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连虎真的能带她走?”
毋代轻叹:“王爷问错人了。王爷应该去问老天爷。罢了,我会回报北地王,王爷最好能留在王庭,小心调养一年。如此,王爷便有一年时间决定去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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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爷。”单晴瑶叫住离帐的龙依莎,快步向他走去“林大夫给了你两种药,但王爷只需要一种。把另一种给我。”
“娘娘想我给哪种?”
“会毁了你身子的那种。”
龙依莎对上她急切的双眼:“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单晴瑶急道:“你可以在草原重新开始。北地王那么看重你,你可以在这大展鸿图。”
“那你呢?你可以重新开始吗?”
单晴瑶愣愣地看着他,所有的言语像被一阵清风悄悄地吹走了;留下一丝惆怅,一缕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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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又过,草原的绿草渐渐枯萎,宣示了初冬的滕瑟。
单晴瑶,邱平蝶和一众孩儿在院子里嬉戏。邱平蝶看着两个两岁的孩子,悠悠道:“真要多谢你向北地王提议由处密带孩儿骑马。”
“至少他有机会可以抱抱孩子。要北地王废了你不难,可永儿是不可能带走的。”单晴瑶轻叹。
“我和他都明白知晓。如果我们离开王庭,恐怕就再没机会见到永儿了。”
“姐姐再好好想想,你和杀将,还要再等多久?就算永儿留在王庭,毕落和杨婉儿也会照顾好他的。”
邱平蝶无奈地点头:“这么多年都等过了。就再多等几年,让永儿再长大些,让他可以教他骑马,射箭。”
处密走来,处永欢笑地飞奔而来:“杀将,骑马!”他张开双臂,笑靥甜得能把人心融化。
处密双手微颤地把处永抱起,搂在怀中。
单晴瑶道:“永儿想骑马想了好久,杀将好好教他,别急!”
处密哽咽地点点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把处永放在马上,再跨步上马,对上邱平蝶的目光,了然地点头。
邱平蝶道:“拜托杀将了!”
“杀将领命!”
处永温暖的身子在他的怀里,是心中永不落下的绚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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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
杨龙英手拿小竹筒匆匆而至:“总门主,安华马帮急函。”
滕连虎接过打开,双眼猛然一震:滕宝,仆骨被掳。
两日后,玉子扬风尘仆仆赶到敦煌城,愧疚道:“总使,对不起,是大娘在庄里接应,趁乳娘休息,孩子睡觉时,把孩子偷走交给了玉子扬。”
滕连虎这两日难以成眠,双眼满布红丝。他眉峰压目:“今日刚收到的消息,玉子扬把孩子带到了叶洪潇军中!”
玉子扬恨声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念及血脉之情,把他给杀了。不过总使,就算叶洪潇看见孩儿,无凭无据,他也不能一口咬定是单晴瑶的孩儿。”
滕连虎叹道:“双生儿,这个年纪,又长得和醉心人儿如此相似,根本不需要证据了。”
玉子扬急道:“那如何是好?”
“以我猜想,叶洪潇未必会通报丹干,他会利用孩子来牵制我。”
“总使可有打算?”
滕连虎眉上的峰峦缓缓地平伏:“将计就计!孩子对叶洪潇越有价值反而会越安全。如今,也该是玉子扬还债的时候了。”他看向杨龙英:“给龙依莎发信,叫他三日后在王庭外见面。”
“是!”
“给元陵王发信,请他派十万大军前来敦煌城。”
“是!”
“请三哥留在敦煌城,随时调动城中的十五万军队。”
玉子扬轻拍他的肩膀:“总使,我们会跨过这一关的。”
滕连虎幽幽道:“跨得过,醉心人儿就会回到我身边。跨不过,我们下辈子再做兄弟!”
───
北地王王庭外。
龙依莎只身快马而来。
“有什么事?”
滕连虎冷凝地看着他:“孩子被玉子扬掳走,带到叶洪潇军中。”
龙依莎惊震:“你……两个孩子你都看不住?”
滕连虎重叹:“滕儿长得越来越像醉心人儿。有一次,她跑到正堂,刚好遇上了大娘。大娘想必就是这样起了疑心。”
龙依莎剑眉锁起:“看来这事是瞒不过叶洪潇的。”
“我会亲自去见叶洪潇,无论他开出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龙依莎目光闪过冷戾:“这只是治标不治本。”
“我会给出所有他想要的东西,缓一缓,再想法子把孩子偷回来。”
龙依莎目光更冷了:“还有一个月他就会回到北地王王庭,你真的有法子管住叶洪潇的嘴?”
滕连虎不容置喙地点头。
龙依莎绝然道:“杀了他才能平安。你若没法子,我来下手。”
“还不是时候!”
“你在等什么?”
四目对视,天空突然轰一声响起了雷鸣。龙依莎仿佛看见滕连虎眼中划过一道惊天破地的闪光。
滕连虎俨然道:“此事暂时别让醉心人儿知道。你在王庭要小心,真的有风吹草动,立即带醉心人儿离开。”
“滕连虎,你到底在盘算什么?”
滕连虎看向天上黑压压的乌云:“王爷请回吧!快变天了!”
龙依莎的喉咙抖了抖,天上的乌云好似压在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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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依莎回到王庭时,就接到丹干的急召。
入帐后,看见丹干,处密,邱平蝶和处永在帐中。
龙依莎心里打了个突,上前向丹干行礼:“怎么雅娘娘和七王子也在。”
丹干冷冷道:“验吧!”
胡子穆手拿一个装水的碗,走向处密:“杀将,我要你几滴血。”
处密脸色大变,眼中渐渐涌起惊惧。他不由自主地看向邱平蝶,她把处永紧紧地搂在怀中,面容浮起了绝望。
龙依莎心中了然,却望向丹干,惊讶地问:“北地王,这是为何?”
丹干凌寒地扫了处密一眼:“城主要看看城主的禁卫军统领是如何为城主效忠!”
胡子穆拿针刺破了处密的手指,血滴落在水中。胡子穆走向处永,刺破了他的手指。
胡子穆把碗呈上,丹干看着碗中的水,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过了片刻,丹干大笑而起:“律统领,好啊!你真是尽责!尽责到爬上城主的妃子的榻,让城主给你养儿子。”
他的手重挥,哐啷一声碗破了。处永吓哭了,处密跪了下来。邱平蝶颤颤地轻抚处永的小脸蛋,轻声在他耳边安抚。
“邱平蝶,怪不得你一心想要城主废了你,原来处密就是你的心上人。”
丹干的目光冷似冰。“好!城主今天就成全你们三人,下地府团聚。不过,就看你下去后,还认不认得你的情郎。来人!”
“在!”
“把处密拖出去!五马分尸!”
邱平蝶悲泣着,泪眼对上丹干冷得把人心冻结的目光,却没有惧怕:“就算北地王把他烧成灰,我也会认得他。”她望向处密,柔情在泪海中涌动:“哥哥,我们地府相见。”
处密痴痴地凝望她:“蝶儿,我会来找你的。”
“娘娘,娘娘……”
单晴瑶掀帘而入,急步向前,在丹干面前跪下:“求北地王开恩。”
当石触告知,丹干把处密,邱平蝶和处永一起召去时,单晴瑶已深知大事不妙。急步赶去,听到一句怒吼:五马分尸。
丹干喘息不定:“醉心人儿,你不用求情了。城主意已决。”
“十几年前,邱平蝶和处密在小蓝月王庭就已相知相念。是小蓝月王一定要邱平蝶嫁给北地王,才硬把他们分开。邱平蝶已经为北地王生下了有小蓝月血统的祁圆,她的责任就已经完成了。邱平蝶和处密背叛北地王是死罪,但请北地王开恩,给他们一条活路。上天看见北地王的宽容,必会赐福楼兰。”
丹干看见单晴瑶满脸渴求,沉凝片刻:“既然阏氏娘娘求情,城主就赏他们全尸。”
单晴瑶急道:“求北地王开恩。处密跟在北地王身边那么久,有功劳,有苦劳。更何况,当年我被沃尔坦追杀,若不是处密拼死相护,我又怎能再回到北地王身边。求北地王念在处密多年来尽心尽力守护,免了他们的死罪。”
帐中一片令人窒息的静寂。
“胡子穆,送阏氏回帐。”
“北地王!”单晴瑶跪走到丹干的身边,泪水涟涟“夫君,处密是我的救命恩人,邱平蝶与我情同姐妹,求夫君看在我的情份上,给他们一条活路吧!”
丹干对上她的泪眸,脸上的冷锐淡了些。他把她拉起,为她轻拭泪水:“别哭了!城主自有定夺。”
单晴瑶抿着唇:“夫君……”软糯的声音,轻甜如蜜。丹干的脸再也板不起来。
“夫君,邱平蝶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女人,夫君对她从不曾上心。不少王爷向夫君讨要妃子,夫君都能成人之美。邱平蝶和处密有罪也有功,夫君胸怀天下,请让他俩功过相抵。”
丹干思量半晌:“胡子穆,把他们关入大牢。”
胡子穆领命把处密三人带走。
单晴瑶对丹干的柔情目光,龙依莎看在眼里,苦在心头。
“夫君,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丹干无奈轻叹:“醉心人儿,你让我想想!”
“我不依,你一定要答应我。”单晴瑶撒娇道。
“不如,把他们贬离楼兰。不,林大夫有一种假死的药,夫君可以把他们赐死,再暗中把他们送走。他们这辈子不会再在楼兰出现。”
“醉心人儿。”丹干被她缠得心软似绵,他看向龙依莎“王爷,你也来说说,我是不是该应了醉心人儿所求?”
龙依莎微笑道:“阏氏假死的法子不错。既不会有损北地王的天威,也可向上天显示了北地王的宽厚,两全其美。”
丹干轻捏单晴瑶的下巴,宠溺道:“你一哭,为夫就什么气都没了。”
单晴瑶眼中有泪,却嘴角扬起:“那,我就当夫君答应了。”
丹干的喉咙发紧,咳咳两声。龙依莎会意地告退。出了帐,他脸上淡然的笑意倏地消失了。
单晴瑶枕在丹干胸膛,轻声问:“邱平蝶的事我和她那么亲近都没看出来,夫君是怎么知道的?”
“是邱平蝶的一名侍女向胡子穆报的信。”
“哪个?”
“我已经下令把她处死了。她还自以为立了大功,殊不知,背叛主人的侍女绝对不能留。”
“夫君当真会放过邱平蝶和处密?”
丹干凝视她:“怎么,你认为为夫会骗你?”
单晴瑶柔声细语:“我只是担心夫君心中的气愤难平。”
丹干轻笑:“我是有气。但你一闹,我的气也就消了。从你入帐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不可能杀了他们三人。”
“为什么?”
“在王庭里,除了毕落,你和邱平蝶的感情最好。至于处密,他背叛于我,原是死罪难免,但他又救过你。一个是姐妹情深,一个是救命之恩,我若为了一口气而杀了他俩,只会伤了你我的情分。”
“谢北地王!”
丹干把单晴瑶搂入怀中:“若天下还有我怕之事,就是怕你生气!怕你伤心!”
单晴瑶胸口像是被什么重击了一下,震得发疼。她把脸埋在他的胸膛,掩埋了浮在她脸上难以压抑的痛楚。
单晴瑶步入大牢。
“牢门打开,全部退下。”
侍卫打开了牢门,退到了牢外。在邱平蝶怀中的处永冲上前抱住单晴瑶:“娘娘,我不要在这。这里好黑,好可怕。”
单晴瑶抱起他:“永儿乖。永儿很快就可以离开这了。”
邱平蝶向单晴瑶跪下,哽咽着:“邱平蝶多谢阏氏娘娘救命大恩。”
单晴瑶急忙把她扶起:“雅姐姐,你我之间何需言谢?他日林大夫就会把酒拿来,你们喝下后会假死一天。待你们醒来时,就已在离去的马车上。离开了楼兰,自然会有人接应你们。你们可以先去敦煌城暂作休息,之后再细想留在何处。”单晴瑶在怀中拿出一幅刺绣“如果再去西域,有需要,就去找有这个标志的店家。”
邱平蝶点头接过,放入怀中。她紧紧地握住单晴瑶的手:“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单晴瑶微笑:“我们总会再见的。无论在地上,还是月亮上。”
“妹妹,希望你能早日与思念的人团聚。”
单晴瑶微笑依旧,只是笑中透出丝丝苦意:“有团聚,就有分离。”
邱平蝶会意道:“毕落会照顾好玉儿和圆儿的。”
“是的!她没有夫君爱,却有两个儿子疼。”
“这些年来,你我都不敢与他俩过于亲近,为的不就是离别时少点痛吗?”
单晴瑶无奈深叹:“我们终究是亏欠了他俩。”
“圆,圆满?世事何曾能圆满?你我生在王族,好像命中注定被困在牢笼中。可你不服,我也不服,纵然挣扎得伤痕累累也要破笼而出。他俩身为楼兰王子,命中注定身有重负。但他俩是你我的血脉,只望他俩长大后也会明白知晓你我的心。守住自己的心,才能握得住自己的命,此生才有圆满的希望。”
单晴瑶眼眸一震,紧握邱平蝶的手,想说什么,却全哽在胸怀。四目交集,一切言语尽在此中。
“妹妹,珍重!”
“姐姐,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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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谷蠡王营。
“哎呀,总门主。怎么有空来看本王?”叶洪潇看见步入帐中的滕连虎,嬉笑道。
“王爷,明人不说暗话。请王爷把两个孩儿交还于我!”
叶洪潇抽了抽嘴角:“总门主福气真好。女孩长得和阏氏真像,长大了必然也是位倾国倾城的美人。男孩冷静机智,很有总门主的风范。阏氏被北地王这么宠着,竟然能瞒天过海,为总门主诞下一对儿女,本王由衷佩服。难怪总门主不惜倾尽一切,也要助本王打败北地王,夺取帝位,誓要夺回佳人。”
“王爷夺下帝位,我要回醉心人儿,一箭双雕,两全其美。这事本来就与孩儿无关。”
叶洪潇皮笑肉不笑:“汉人不是有一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本王毕竟没有总门主那样的才智心计,真是看不懂总门主的计中之计。还是让公子和小姐留在本王营中,待本王登基之时,必会把他俩送回。”
滕连虎注视他一瞬,眼中的冷锐稍纵即逝:“既然如此,请容我见见孩儿。”
叶洪潇向侍卫示意,不久两名侍女就把滕宝,仆骨带出。两人看见滕连虎,立即大哭着奔来。
“四同伴,四同伴!”
滕连虎蹲下,把两个孩子搂入怀中。
仆骨泪眼汪汪:“四同伴,他们是谁?我要回家,我要爹,娘,和爷爷。”
滕连虎柔声哄着:“滕儿乖。你不是说想骑马吗?这位同伴有很多匹马,可以让你骑。”
仆骨越哭越可怜,紧搂住滕连虎:“我不要!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滕宝也忍不住泪水涟涟地往滕连虎怀里钻。
滕连虎心头颤痛,在他们耳边细语安抚后,看向叶洪潇:“王爷,请容孩儿的乳娘留下来照看他俩,我不想他们在王爷营里过得不开心。”
叶洪潇寻思片刻,点点头:“好!”
滕连虎唤来了乳娘,滕宝和仆骨看见乳娘安心了许多。安抚了一阵子,就随乳娘出去。
“本王出征西域两年,让西域各国对楼兰俯首称臣,楼兰各王纷纷恭贺本王。依本王看,是时候了!”叶洪潇凝视滕连虎“小月氏的十五万兵力,元陵王的二十万兵力,理应交由本王调动。”
“由元陵王率领的大月氏军队和陆皓杀将率领的小月氏军队已向楼兰领土出发,一个月后便可与王爷汇合。”
“好!加上本王手中的十五万精兵,五十万大军足以横扫北地王王庭。”
“北地王王庭以外两百里一向是北地王禁兵之地。别说大小月氏的大军,就连是王爷的二十万精兵也不能进入。否则,必然会引起北地王防备。我倒有一计!”
“请讲!”
“再过三个月便是隆冬,白雪纷飞,却也正是最好的掩护。我会派出两万名精兵,身穿白衣,在大雪中前行。慢慢潜入两百里禁地。待明年春天,便可突袭北地王王庭。在两万名精兵突袭北地王王庭时,五十万大军便可在两百里外,兵分几路,冲破禁卫军的防守,直逼王庭。丹干几面受袭,就算是立即向其他王爷求援召兵,远水也救不了近火。”
叶洪潇满意地笑起:“总门主此计甚好!但寒冬腊月,总门主的精兵受得住如此苦寒?”
“这些精兵就是训练来打这场雪地战。”
叶洪潇微愣后,嘴角一抖:“看来总门主早有预谋。”
滕连虎作揖道:“王爷的威望早已降服了西域各国,我只是为王爷的霸业略尽绵力。相信不出半年,我就要尊称王爷,北地王了。”
叶洪潇哈哈笑起:“好,很好!很快,楼兰帝国就是城主的了。”
“恭喜王爷,哦,应该是北地王才对。”滕连虎向他作揖道,看见他双眼的熊熊烈火,嘴色浮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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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门主,公子和小姐真的要留在叶洪潇营中?”杨龙英面有忧色。
滕连虎面容清冷:“现在不能和叶洪潇翻脸。他把小儿滕儿当成人质,反而更笃定我必会助他登上帝位,对我的防备也会松懈。”
林淵冷哼道:“叶洪潇如今已是雄心万丈。”
“这两年来,各西域王对他俯首称臣。这心头火烧了两年,够烈了!”
“不错。别说狼王,就连他手下的狼崽子的心都红了。叶洪潇的将士态度极为傲慢。”
滕连虎冷冷一笑。
杨龙英再道:“已经查出,玉子扬就在叶洪潇的营帐中。我已经安排了两位貌美的舞娘前去。”
“好,依计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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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子扬醒来时,只觉头昏脑胀。他拍了拍沉重的脑袋,睁开双眼时,赫然惊见滕连虎坐在案几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大哥醒了!”
玉子扬心寒胆颤,昨夜他和两名美艳舞娘共渡,一觉醒来怎么就见到了他最恨,也最怕的人。
“四,总使,你,你怎么来了?”玉子扬哆嗦着。
“怎么,大哥不想见我?”
“不,不会。怎么会?”
“大哥把小儿,滕儿带出来玩,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滕连虎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玉子扬心头发麻。
“这,不,不是我做的!”玉子扬急道。
“是不是大哥做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两个孩子不想留在这,我也不想他俩留在这。我知道大哥一定有法子把他俩平安带出来,对吗?”
“我,我可真没法子啊!我有多少料子,总使你是最清楚的。”
滕连虎站起,慢慢地走向玉子扬:“大哥,你过谦了。你的料子,多得很。特别是性命攸关时。”
“什么?”玉子扬惊恐地望着他。
“你吃下了一种药,每七日要吃一次解药。若不然,就慢慢地,肠穿肚破,痛上七七四十九天才会要了你的命。”滕连虎从容自若地与他对视,话语平和淡泊。
玉子扬“扑通”地跪下,伏在滕连虎的脚下:“总使,我们毕竟是一父同胞。看在血脉相连的份上,你就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血脉相连?正因为是血脉相连,我才希望大哥感受一下什么是血脉相连的痛。”滕连虎的眼中浮起了寒意,他抬起脚,一脚把他踢开,深寒道:“爹已经唐言,没你这个儿子。两个孩子平安才是你唯一活下去的机会。只要孩子掉一根头发,我就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大哥,记住了吗?”
玉子扬惶恐地仰望滕连虎,忙不迭点头。滕连虎淡然的一眼让他整个身子冰封了。
“每七日,我会派人来找你。这段日子,你就好好想想,怎么能不动声色地把孩儿带走。”
五年不见,在滕连虎眼中,玉子扬只看见了一片冷漠,而冷漠的尽头是一片可以把他吞噬得无影无踪的深渊。
---
敦煌城。
滕连虎刚回到梧桐殿,侍卫便匆匆而至:“启禀总门主,处密杀将几日前来到,想求见总门主。”
滕连虎双目微亮:“快请!”
处密带着邱平蝶,处永步入,一起跪在滕连虎面前。滕连虎忙把他们扶起:“杀将何需行此大礼?”
“我们一家的命是娘娘,不,夫人所救。”
“杀将也是我夫人的救命恩人。杀将打算前往何处?”
“在下已是无国之人,去哪都一样。”
“既然如此,如不嫌弃,请杀将留在小月氏。我最近新建了一座城池,正好缺一位有勇有谋,有情有义的城主。”
处密震惊:“在下怎可担此重任?”
“在情,杀将多次守护我夫人。在理,杀将才能冠绝楼兰。如今楼兰容不下杀将,小月氏却最需要杀将。”说完,滕连虎向他重揖行礼。
处密受宠若惊,忙道:“如总门主不嫌弃,在下愿为总门主效力,以报答夫人救命之恩。”
“能得杀将相助,乃小月氏之福。过几日我又要和杨城主出城,敦煌城就有劳杀将帮忙照看。”
“在下领命。”
龙依莎走向站在院子中发呆地望天的单晴瑶,轻声问:“在想什么?”
单晴瑶回过神:“没什么。”
“一个月前,我见过滕连虎。他告诉了我一件事,并叮嘱我绝不能让你知道。”
单晴瑶目光一震:“什么事?”
龙依莎郑重看着她:“孩子在叶洪潇手里。”
“什么?”单晴瑶惊呼。
“他不让你知道就是怕你担心。我几日前收到他的来信,他和叶洪潇已经谈妥。只是,此事非同小可,若叶洪潇不小心漏了风声,我就要立即带你走。”
“怎么会?”单晴瑶心里惊涛骇浪,过了大半晌,才勉强稳住思绪。
“你见过滕儿,知道她长得和你有多像。玉子扬的娘偶尔见到滕儿,就上了心,把消息透露给了玉子扬。玉子扬长年在楼兰各王族中来回窜动,对你的事了如指掌,略为推敲,便窥出端倪。他娘在庄里做内应,把孩子偷走。”
单晴瑶秀眉深锁,拳头狠狠攥起,咬齿怒骂:“玉子扬你这混蛋!你别落在我手里。”
“此等小人不需要你费心,自会有人把他处理好!”
单晴瑶眉间忧色深沉:“那叶洪潇……”
“叶洪潇他日就会回到王庭。我不会让他有机会与北地王单独共处。”
单晴瑶努力稳住乱窜的焦虑,垂首沉思。
“你别太担心!”龙依莎拿出小布帛,递给单晴瑶。单晴瑶打开,上面只有‘放心’两字。是滕连虎的笔迹。
龙依莎悠悠道:“这几年叶洪潇得势,玉子扬把孩子交给叶洪潇想必是为了立功投靠,却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王爷这话是何意?”
龙依莎凝视她:“他要把你带走,靠的就是叶洪潇这个棋子,对吗?”
单晴瑶悄然别过脸,只是她眼中的惶然和忧虑无处藏匿。
龙依莎了然一笑:“若他与叶洪潇早有协议,玉子扬此举就是自寻死路。”
单晴瑶恨声道:“玉子扬这种人早就不该活!”
天空吹过一片黑压压的乌云,天渐渐暗了下来,把两人拢在一片偌大的阴影中。
“快变天了!”龙依莎幽幽地呢喃。
一阵冷风吹过,单晴瑶打了个冷颤,只觉身上浮起难言的寒意:“冬天来了,天自然会变。”
只是,这个寒冬,注定会特别凌冽。
龙依莎注视着她。这会不会是她在王庭中的最后一个寒冬?
叶洪潇昂首阔步地走入丹干帐里,还没行礼,就自顾地拍打身上的雪花。
丹干眉头微微蹙起时,叶洪潇才向他行礼:“北地王万安!”
“王弟一回来,就下起大风雪,真是不巧!”
叶洪潇展颜:“说不定是上天知道臣弟回来,吹风下雪来欢迎。”
丹干的眼眸微震后,淡淡道:“不过上天的事说不准。好听的就是欢迎,不好听的可是要命。王弟还是小心为上。”
叶洪潇对上丹干锐利的目光,心头一颤,微垂首道:“北地王所言极是!”
“王弟的西域之行,一去两年有余,收获甚丰。”
“臣弟前去西域后,北地王天威在西域得以尽展。西域各国的岁贡翻了两倍。北地王所想,应有尽有!”
丹干颔首:“西域各国已臣服在城主的脚下,王弟功不可没。今晚,城主要设宴,为王弟接风洗尘。”
叶洪潇离帐后,丹干眼中浮起一丝冷锐。
龙依莎意味深长道:“一别两年,左谷蠡王气势非凡啊!”
丹干嘴角牵起:“这两年来,西域各王向他俯首称臣,把他的气焰养了起来。”
“火把心烧红了,可不见得是好事。”
丹干拿起龙案上的水杯,走向一旁的火炉:“城主让这火点起,就能把给它灭了。”
“哗”一声,水入火炉,熊熊火焰顷刻间熄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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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风雪停了,丹干在营地上设宴,欢声笑语。王爷群臣纷纷向叶洪潇敬酒道贺。酒过三巡,叶洪潇早已醉意浓浓。
一直和毕落,杨婉儿畅笑酣饮的单晴瑶拿起酒杯,向叶洪潇缓步而去。
“王爷!”单晴瑶笑意盈盈地向叶洪潇举杯“恭贺王爷平定西域。本后敬王爷一杯!”
叶洪潇举起酒杯,杯中酒随他的身子摇晃。看见单晴瑶的处月,他眼中的笑意更浓:“谢娘娘敬酒,臣弟先干为敬。”杯中酒一饮而尽。
“王兄元陵王来函说,王爷待他情如兄长,本后心怀感激。”话语间,眼波流转出让漫天星辰失色的光芒。
叶洪潇霎时像是被勾了魂似的愣住了,目瞪口呆地注视单晴瑶。倏忽间,他的腿被什么击中,脚下一软,整个人扑向单晴瑶,把她扑倒在地。他的嘴唇扎实地印在了单晴瑶的脸上。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喧嚣的营地赫然鸦雀无声。
所有人无法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是瞠目结舌,便是暗地冷笑。
单晴瑶推开叶洪潇,翻身而起。泪眼汪汪地捂着被他亲了一口的脸蛋,杏目怒瞪,既委屈又愤怒地叫起:“左谷蠡王,你……”
叶洪潇顿时酒醒了几分,他急忙站起,慌道:“娘娘,臣弟不是故意的。只是腿发软了!”
“放肆!”一声怒吼撕破了草原的静谧“左谷蠡王,你醉得不轻啊!城主的阏氏你也敢觊觎。”
叶洪潇惶恐地跪下:“北地王息怒,北地王息怒!臣弟绝非故意,是意外,真的是意外!”
“意外?来人,把左谷蠡王关入大牢。王爷的心火太盛,牢里不许点火炉,让王爷冷静冷静!”
卫兵把不断呼叫的叶洪潇强行带走后,营地中只剩在单晴瑶隐隐的啜泣。
丹干走向单晴瑶,把她拥入怀中。
“北地王……”单晴瑶泪眼汪汪,我见犹怜地看着丹干。丹干又心疼又恼怒,为她轻拭泪水,大喝一声:“都散了。”
丹干把她拥入披风,带她走回寝帐。
丹干和单晴瑶离开后,在营地中的王爷大臣们才纷纷私语。
“左谷蠡王此次酒后失仪,撞上的竟然是阏氏。这祸可闯大了。”
“王爷毕竟立下了大功,又是北地王一母同胞,北地王顶多就关他几日,气消了,自然会放出来。靖王爷说,是吧?”
龙依莎悠然地品了口酒:“那是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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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单晴瑶因受惊过度,病倒了。单晴瑶病了五日,叶洪潇也被关了五日。从牢中放出来时,已是双唇发紫,脸无血色。他再次跪求丹干饶恕,并谢恩后,怏怏地离开北地王王庭。
病愈的单晴瑶看天气不错,就由丹甘陪着在院子中坐坐。
龙依莎不疾不徐地走来:“娘娘身子无恙了?”
“或许是年纪大了,身子弱了,受不得惊吓!”单晴瑶微笑。
龙依莎轻笑:“随便扔了颗小石子,再加上娘娘一惊,王爷就在牢里冻了五日。”
单晴瑶冷冷地扬眉:“才五日,便宜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