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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0章 .重走老路

2019-02-23发布 9598字

“叶洪潇回庭后,态度极为傲慢。北地王本是想把他的火灭了,不过依我看,此次惩罚反而把火烧得更烈了。

单晴瑶微怔,看向龙依莎。

“北地王以为浇下去的是水,殊不知,原来是油。”龙依莎眺望天上的浮云:“他终于养出了一头恶狼!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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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的雪越积越厚,杨龙英和陆皓分别带领的一万大军,在大风雪中分南北向北地王王庭逼近,终于潜入了两百里的王庭禁地。

所有人身穿白衣,连马只帐篷也涂成了白色,远远看去,只是一片略有起伏的雪地。这一片辽阔的白军一步一步地向王庭迈进,如一片潜伏在草原里蓄势待发的风雪。

滕连虎与陆皓同行,遥望无垠白雪。

“在王庭外二百里,其他王族前去王庭的必经之路,布下陷阱。”

“是!”

“我方精兵先攻,叶洪潇的大军后至,我方的大军殿后。精兵不惜任何代价也要攻入王庭,把王庭搞乱。叶洪潇大军来到之前,我要把醉心人儿带走。”

陆皓重揖:“是!两万精兵在雪地操练了快四年,为的就是这一场雪地战!我们一定会攻入王庭,把夫人带回来。”

滕连虎冷凝地环视白雪上一片白衣白马。蛰伏了快六年,就为了在寒冬中,掀起一片无可抵抗的暴风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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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谷蠡王王庭。

叶洪潇回到帐中,见东西就摔,摔到满地碎片,无物可摔时,才气喘吁吁地坐在榻上。

上园妃子怯生生地走到他身边:“王爷,息怒!”

“息怒?本王立下大功,他就为了本王不了心亲了他心头宝一口,就要我在牢里冻了五天。”

上园妃子坐到他身旁,为他轻扫背:“王爷生病了,要好好休养。养好病再作打算。如今北地王已被阏氏迷得神魂颠倒的,谁得罪了她,都没好下场。呼洐妃,就连太后,不全都死在她手里吗?”

叶洪潇忿然道:“总有一天本王好好尝尝她到底是怎么个消魂滋味,让北地王那么宠,让滕连虎那么念念不忘。”

上园妃子身子一震:“王爷,这……北地王总不会把她赐给王爷吧!”

叶洪潇冷冷一哼:“何需他赐!”

上园妃子的心凉了半截:“王爷是想?”

叶洪潇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头微皱。和单晴瑶一比,上园妃子的美貌和灵巧霍然失色。他挥一挥手:“去安排歌舞。本王今晚要痛快痛快!”

上园妃子心头发紧,倚在他身旁,媚声道:“今晚不如让妾身陪王爷,妾身保证让王爷爽快!”

叶洪潇不耐烦地道:“本王今日没兴致。去安排几个嫩口的舞娘,本王今夜要尝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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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园妃子怏怏不乐地步出,玉子扬向她走来。

“娘娘怎么闷闷不乐?”

玉子扬早在叶洪潇回庭之前跟随大军到达王庭,不出几日,就已暗地里搭上了上园妃子。

上园妃子扫了他一眼:“还不是因为那贱人。”

“听说就是因为她,王爷在北地王王庭被关了五天。唉,王爷立下大功,竟然要受此大辱,在下真为王爷不值。”

上园妃子恨声道:“全是因为那贱人。我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玉子扬向她靠近,在她耳边低语:“我有法子让她死-无-全-尸。”

上园妃子双眼一亮,低声问:“什么法子?”

“今晚我去娘娘的寝帐细谈。”

上园妃子看见他一脸不怀好意的猥亵,轻瞪了他一眼:“王爷回来了,你还不知收敛。”

“王爷今晚有乐子,冷落了娘娘。我也只是想为娘娘暖-榻。”

上园妃子轻哼一声:“你确定王爷睡了才来,不然死无全尸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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寝帐中,欢好后,上园妃子迫不及待地问:“快说,有什么法子?”

玉子扬扬了扬嘴角:“你也知道阏氏与我总使有过一段情。这不仅是一段未了情,还……”

“还什么?”

“还结出了果子!”

上园妃子愣了半晌,不解道:“结出了果子?”

“在王爷的帐旁有一个小营帐,里面不时有孩子的笑声。你可知那两个是何人的孩子?”

上园妃子惊愕:“是,是那贱人的?”

玉子扬点头:“正是,是她和我总使的孽种。”

上园妃子双目涌起无尽酣畅,狠笑而起:“北地王若知道,恐怕把她千刀万剐也难泄心头之恨。”

玉子扬轻叹:“可惜啊!王爷与我总使达成了协议,王爷不会把这事告知北地王。”

“为什么?”

“我总使给了王爷无法拒绝的好处。而且,若告知北地王,那贱人必死无疑,王爷不就尝不到她的滋味了?”

玉子扬看着上园妃子沉了下来的脸色,嘴角轻微地扬起。

“楼兰单晴瑶入庭近六年,独宠一身。她既然有本事迷住北地王,怎么会迷不住王爷?就怕王爷尝了鲜,就欲罢不能。”

“不行!”声音从上园妃子的牙缝中蹦出“我一定要她死!”

“真要如此,我倒有一计。王爷对我有所提防,不让我靠近营帐。只要你帮我做些小事,我就会亲自把孩子带去北地王王庭。由我当面指控楼兰单晴瑶,北地王一定会相信楼兰单晴瑶背叛于他。”

上园妃子凝视他:“指控楼兰单晴瑶对你有什么好处?”

玉子扬脸上浮起寒意:“滕连虎夺了我的家业,把我逼得走投无路。这仇我报不到他身上,就报在他最心爱的女人和孩子身上。”

上园妃子赞许地点头:“你要我做什么?”

“让你的小王子故意跑入孩子的营帐中,再你让乳娘找借口入帐把小王子带出来,借机偷偷地把一包药粉放在帐中。夜里,你想办法把王爷灌醉,缠住他,把他的令牌偷来,我自然有法子把孩子带走。”

上园妃子蹙眉思量。

玉子扬道:“就算王爷发现孩子不见了,也怀疑不到你头上。”

上园妃子犹豫片刻,重重地点头:“好!”

玉子扬扬眉笑起:“如此一来,楼兰单晴瑶的死期就到了。”

上园妃子唇边浮起冷酷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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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洛天山庄里,经多日交战,古绝、玉罗门众人以及华山等几个前来相助的门派都是损失不小。而经过适才,所有人也都能彻底平静心情了。

一夜无话,次日一早送走了各门派,陆皓也带领着白守信和玉罗门众人走上了返回敦煌的途中。剩下白陆燕等人帮助洛天家的人收拾了一阵,午后也相继告辞。

路上,想起昨天的事,古绝心里始终嘀咕,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问徒弟:“洪潇!你是从何时开始和梅山教有了交往?怎么……”

“师父总还是问出来了……”

古绝愣了下,不禁脸色有些讪讪!笑了笑,叶洪潇缓缓解释:“当年天水都护府一行,其实我和朱平年已经彼此有了默契。以后的一切,其实也都只不过是因为我们有个共同的敌人!而我要退出江湖,不想以疲兵直迎梅山教,其实也是原因之一。可其实我也并非没有打算,或许他们自己都没考虑到。如果真的进犯到西域,梅山教和安华马帮怎么可能丝毫不会触及?而这一次,我只身前来无非是以他们对我的忌惮作为赌注罢了……”

他说的倒是轻描淡写,可谁都知道,他既已言尽于此,再追问也只能是自讨没趣!而古绝更明白知晓,自己的徒弟绝不会如此简单!而梅山教士气正盛,更加不会仅仅因为他一个人就放弃前途。

可现在他唯一能想到的,徒弟既然能和梅山教勾结已久,那怎不能想象他暗中还有许许多多厉害的神秘部下?安华马帮势力庞大,而纵然自己不能详知根本。可如今想来,叶洪颖曾说儿子虽然退出江湖,可却已经掌握了武林半壁江山,这句话恐怕是颇值得玩味的啊……

敦煌城外,叶洪潇淡淡作别,径自回了家去。而古绝等回到玉罗门前不久,叶洪颖暗中却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就是在叶洪潇等人离开卧龙,行到川边的时候,沿途很多小镇以及荒原中突然出现了大批行动隐秘的武林高手踪迹。而那些人,也在一天前回到了安华马帮,从此没再见其中一人出来。

由此可见,儿子此番只身入川,其实并非突然之举,而且是早已有了完全准备。一旦蜀中卧龙有何异常,这些高手便可以迅速进川。只要大战被激发,也就再也没有人何人能阻止了!而如果那一切发生的结果,唯一的悬念也只有儿子最后会选择的方向而已……!

想到儿子虽然表面退隐,但其暗中掌握的势力之可怖,叶洪颖心里引诱更深!一切开始的轰轰烈烈,结束得倒也极为平淡!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道理,也是每个人都明白知晓的。

安慰了回来的众人,叶洪颖以眼色示意古绝。不久,两人已经先后来到了叶洪颖的房里。

听了他说的,古绝心里也不由担心:“我们和梅山教抗衡了多日,可始终也没见过多了不起的人物。可洪潇一到,没多久朱平年夫妻也到了,这实在未免太巧合了!况且以你所言,其实洪潇早已经暗中埋伏了大批高手在旁窥伺,说明他是已经做好了一番恶战的准备!那事情能如此轻易了结,看来其中必定另有文章啊……!”

叶洪颖缓缓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已经暗中派人去察了洪潇多年来的所作所为,但发现事情虽然很多,可疑点却少之又少,这也只能更说明事情的严重性远远超过了我们的想象!仔细想一想,安华马帮远征南异雪,同时还消灭了伽蓝峰和天水都护府,纵然其中有他利用梅山教的关系,但短短时间却又出现了那么大批的高手,这实在不是能简单解释的!而且多年来三义山妈的格训练也非秘密,纵然有些人才,可也没可能出现那么多高手。加上我暗中派人外出探寻,很多武林中颇有声望,但却突然销声匿迹的游侠,绿林豪客,也都在这几年中好像人间蒸发一样!看起来,洪潇做过的事实在远远比我们能想到的多得多啊……!”

古绝能明白知晓他在担心什么,可仍不认为徒弟会有那么大的野心,当即微笑安慰:“叶兄,我看你也不必太过担心!洪潇城府的确很深,可我想他做的一切也只不过都是防患未然,应该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了……”

叶洪颖看着他缓缓摇头:“谢兄!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任何一个人也不会从生下来就有什么勃勃野心,难填欲壑!无非都是因为拥有了越来越多,才会越来越难满足!我也不愿相信他会如何,可事实上如今朝廷文武百官已经很多和他相熟,各地地方官与他交往的更多!加上安华马帮唐里,暗里的庞大势力以及他本身才智武功!你想想,只要他心里会有那么一点点的不满足,无非只是一个诱因,那就再也没人能阻拦了……”

古绝何尝不明白知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对古绝自己而言,一生际遇的坎坷,至今孑然一身,只有这个徒弟是自己毕生的寄望。无论事实与否,他都绝不愿意相信徒弟会是个天性邪恶的人,否则自己的一生就再也毫无意义了!

“叶兄啊!其实我虽然也知道你说的有道理,可还是觉得你恐怕过虑了!洪潇任性了点是不假,对敌人手段凶狠了些也是事实!不过谁也不能否认,至今他所杀的每个人,都是死有余辜!况且咱们不该和那些世人迂腐之见,过分的妇人之仁,难道不更会害人害己?说一千,道一万,洪潇是你的亲骨肉,也是我毕生唯一的徒弟!不管别人如何,你我可都该对他足够信任啊……!”

叶洪颖听了他的话不禁微微皱眉!凭心而论,对自己那个儿子,他心里愧疚有,怜惜有,但感情的确不多!毕竟这个儿子是自己之间从没想到过会存在的,从心理上也不是能接受起来毫无困难的!相比起来,启明远生母虽非心头挚爱,但这个儿子却是自己记挂了多年的。

不过处在古绝的角度去考虑,其一生经历艰难,孑然一身。惟有这个身世类似,遭遇相近的徒弟,是他唯一可以作为生存寄托的!而自己虽为生父,但比之这当师父的,与儿子之间的情感都有许多不同!

他知道对于古绝而言,早已把叶洪潇视如亲生之子,天下间会有哪个父亲愿意承认自己的儿子天生歹毒?如果自己再多说什么,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沉思半晌,叶洪颖缓缓笑道:“谢兄!你对洪潇情意深重,我非常感激!可至少,我好歹也是他亲生父亲,难道会愿意看着他误入歧途?所以我觉得,都是为了洪潇好,咱们至少也该防患未然!此番他肯出手,说明他至少对你,还有处月他们并非已经彻底断情绝义。我看倒不如以此作为契机,你们几个多去和他走动,希望可以缓和彼此的关系!”

古绝也明白知晓他说的都是道理,当即点点头:“你放心!虽然我对洪潇的确有些放纵,但还分得出轻重。总之,洪潇的一切咱们谁都不是毫无责任。无论为什么,也不该对他太过苛刻……!”

叶洪潇回到家里,毕岑几个心里也都踏实了下来。既然已经没有什么事了,也就只剩下静等叶洪颖大寿,以及毕岑生产等喜事连连了!

一连几天都挺平静的过去了,但叶洪潇很明白知晓水总会有灌满的时候,人心里的气也必定会有憋不住的时候!

皇帝南下二十天了,至今都没有回京的意思。虽然也去了几个情况比较不好的地方,可明显没有什么真心关切。走走过场,还是更多寻求风花雪月之乐!

在玉罗门众人,皇帝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对白玲珑的依恋,他也明白知晓自己此生也只能是永远深埋心底了!可人毕竟是自私的,他无时无刻不在为自身而担忧!

明显看出妹子和外甥这次南来恐怕难再带回去,心里自责事先的疏漏也没用了。不过说到底,他心里最忌惮的也只有叶洪潇!所以好歹闲下来了,怎么也忍不住想见见他!

“奉旨”去见皇帝,叶洪潇其实并不在乎。行宫内外每个人无不对这个“草民”极尽恭敬,哪怕随行的虚位宰相张楚陵,老远见到他立刻转身躲了起来!

叶洪潇只对一切视若无睹,径自走进皇帝的寝殿!“草民叶洪潇,参见皇上!”

“免礼……!你们都退下,城主与洪潇有话要说……”

宫女,太监尽皆退出门外。皇帝缓缓起身走到房中央微笑道:“来,坐!好久没见,听说你这两天才回来,一切都还好吧?”

叶洪潇淡淡点头:“承蒙皇上关心,一切都好……!”

两人相对而坐,沉吟片刻,皇帝缓缓叹道:“哎!这阵子西域各地修筑河防,我知道你安华马帮出力极大!而不久前你才和南异雪一番恶战,十几年的积累已经是消耗的差不多了,更不用说再之前大漠剿寇的损失!说真的,我心里对你真的非常感激……!”

叶洪潇脸色稍稍缓和了点:“皇上言重了!天下非只一人天下,不仅不该唯只一人独享,也不该唯只一人出力!我所做的,也只不过是尽自己所能,该为而已,所以皇上无须挂怀!”

皇帝微笑点头:“对你,我也无须隐讳!过去的二十多年,我的确做错了很多。而如今,我真心希望可以弥补。可你刚才说的也正是我所担忧的,天下人皆以为我这个皇帝荣华无限,所以便该独立承担一切责任,还有骂名!可无论如何我也只一个人,享受再多又如何及得上天下之大?所以能去真正解决的其实也就有限,便会更希望能有更多和你一样的才俊可以为朝廷分忧解难啊!”

叶洪潇微微颔首:“皇上所言极是!天下间往往祸福相依,无不惟人自召!多年来在下也一直谨记皇上当年所托,每一次举荐给吏部的人,不仅要官声品性极好,也都经多时的实际考量!如果皇上可以信任在下,那些人倒是应该都可为朝廷出力的!”

皇帝微笑点头:“这是自然!方今天下,若连你都信不过了,我就真不知道还有谁能信任人……!”

叶洪潇轻轻喝了口茶,心知开场白之后他也就该说到正事了!而皇帝心里其实也颇为纠结!彼此虽说是同舟共济,各取所需,但毕竟是谁先开口,谁就会处于被动。但叶洪潇何其精明,始终不肯先开口。可事情又不能不提,他也只能是自认下风了!

“哎!说到底,能自己掌握的都不算麻烦!门人弟子贪赃,我可以国法惩处。百姓遭灾,也可开国库救济!但就是那些无法掌控到的地方,才会最难办!比如:南异雪……”

叶洪潇心里明白知晓,把皇帝逼到如此地步,自己也该适可而止!当即微微一笑:“皇上!请恕我直言,南异雪之祸不过在其神功。以及百年的隐蔽,潜藏!如今她虽然逃生,但也正说明其功力渐弱,否则没必要躲我。因此纵有其重来之日,也已不足为惧!但反观梅山教,其数百年根基牢固,由唐至大唐,经元到本朝以来,可谓灭之不绝,而其教众也从不甘于寂寞!加之江湖中人自古性情不羁,对朝廷从无拘谨,这些皆非短时可解……”

皇帝听了缓缓点头:“不错!你所言皆乃古来痼疾,绝非一时可破。况且还得说四夷海外诸国,以及官场皇室内患!种种古往事端,岂曾有过中断?这些我都明白知晓,可是凡此种种任何一件事都可造成天下浩劫,若无妥善之法势难防范啊!”

叶洪潇点头微笑:“因此古圣先贤有见:一动不如一静……!世间之事很难一语蔽之,恕在下不敬!以本朝为例,昔太祖自虞其身,力除藩王挟制,其实此心于一朝君王而言并非过分!但其的确过于烦躁,未念及藩王即宗亲,内不合则外难顺!况当时三大藩王统兵极众,且皆有谋夺之心。若一一消除难以成效,况且如成祖般战功赫赫,用兵无敌,反观朝廷则空虚多了。所以如果建文帝不是那么着急,以三大藩王互为掣肘,借力打力,使其彼此消耗,恐怕最后的结果未见得不能改变了!”

皇帝并不介意他评议自己的祖宗,只是点点头沉吟道:“以你所言,是要城主能善用各种利弊,成其相互掣肘,供己趋利……?”

叶洪潇微笑点头:“不错!所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沙场点兵,无非一风之屑。倒不如簸土扬沙,任所有不轨之徒自掘坟墓。自己能以逸待劳的事,又何必在乎多耗费些时日呢……?”

皇帝恍然点头:“你扬言退出武林,原来就是因此,要以退为进啊……”

叶洪潇并不在意被他看破心迹,只淡然一笑:“树栖百鸟,纵皆拜服凤凰,但毙其首也可惊百散!何如任其自残,我便坐收渔利!皇上圣明,自然分得清其中利害……”

皇帝点点头问:“你的确聪明无比,不愧你爹给你取的洪潇之名!但我想,你是否考虑过?无论南异雪还是梅山教,乃至所谓的武林正道,他们是否会真的自相残杀,任你从中渔利?假如有朝一日他们彼此暗通款曲,你岂非反倒成了众矢之的?”

叶洪潇淡淡一笑:“皇上可曾想过?天下人无论为敌为友,无非利聚而合,利尽而散!梅山教隐忍多年,天塌地陷也绝不会再与南异雪为伍。而武林各派宿怨已久,与两者更难共存!所以我于其任何一方,至少在分出胜负之前,都是宁陌路,也绝不为敌的!世上大多人难以忍受寂寞,偏将自身置于混乱泥沼!而在下平生却是最厌恶纷繁杂乱,何必去自受其害?”

皇帝点点头,不禁苦笑自嘲:“就因如此,你才根本不会对我这九五之位有任何兴趣!因为你可坐享成获,却不愿甘受负累……”

叶洪潇随意点头一笑:“我从不否认自己的自私!我的确不愿受到任何拘束,也不愿去违心的奉从那毫无情感可言的孝道!我也只是个人,有自己解脱不了的困扰,有自己希望过的生活!难道,这些也算是不可饶恕?”

皇帝苦笑声,无奈的摇摇头:“说实话,若你是我儿子,我会对你无比疼爱!但我也会觉得为难,望子成龙乃人之常情!可作为帝王,若能有你这样的后代,又岂肯任你不承祖事,自寻逍遥?人生不如意十常妈的,岂能尽如人意呢……”

回到家里,老远就听到堂前极为热闹!缓步走进门,见除了娘和姨娘,还有妻子,陆皓夫妻,白陆燕,以及哥哥、姐姐都到了,彼此正相谈甚欢!

他知道,自己日前蜀中相救已经等于默许了与家人重归于好!但他也不会去介意,因为这本来就是无所谓的事!

见他回来,大家脸上都露出了欣慰之色!因为在得知是皇帝召见他后,所有人都不免心里有些担忧!若非叶洪颖对诸人晓以大义,启明远是第一个就不会放心的!

而此时看到叶洪潇平安回来,启明远始终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放了下来!“洪潇!皇上找你没什么事吧?”

叶洪潇径自坐到妻子旁边,也没去看他,淡淡回答:“没事!只不过是为了安华马帮捐助官府修筑河防的事道谢罢了……!”

诸人都松了口气,启明远又笑道:“爹、娘知道你救了我们大家,都很高兴!本来他们是想亲自来谢谢你的,可……。其实我想,这么久了,咱们一家人是不是也该聚一聚了……?”

见诸人都脸现赞同,叶洪潇淡淡一晒:“我的家人一直都在一起,何谈聚一聚……?”

启明远一愣!不禁皱起眉头,颇为尴尬!

叶洪勃看了弟弟一眼笑道:“洪潇!一家人哪有隔夜仇呢?再说了,眼看岑儿都快生了,四嫂也害喜渐渐厉害!大嫂生下儿子以后,一直还想着你能收了当徒弟呢!毕竟是一家人,难不成还真这么一直不见面了……”

叶洪潇瞥了她一眼:“好个一家人!看我日子刚舒坦几天,就忍不住马上想找点事来烦我!看我总算逃过了一劫,就等不及非得把我往阎王殿里拉!看起来,只要我不死,各位是怎么也不会安心的啊……!”

听了他的话,诸人都不禁紧皱眉头!叶洪颖轻轻劝道:“洪潇!其实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大家伙哪个对你不是疼如性命?总是说这种话,不是也在伤你自己的心吗?娘知道,其实你是怕我们为你担心。可你的家人不只有我们,我们什么时候不是对你支持到底的呢?”

叶洪颖也点头接口:“就是!洪潇,你娘当年可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女侠,和你爹在一起之后,她最大的希望就是你爹能做个顶天立地,敢作敢当的大丈夫!人一辈子难有十全十美,若你娘还活着,也一定不会看到你和你爹现在这样子的!”

叶洪潇看看两人反问:“要是我死在别人手里,当了那个你们认为的大丈夫,我娘是不是就能死得瞑目了……?”

叶洪颖一愣!叶洪潇冷笑又道:“我娘已经死了,她会希望我怎么样没人知道!但我知道现在自己是个有妻有子的人,我不可能不顾她们的安危!滕宝父过,叶家这样的传统已经维持了三代,难道还有必要继续这样的悲剧吗……?”

他的话,令在场所有人都不免心中感慨!的确!每个人都该有选择自己生活的权利,可无论叶洪潇还是叶洪颖,都不得不去为自己父亲遗留的问题承担灾难,但事实上那一切又和他们本身有什么关系?只因为他们有自己无法选择的父亲?这理由是否太牵强了!

自私的确不值得推崇,但也不至于被指责!可以不当小人,但没有人规定非得去做英雄!叶洪潇不想重复悲剧,不想让自己的后代继续悲剧,这难道有错?

没人能指责他,也没人有资格指责他!逃犯在荒凉的沙漠逃难,谁会认为他有资格抱怨狂风扬沙?道理的存在,不该只为某个人服务,而该面对现实!标榜“忠言逆耳”,不如认清事实的好……!

良久,白陆燕长叹声:“小师弟!平心而论,你的不容易我们都知道,也的确明白知晓不该再勉强你去做什么!说到底,你做的实在已经太多了!可师父毕竟年纪大了,老人家最希望的,无非子女绕膝尽孝!你有你的难处,可师父也不容易啊!”

叶洪潇冷笑反问:“他不容易?那我就活该……?”

白陆燕紧皱眉头,一时无言以对!陆皓轻劝道:“小师弟!老六也不是这意思,其实……”

“够了……!”

陆皓一窒,叶洪潇缓缓站起来截口:“这些废话我早就听腻了,没兴趣再啰嗦!现在我只告诉你们,从今以后如果是以亲友之情,我会欢迎!但如果有其他事,便请免开尊口。不想逼死我的话,各位就最好管好自己……”

说完,叶洪潇径自扶起妻子,回去了自己的房里。剩下诸人面面相觑,都感心头苦涩,无话可说……!

从始至终,毕岑一言未发。无论自己心里怎么想,外人面前她是绝不会违背丈夫的。

走到园里湖边,毕岑停住脚步:“洪潇,我想在这坐会儿……”

叶洪潇点点头,抚着她走到一边石凳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一旁!

夫妻俩相视半晌,叶洪潇苦笑摇头:“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你隐瞒什么!只是有些事就算你知道了,也只能是徒惹操心,于事无补,那又何必呢?”

毕岑轻轻叹了口气,缓缓点头:“我明白知晓你只是不希望我们担心,想我们可以安安静静的过日子!可洪潇你也该知道,对我们来说,只有你好,我们才能好!可你一定把所有事都藏在心里,怎么能让我们不担心呢……?”

叶洪潇苦涩的长叹口气:“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我心里有事又怎么瞒得住你们?可是岑儿,有太多事我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对你说。因为那些一旦发生,我自己都不知道会怎么应付!可我为了一切,只能选择去解决事情,哪怕要不择手段!我也知道,哥哥和姐姐他们也是为我好,可他们根本没办法明白知晓事情有多复杂。无论是我还是爹,我们的处境本身就很不同,立场也有区别,选择就不会能一样!这就像是太阳和月亮,彼此可以辉映,但不可能同时发光!如果我们真的联合起来,不仅自己无法意志一致,更会让其他人都迷茫。桥归桥,路归路,总是要走,要过。但不一定非要一起,你能懂吗……?”

想了想,毕岑轻轻握住丈夫双手柔声笑道:“我懂!道不同,不相为谋!也许不必出于利益冲突,但能够供彼此生存的往往不会够用。父子或许不必存在一山不容二虎的情况,但彼此的处境毕竟不同,勉强融合恐怕只能是增加彼此的负担,一点帮助都不会有!”

叶洪潇缓缓点头:“其实事情就是这样!我不是不明白知晓爹怎么想,日后无论面对的是南异雪还是梅山教,凭我一个人和安华马帮,没有人会认为足够应付!可是江湖所谓的正道门派,又势必不会甘心任由我出风头!相比起来,他们对爹的戒心会小很多,现在爹去带领他们复兴,也是希望以后能帮到我。无论事情会到什么地步,他的这番心意我明白知晓,我也承情!但他却不肯吃一堑,长一智。我是否和武林各派联手并不重要,关键是彼此怎么看待自己的位置!爹一味执着妇人之仁,可我怎么能甘心去重走他的老路?他可以甘心,我又怎么样呢……?”

毕岑满是怜惜的看着丈夫,心里忍不住为他感伤:“可无论如何!爹也总有他的难处,父子之间,为什么不能相互多理解一点呢?”

“哎!岑儿啊!你想的太简单了!如果可以互相迁就,我们也不用走到今天这一步了!他自己也很明白知晓这一点,我也知道。所以,恐怕真是上天注定我父子今生无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