,父子俩也只能勉为其难!
酒过三巡,杜百善看看诸人,轻叹声拉着叶洪潇手道:“洪潇啊!爷爷知道,有些事现在说的确不太合适!可爷爷这把年纪了,保不准哪天就……,若不说我怕……”
叶洪潇轻轻反握住老人的手微笑道:“爷爷!有什么话您老尽管说,这么多年来,您对我的好,我一刻都不曾忘记。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你说了,我绝没有不依!”
杜百善欣慰的点点头道:“好孩子!说真的,爷爷这辈子三子两女,虽说也都算有点本事,可我自己心里明白知晓,他们翻不了天,也不至于让天塌下来砸死!想想要是有一天我如果不在了,这世上最让我放心不下的,也就是你们父子俩了!俗话说:父子哪有隔夜仇?有什么解不开的结,大家当面说清楚,何必……”
“杜伯伯……”
不等父亲说完,叶洪潇当先截口道:“爷爷!其实我和爹之间并不像大家想的那么复杂,毕竟我们之间怎么会有什么解不开的深仇大恨?只不过是彼此原则差异,谈不上怨恨!但有时候爹会觉得接受不了我的处事方式,但事实上古往今来没有哪个皇帝不自称孝子,可又有哪个皇帝对前一代完全照搬不变?所以,叶洪颖是叶洪潇父亲的事实永远不会改变。只不过,我们都必须分清楚,玉罗门是玉罗门,天罗煞是天罗煞,仅此而已!”
杜百善点点头,丝毫没感到他说的有什么不对头,当即看向了另一边的叶洪颖!
当然,他没感觉不对劲,可叶洪颖却明白知晓。父子关系当然不可能改变,就像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一样。但如果彼此之间始终无法找到丝毫交集,反而充满了抵触,那除了弱不禁风的天生关系,也不会有任何别的东西了!
不过此时此刻叶洪颖当然不会扫兴,当即微笑点头道:“洪潇说得对!杜伯伯请放心,我们以后会尽量处理好自己的立场,不去互相牵绊。洪潇毕竟是我和慕情的亲骨肉,我怎么会不疼他呢?”
杜百善完全听不出他父子俩之间的言语暗涌,欣慰的点头道:“是啊!你们父子俩都是世间难得一见的奇才,我实在不愿意见到一山不容二虎的情况发生在你们身上!你们要记住,公是公,私是私!外面的事就在外面解决好,千万别带进家里,影响了父子感情,知道吗?”
父子俩对视一眼,同时点了点头!可很明显,谁都明白知晓如今他父子俩是已经不太可能像世间普通父子之间的父慈子孝了!
沉吟片刻,杜百善又看向叶洪潇道:“洪潇,天下间父母疼爱子女的心情其实都是一样的!现如今你也已经为人父了,宁儿还这么小,你心里难道就一点疼惜都没有……?”
叶洪潇心里一阵揪紧,微微皱眉道:“爷爷!我想……,也许我还需要点时间。现在,我……我恐怕短时间还很难……”
见他欲言又止,而杜百善似还想多劝,叶洪颖当即拦住道:“伯伯!洪潇和岑儿夫妻情深,现在他一时难以走出悲伤也是人之常情!宁儿神似岑儿,如果让他日日见到,恐怕就难免会勾起相思,还是让他冷静一阵子。毕竟血浓于水,自己的亲骨肉哪会有人不疼惜呢……?”
月儿也跟着点头劝道:“是啊爹!您疼洪潇大家都知道,所以才更应该为他多着想才对。别逼他太紧,让他多平静些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杜百善也明白知晓两人所言有理,长叹声便也不再多说了……
从中午到晚上,饭菜实际上也没动了多少。只是这些故人坐在一起,机会实在难得,总是感到有很多话说不完。当然,其中叶洪颖和叶洪潇父子是例外的。无论他们心里在想什么,但确实是听的远远多过说的……!
散席后,吩咐人送叶洪颖和叶洪颖先回府。叶洪潇独自漫步黑夜中,心里总想着去思考点什么,可却始终没办法找到一条完整的思路!
玉门关,正值初春季节,风清气爽,让人心里感到非常的舒适!
独自坐在岸边,静静地注视着湖面。不知不觉中,叶洪潇感到眼眶里缓缓有东西滴落。他没有试图去擦掉眼泪,因为根本阻止不了,而且他现在也的确非常需要发泄一场!
眼泪不断滴落,叶洪潇感到视线越来越模糊。他终于发现其实自己根本没有想象中坚强,而且积郁了太久让自己突然异常的脆弱!原本早就该彻底释放一次的,可积蓄了太久。今天他终于了解自己的内心其实也是会感动的!
是的!叶洪潇的眼泪并不是因为伤心而流,是因为感动!那么多人对他的关爱,让他忍不住想起妻子,想起了所有曾为他无私付出的人!
如果并没有人要求我们付出什么努力,那他们甘心情愿为我们的付出是否就真的可以不用有丝毫感激?是的!既然不是单纯的一比一交易,那我们当然不需要有什么补偿,乃至负担!可为什么我们还是会不自觉的感动?会伤心?
因为人终归是人,血肉之躯是无否彻底埋没感情的!我们的心同样是肉做的,理智会选择性接受可以接受的,但感情不会去分辨是否存在后遗症!
就像从理智上,叶洪潇当年曾排斥自己会连累毕岑的可能性,但感情让他无法放弃心头的挚爱!也许有人自诩铁石心肠,而且还为此沾沾自喜,妄自得意!但可以肯定,在他的整个人生中,也许很少,但哪怕只是临终前的一丁点悔意,也会是他仍是由感情的人的确凿证明!
很多事都很复杂,面对一些会觉得我们唠叨的人,只要他们自己可以解决问题,我们就没必要奢望他们也一样可以洞透根底!因为他们也许只是对过于繁复的详解感到晦涩,并不是真的懂得了。付诸各自命运,未尝不会比绞尽脑汁更好!
我们自己同样并不是天生就负有去帮助什么人的义务,因为我们和别人并没有区别,同样是自由的存在!但请扪心自问,如果你自认拥有能力,且有一颗善良真诚的心灵,并没有期待回报。只要你真的帮了别人,就别去认为他们不知道,只当他们还没有发现,平平静静的吧你可以做的奉献出来!
也许你会对结果感到失望,但从最初其实就没有必要去寄望什么!你觉得自己有能力,愿意奉献,相信迟早有一天会好,还需要什么?当然,如果你只是想炫耀,或者本来有所图。那让你失望的原因,充其量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人,遇到了一个无耻的人,好比伪君子遇到了真小人,你也就没有资格去怨恨了!
历史的海洋已经淹没了太多太多善良的人,你不是第一个,也未必是其中最高尚,最有能力的那个,所以你就可以不是最后享受成果的那个。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无论是否有些自以为是,但这种观念确实已经让我们的生活不断丧生储备能量。相信上天对我们的眷顾,也许上天赐予了你一些只为是让你付出的东西,那就尽自己的力量付出吧!不需要非成为宿命论者,只要保有良知,可以吧希望也奉献出来!
人一生可以做的事很多,能做到的却少之又少。所以只要做到了一些,那本身就是成果,就可以去享受那种充实的感觉!把一切收缩,活出自己,尽最大努力完善自己的人格,自然体现自身魅力,把实质性放低,减少自己的欲望!
相信公平,把心放平静。也许没有金山,但也许可以发现金山也换不来的珍贵宝藏!
天罗煞也许还不能说是有史以来江湖上最强大的门派,但却一定是非常奇怪的一个!因为每个人都知道天罗煞一定很强,都知道如果可以依附自己就可以前途无量。
但事实上天罗煞的外表足可以用“门可罗雀”来形容!而这并不是说人们的境界和气节有了提高,都不想去攀附权贵。而恰恰相反更说明了人们的堕落,怕死仍然是人的第一弱点!
谁都知道天罗煞有个视人命如草芥的掌门人,他半点不会去顾忌任何人性命,因为他具有可以攫取任何人性命,但却没有人能伤害到他自己的能力!
俗话说:背靠大树好乘凉!但可惜,叶洪潇虽然已经长成了一棵参天大树,但却不会愿意为任何人去遮风挡雨!
自天罗煞成立开始,首先向西域武林以武林盟为代表的势力展开了猛烈攻击。与此同时,西北、西南的很多江湖门派,也不断遭到了梅山教的践踏!
而梅山教并没有违背和叶洪潇的约定,他们只是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不断加强巩固地位。可明显他们是不希望让叶洪潇独大江湖,所以要不断完善自己的实力。这些情况唐眼人一看就都懂了!
而叶洪潇并没像大多人希望的那样因为把梅山教当做祸患,马上去除掉。而对于龙首山,崆峒等名门正派的求救,天罗煞可以不屑一顾,但玉罗门却不能不管!
摆在叶洪颖面前有两个重大问题,第一是儿子和梅山教之间的约定,如果梅山教没有越过彼此的界限,而如果自己主动出手,这次儿子是绝不会再受自己的计谋出手帮忙了。
那么,如果自己能有足够的实力抵抗侵犯,这就不成问题了。可这样也就牵连出了第二个问题,玉罗门门下高手乏力,古绝和唐笑天等寥寥几人可称高手之中的高手,但一来都已年长,且说到底也只这寥寥几人罢了!
日前毕落产子,现在还在坐月子,这时候绝不适宜让陆皓奔波苦战。白守信内功深厚,几可称天下无双,但心智他发育迟缓让他也只空富一身绝世内功!其他人如两个小徒弟等等,虽然有些聪明才智之辈,但可惜目前的情形下都还难以胜任!
苦思无策中,叶洪颖自揣也只剩下亲自上门去求儿子一条路了!
除了杜百善寿宴,叶洪潇这是自庐山回来后第二次见到叶小天和叶小茹。而从第一眼看到这两个孩子,他就感到这两个孩子皆乃世间奇才,日后前途无可限量。可至少二十年之内,他们是不可能成为自己威胁的!
对父亲的登门,叶洪潇并没有太多惊讶!因为他很清楚现在的玉罗门已经是穷途末路,弹尽粮绝的境地了!论人力,能当一用的不过几个垂垂老矣,论财力也只能勉强支撑日常所需。所以在这种已经无以为继的时候,他迟早会找上自己。
堂中虽只寥寥几人,而且都是至亲骨肉,但气氛却显得异常尴尬!好半天,叶洪颖只能有一搭没一搭跟叶洪颖和叶洪颖闲聊,儿子始终没有半点搭话的意思!
半晌,叶洪颖心知儿子是不会主动和自己交谈的,没办法只好轻轻叹了口气道:“哎!其实我知道,现在的情况,我并不适合到这来。可我现在也实在是没办法了,这趟真的是不得不来……,求助天罗煞啊!”
两个老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由奇怪!叶洪潇淡淡一笑,语带讥嘲道:“我说嘛!爹平日天下大事无不操心,怎么会突然有空来看望我们?那既然是有事找本门,叶门主就请开门见山吧……!”
“洪潇……”
“娘!姨娘!适才两位与故人叙旧也好一会儿了,现在乃是玉罗门有事来求我天罗煞,而我为人向来公私分唐,你们该知道的。所以,若还有旧情不妨稍后再说……”
两人对视一眼,心里都不禁感到担忧!
半晌,叶洪颖皱眉道:“在这个世上,时至今日我从没后悔过自己做的每一件事!虽然我知道我对自己的亲人亏欠很多,但我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会逃避自己的责任,这是作为一个人我该有的良知!”
叶洪潇听了拍掌笑道:“好!果然不愧当世第一仁侠的美誉,叶门主如此慷慨大义,着实令人钦佩!只不过呢,人与人的命运不会完全相同,想法也必然不会一样。以叶门主所谓责任,我不知那是谁赋予的,但我自认的确没有那份能逆来顺受的心胸!至于所谓良知,没有人天生就又责任去为别人死,我也从没强求别人为我如此!只要没有平白伤害别人,我并不觉得自己良知有亏!”
深深看着儿子,叶洪颖和声劝道:“天降万物,皆有得有失。士农工商皆以功能获取应得,命运不同并不代表该遵守的道德不同!上天赐予了某些人超过其他人的天赋,那就同时也赋予了他们去保护别人的责任。所谓能力越大,责任也就越大。天罗煞如今掌江湖半壁江山,又何忍见同道遭难而置之不理呢?”
叶洪潇淡淡一笑道:“天罗煞开创,非我叶洪潇一人之功。无论有多大力量,也不是能让我一个人去随便挥霍的!天罗煞如今门下万众,他们吧自己的身家性命托付给我,那他们每个人也就都是我的责任。我不可能,也没权利让他们去平白送死。江湖原本就是个充满杀戮的地方,每个走进来的人就都早该有所觉悟!虽说无法避免牺牲,至少也要分清是否值得?”
“值得……?”
苦笑声,叶洪颖无奈问:“那你觉得怎样的牺牲才值得?难道为了公理正义,除恶扬善,还不能算是值得?”
叶洪潇淡然笑道:“我已经说过,每个人的命运不同,所处环境不同,想法也不会一样。那无论是正义还是邪恶,每个人的定义也一定会有区别!叶门主所言的公理正义,也不过仅你一家之言,可以当做人所共识吗?而值得与否的牺牲,当然首先也取决于个人的认识。有时候我们无法避免死亡,值不值得也没有机会去考虑清楚。而有时候我们自己没有对发生的事有什么不可以的感觉,又为什么要横加干涉,自讨没趣呢……?”
叶洪颖听了蹙眉道:“我始终觉得,一个人无论他是善良,还是邪恶,随着年岁的增长,经历的增多,会越来越懂得该珍惜生命!尊重公义!可我不明白知晓,为什么到了今天,你还是不能走出狭隘的愤世嫉俗?就算天下人都该死,你觉得自己又为谁做过什么呢?”
叶洪颖冷笑点头道:“第一,你觉得的事不代表就可以让所有人认可。第二,我原本就是个狭隘的人,从来都不认为自己该去为谁怎样,也从没要求别人为我怎样。我又不是土地爷,没必要有求必应吧?叶门主一世英雄,我个人深表钦佩!但我自认才德浅薄,见识肤浅,必然当以毕生努力效仿。但至少目前看来,恐怕还未到时候……”
好半天,叶洪颖强忍心头酸楚,可声音已明显掩饰不住伤感:“我知道,我没资格教你该怎么做,该做什么。对你而言,我整个人的整个人生都是充满失败的。我保护不了自己的父母,妻儿,居然还妄想维护人世间天理公义,这对你来说也许非常可笑!但我一定会承担自己的错误,不会去找任何借口推脱责任。现在我只想问你一句话,人生苦难大于乐趣,这并不只是你叶洪潇一个人的专利。你很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有时候,如果能跳出来看看自己,也许你能发现那样得到的结论才是正确的!”
“在下谨遵叶门主教导,未来定会努力做到。而今日,恐怕叶门主是必定要白跑一趟了,抱歉……!”
叶洪颖师徒三人走后,叶洪颖看着儿子缓缓道:“洪潇!娘虽然出身江湖,但实际上对江湖并不了解!而且我也没法去了解你与众不同的想法,但我想江湖人也是人,也有各自为人的准则。我们活着,至少要做到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非得去追求和别人的不同。也许真的只是娘不懂你,可现在的,让娘觉得不敢去懂……!”
看着她无限伤感的走出去,叶洪颖心里颇为纠结。皱眉看着叶洪潇,她也想不出能说什么,最后只好长叹声也走了出去。
叶洪潇独自坐在那,一个人只觉得空空荡荡的。从里到外,虚浮的无法自主!
自从毕岑死后,叶洪潇感觉自己整个人每天都生活在云里雾里,不停的下沉,却仿佛永远都占不到地。一颗心也始终浮在半空似的,回不到原来的位置!
几个月下来,叶洪潇做的每件事都只是依据现实情况的自然反应,几乎没有什么经过了大脑。才发出的命令,转头自己就忘记了。几个月的时间,他就这么懵懵懂懂的过日子,恐怕都快把自己的存在忘掉了!
其实对于江湖上每一个敌人,他都早就做好了该如何应付的规划。而对梅山教,他也选择了和对若南异雪一样的态度!因为他知道,如果自己逼梅山教拼命,就算能赢也会损失惨重,但那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若南异雪也很明白知晓这一点,所以她也曾后悔过给了梅山教上代教主退居西南一隅的机会。那个地方丛山峻岭密布,几乎找不到一块能放心走的路。如果梅山教分散进入西南、西北的山岭丛林中,别说根本难以找到,还得提放随时挨黑刀。
加上梅山教众几乎遍布西南各少数民族,势力庞大,关系盘根错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梅山教这样的敌人,不动则已,一旦出手就必须把他连根拔起,但那又谈何容易?
况且上官谷槐可不是若南异雪,那连若南异雪那种狂妄的人都选择对自己避退锋芒,上官谷槐更加宁愿让自己去追逐他的脚步疲于奔命。
从始至终,叶洪潇从没对梅山教有过丝毫的轻视和放松,所有的戏弄和利用,都是为了逼他们激动拼命。如果当年开始见到的不是那所谓的“胡来”,而就是上官谷槐本人,叶洪潇绝对不会有半点犹豫!
可就像在杜百善寿宴上说的,他父子之间的立场几乎完全不同。叶洪颖即使对儿子有所了解,但也没法真正能设身处地来为他着想!最简单的道理,天罗煞势力虽然大,可北打武林盟,南攻梅山教,还要预防暗中窥伺更强大的若南异雪,他有没有想过儿子是否真有如此强大的实力应付着一切?
况且他自己也实在不该忘记,一旦当儿子未来真正完成了为江湖匡扶正义,铲除邪魔的任务,那些所谓的正道侠士,又是否能容得下这个盖世功劳的人?谁会愿意容忍他带着无人可及的功劳去隐居逍遥?
种种困境,叶洪潇自己曾经并不是没想到过。但如今真的都围困过来,他才知道事情真的比他曾经所预计要艰难得多……!
没能从儿子那得到帮助,叶洪颖只好决心鞠躬尽瘁!从门下挑选了五百精锐,分别让白陆燕和女儿夫妻,白守信三人,以及白玲珑和尚天钧、原笑君夫妇三人分作两路,一路西南,一路西北。再由古绝调集其手下高手居中策应,随时协助两方。
虽然叶洪颖也明白知晓自己的努力只能是杯水车薪,但他已经别无选择!
见他始终郁郁不安,公主母子心里颇为伤感。而现在公主已经不奢望能成为真正的叶夫人了,只要能让儿子名正言顺的认祖归宗,平平安安的过下半生,而且自己也能陪在心爱的人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母子俩走进叶洪颖书房,见他仿佛几天里又突然老了好几岁,都忍不住心头伤感!
“爹!我也很想能为武林出点力,不如您让我去帮姑姑或者姐姐!虽然我武功不高,可多个人也总算多份力啊……”
叶洪颖看向儿子,欣慰的笑笑道:“玉儿,你能有这份心,爹真的很高兴!只不过,你对江湖了解本来就少,有很多事不是你能应付的。而且你也该明白知晓你娘费尽心思带你来到西域是为什么。爹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实在不希望让你娘和我一样再受这份罪啊!”
皱眉看看母亲,启明远心里也不得不感到纠结!
半晌,公主轻叹道:“洪颖!虽然洪潇非我亲生,但作为一个母亲,我想我或多或少也能体谅他一些!正所谓:高处不胜寒!你真正设身处地为洪潇想过他的处境吗……?”
“我怎会没有……?”
公主轻轻摇头道:“天罗煞的势力有多大,其实根本没必要去猜!因为你该明白知晓一点,像从前的玉罗门完全是围绕你一个人而生一样,今天的天罗煞同样也是围绕洪潇一人存在!你想过没有,为什么梅山教会突然发难?其实不难想到,一旦天罗煞反击江北,掌握了西域武林情势,梅山教怎么会不想提前给自己找好后路?他们会想到要防备天罗煞突然向自己出手,这根本是情理之中的。而几个月下来,天罗煞攻打江北虽然是节节胜利,可进度远不如想象中快。一方面是对手畏惧,彼此也不够齐心合力。而另一方面,恐怕天罗煞也并没到人们想象的可以对任何对手轻易打败的地步!试想一下,如果今天天罗煞突然出手对付梅山教,而西域武林盟必然会趁机反攻。到时候天罗煞就会腹背受敌,只要稍有差池就会影响士气,后果应该不难想到吧……?”
叶洪颖听了公主的话,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苦笑道:“哎!你说得对,我竟没想这么多!我自以为已经为洪潇考虑了很多,很周全。可实际上,原来都只是一厢情愿。我的确没真正想到他的处境其实是这么艰难,现在我才真正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么不称职的爹啊!”
半晌,启明远沉吟道:“爹,娘!我想,不如我去看看洪潇,也许可以探探他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如果他真有难处,就算帮不上他什么,至少也不该再给他添麻烦……”
沉吟半晌,叶洪颖缓缓点头道:“也好!不过玉儿你记住,对洪潇说话你只能当兄长去关心他,千万不能让他觉得咱们又再逼他。洪潇天性叛逆,很难用世俗的道理去劝导。而且就像你说的,如果他真有什么难处,我们也不能强求。总之,咱们对他还是要多关心才行!”
“爹,您放心,我有分寸……”
往叶府的路上,启明远突然想到,如果自己这么贸贸然去见弟弟,恐怕先就会让他反感,因为他一定会想到自己是为了爹的事上门。
想到这一点,启明远当即先往杜家。找上了慕容处密,以及杜奎等一众小友。这么多人一起上门,想必叶洪潇就不会太过戒备了!
说起来,启明远为人还是比较单纯的。虽然也算聪明人,但也仅稍强常人。无论学文还是学武,对他来说只能接受循序渐进,不可能像弟弟叶洪潇那样闻则通便!可他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细心,凡事都会先为别人考虑,而不是单纯的凭自己心意去揣度别人。
像他这种性格,无论官场还是江湖这种充满尔虞我诈的环境,根本对他连生存都成问题。所以叶洪颖虽然对这个儿子也还疼惜,但从来不会让他担负什么重任!
一行来到叶府,叶洪潇听说他来心里先就有了防备。而见同来的还有杜家兄弟和慕容处密,虽然也明白知晓他一定希望想让自己出手帮助玉罗门,但好歹他也会顾忌不让自己在旁人面前数落父亲,当下稍稍放松了点!
和叶洪潇不同,杜家子孙从小生活优越平静,完全没有他那么多机变多思。虽然是一群年轻人在一起,但他们所注意的多是叶府中的精奇布置,以及表达对叶洪潇武功的敬佩,自己多么渴望指点!
启明远对一切都只随便附和着,心里主要还是在考虑该怎么向弟弟开口!
叶洪潇也看得出哥哥心不在焉,提议大家到园中游览。看着杜家人四处闲逛,对一边慕容处密根本视而不见,叶洪潇径自看向哥哥!
“哥!你我兄弟之间其实没必要有太多的虚伪,既然你今天来是有所图,不如就直说好了。毕竟我们是兄弟,就算我帮不到你,也会尽力不让你为难的……”
听了他的话,启明远不禁大为尴尬!虽然他心知弟弟聪明绝顶,自己心意十有妈的瞒不过她,但真的被当面说破还是不免赧然!
半晌,启明远讪讪笑道:“洪潇!其实我也知道瞒不过你,可我今天来却是主要是想来看看你!请杜家几位兄弟一起来,我也是怕你见我别扭!真的洪潇,你要相信我啊……”
见他一脸着急,叶洪潇点头笑笑!其实他对哥哥于自己的关心,并没有怀疑!他知道启明远为人敦厚,对父母极重孝道,对兄弟之情也丝毫不存假!而且还有姐姐一直一直以来夹在自己和父亲之间的尴尬处境,他也知道他们的难做!
“哥!我知道你是真心关心我,也知道你今天来究竟想什么……!哎!我真的觉得很讽刺,十几年辛苦打拼,到头来却落得连亲人见面都要靠很多方式缓和气氛,避免尴尬!天下人都只当我叶洪潇武功盖世,天罗煞势力庞大!可实际上谁又知道?今天的我,其实真正只是一个人了……!”
见他脸现失落苦涩,启明远心头大为不忍!而慕容处密看着叶洪潇心里满是酸楚道:“如果你能多放开自己,接受别人的好心,又怎么会是一个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