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位王爷吓得俯倒在地,迭声请丹干息怒。
丹干寒声道:“左谷蠡王,你与小蓝月王一齐彻查刺客一事,五日内查唐真相。”
“是!”叶洪潇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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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洪硕
叶洪潇骑马去到南庭门外的矮树林,支开了身后的侍卫,下马向树林深处走去。一个黑影站在树后,沉声道:“王爷如今相信我训练出的暗卫有多大能耐了。”
叶洪潇冷笑道:“老帮主果然有本事,五百人就把一万精兵打得人仰马翻。老帮主有如此能耐,怎么就不下令杀了北地王?”
“王爷也见识了丹干贴身精卫的本事。丹干身旁的百名精卫都是身手非凡又极为忠心的死士,要杀丹干就要把这百人全杀了。虽非不可能,但也绝不容易。而且丹干此时若被杀,对王爷并非好事。丹干死后,理应由太子继位,太子年幼,难以服众,王爷想抢夺帝位不是不可,但就算坐上帝位,也未必坐得稳。一来,王爷并无功绩,此刻的名声恐怕无法震服楼兰各王。二来,被废的北地王月仙王有呼洐族的支持,丹干一死,他必会与王爷争一日之长短,以王爷此时的兵力,要制服他,也会元气大伤。”
叶洪潇道:“那滕老帮主的意思是?”
“王爷可向丹干自荐,亲自带兵出征西域,降服西域各国,扬名立功,要丹干封王爷为左贤王绝不为过。之后,以王爷的重兵威望,加上安华马帮的财力和暗卫,大月氏的兵力支持,王爷夺位,易如反掌。”滕连虎不急不徐地道来。
叶洪潇禁不住心猿意马,脑子里全被“帝位”二字占据。
“此次暗杀,王爷大可把罪名推到月仙王身上。死去的暗卫身上,已烙上了月仙王的军印。丹干一定没料想到月仙王能训练出一批如此精锐的暗卫,对呼洐族的旧部势力必会极为忌惮。王爷只需吹下风,月仙王,沙渊就不会再有活路。”
叶洪潇嘴角的笑意更浓:“好!非常好!”
“如今,王爷应当相信我是认真的。”
叶洪潇嘴边的笑意漫上了双眼:“依老帮主看来,要征服西域,需时多久?”
“两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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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门主,看来叶洪潇动心了。”
滕连虎点点头:“现在就等他带兵出征西域的消息。出征西域,第一国必是楼兰。命马四,五爷带上贡品和美人前去楼兰,让楼兰王把这些贡品和美人献给叶洪潇以示臣服。兄弟,三哥已准备好献给楼兰的贡品,你去安排护送贡品前去与大月氏结盟的各个盟国。”
“是。总门主为叶洪潇铺好一条滕庄大道,叶洪潇不费吹灰之力收服了西域,更会趾高气扬。”杨龙英道。
“他越倨傲越好。加几把扇让他的帝王野心烧得火红。红了心,红了眼,才能成为野心勃勃的狼。”
杨龙英道:“此次突袭也试出了丹干的贴身精卫的本事。就算我们布好了局,也难伤他分毫。”
“我要的不是他死!要的是他败!”
杨龙英点头:“他败,恐怕比死更难受!”
滕连虎冷冷一哼,目光沉了。
杨龙英从怀中拿出小竹筒:“这是石触的来信。”
滕连虎打开一看,目光猛然一紧。
“龙依莎!!”
叶洪潇奉丹干之令,以谋反之罪捉拿月仙王,沙渊,彻底清扫前于阗贵主的势力。小蓝月王庭的封锁令五日后就解除了,为处密解毒的药材在第七日送到小蓝月王庭,处密在服用过解药后从昏迷中慢慢清醒过来。
邱平蝶来到单晴瑶帐中时,单晴瑶忙安慰道:“杀将的毒已解,伤势已无大碍,休养一个月就会慢慢复原,姐姐无需担心。我要林大夫每日前去为他诊治,有林大夫在,你就放心吧!”
邱平蝶点点头,脸上的忧色稍缓:“杀将以后真的会子嗣艰辛?”
单晴瑶无奈道:“林大夫说压制毒性的药材也是有毒之物,以毒克毒,虽可保住性命,身子也会元气大伤。以后小心调理,或许还有望可添子嗣。但以林大夫的医术也无法保证,恐怕……”
邱平蝶神色既苦又甜:“我想好了,我要留下这孩儿。他以后若真的子嗣艰辛,至少要留下他唯一的血脉。”邱平蝶握住她的手,眼中涌满炽热的乞求:“妹妹会帮我的,对吗?”
单晴瑶怔忡地凝视她坚执不移的眸光:“雅姐姐如果执意要留下孩子,我会想办法要北地王传召你侍寝,让你名正言顺地怀孕。孩儿的事,我们从长计议。”
邱平蝶点点头,眼角中泪光闪动:“多谢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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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丹干如常地来到单晴瑶的寝帐,被单晴瑶以身子不便为由推下了榻。
“北地王无论如何也要在小蓝月王庭召姐姐来侍奉一晚,不然姐姐与义母都面目无光。”
丹干诧异中轻瞪了她一眼:“蝶儿不是一心想我废了她,她还会在乎面目无光?”
“北地王亲自前来小蓝月王庭为太兰王祝寿,可见北地王对太兰王极为敬重。雅姐姐毕竟是太兰王的嫡孙女,也是太兰王很疼爱的孙女,北地王在小蓝月王庭宠幸雅姐姐不是让太兰王更舒心吗?”
丹干轻轻地敲了她的额头:“好啊,搬出太兰王来压我。我一心一意只想宠你一人,你总是把我往外推。”
单晴瑶轻笑道:“毕落和邱平蝶都是我姐姐,不是外人。你也是她俩的夫君,总要尽一些为夫之责吧!”
丹干眉头一紧,托起她的下巴:“我只是你一人的夫君,我的妻只有你一人。其他的女人对我而言都只是联姻交易,娶她们全是为君之责。”
单晴瑶垂下眼帘遮挡他似火的眼光:“我明白知晓。你就当看在太兰王的份上,对雅姐姐尽一次为君之责吧!”
丹干沉默地凝视她半晌,放下手站了起来:“好,我如你所愿。胡子穆,召雅右妃前来侍寝。”
单晴瑶看着他离去的身影,怅然一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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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时分,龙依莎去到了南庭门外的树林中,看见林中的黑影,冷清地问:“你有什么话要说?”
滕连虎从林中步出,俨然道:“子爵,你不要再纠缠醉心人儿,你的恩情由我来还。”
龙依莎清冷一笑:“你还?你凭什么还?”
“大唐皇帝削藩势在必行,吴,楚乃藩国中的大国,必是首当其冲。我不相信吴王楚王会甘心奉出兵权领地。吴王与你父王调集了二十多万兵马,给众位藩王致书,要求共同‘清君侧’,谋反之意昭然若揭。”
龙依莎骤然紧攥拳头,压下汹涌而上的震惊。
“子爵无需担心,此消息我也是刚得知,未央宫必然尚未知情。我也没打算向朝廷通报。”
龙依莎冷寒道:“滕总门主果真是先知卓见。既然知道众藩王的清君侧之举,你想如何还本侯的恩情?”
滕连虎肃然道:“其一,如果子爵出兵进军长安,兵器粮饷需求极大,我可以为大军供配良驹万匹,箭五十万只,利刀二十万把,以及二十万兵马三个月的粮饷。其二,若清君侧失败,我会尽全力护住子爵周全。”
龙依莎脸色渐渐沉了下来。吴楚联军若要出兵,滕连虎的财力的确能成为联军强大的后盾。吴楚联军能不能攻入长安还是未知之数,清君侧若失败,他真的有把握可以护得住自己的性命?
滕连虎凝视他,眸光中透出不容置喙的凛然:“醉心人儿是我的妻,是我一对孩儿的母亲。你对醉心人儿和我孩儿的恩情我一定会回报。但,如果你敢觊觎醉心人儿,使出什么卑劣手段来迷惑她,我一定会让你后悔!从今以后,若你敢碰醉心人儿,我可以保证,吴楚联军,必败。”
龙依莎对上他的目光,四目交汇处,有如电闪雷击。龙依莎心头禁不住颤震。滕连虎不再是三年前的谦谦君子,此时的他身上透出令人震慑的霸气;是俯视天下,手握乾坤的王者之气。
龙依莎一字一顿:“你是在威胁我?”
滕连虎眼中光芒如炬,掷地有声:“天地之间,唯有我妻,绝不割舍。醉心人儿一定会回到我身边。无论何人挡路,我必会铲除。”
龙依莎冷冷一笑:“不知滕总门主想如何从楼兰北地王手中要回阏氏?”
滕连虎的嘴角微牵,眼中扬起了难以质疑的笃定,慢慢地隐身在树林中。龙依莎看着他身影消失之处,眼中闪出一抹怔忡,一抹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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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间,单晴瑶感觉脸上有温热的手轻抚过,单晴瑶转过身,看见黑暗中闪烁的眼眸,震惊地低呼:“你……丹干今夜没醉酒!”
滕连虎把她紧拥入怀:“别担心,帐外有人守着。”
滕连虎撩起她散落的发丝,吻在她额头上:“醉心人儿,我去见了龙依莎,对他唐言,他的恩情,我会还。无论他对你说过什么,要求什么,你都无需再理会。”
单晴瑶愕然间,眼中有晦暗的闪烁:“你,都知道?”
“你答应他什么?”
“他只要我代他照顾好启明远。”
“还有什么?”
单晴瑶摇头:“没有了。他说,我欠他的这辈子若还不了,就下辈子再还。”
滕连虎脸色煞冷:“他休想!”他郑重的凝视她:“醉心人儿,我们欠他的我今生一定清还。”
单晴瑶面有怅然,眼中闪烁,欲言又止。
“你在担心龙依莎的逼宫?”
单晴瑶悠悠地点头。
“你怕他失败?还是怕他成功?”
“我……”
“醉心人儿,他若败了,我会保住他的性命。他若成了,各藩王必会为入主未央宫争个你死我活;我会保他无恙。”
在滕连虎眼中,单晴瑶看见了无可置喙的决断。
单晴瑶感怀:“儿郎,世上会有你看不透的事吗?”
“你!你做事没有章法,套路。世上唯有你,让我难以预料。”
“我哪有?”单晴瑶粉唇轻撅。
她的双眼像一池通透见底的清泉,却总出乎意料的,激起风云变色的暗涌!
滕连虎的吻蜿蜒而下,贴在她的红唇上,久久不愿离开。
帐外响起了鸟叫声。滕连虎黯然一叹,翻身而起。
“今晚我不能久留!我要走了,记住我的话。”
单晴瑶重重地点头。滕连虎深深地望了她一眼,毅然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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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时分,单晴瑶一夜难眠,没有惊扰还在休息的丹甘,一个人走到帐外的小湖边。湖边的蒲草在风中摇晃得唰唰直响。
她摘下蒲草,用蒲草编起辫子,再把草辫子围成了两个相扣的圈。
“这么早,在做什么?”
单晴瑶的身子一僵,把蒲草圈放入怀中:“没做什么,睡不着,出来走走。”她转过身,晨曦的红光映在龙依莎俊逸的脸庞上,轻暖如晖阳,看似温和,却蕴含溶化人心的灼热。
“蒲草?蒲草韧如丝。”
单晴瑶轻嗯一声,忙扯开话题:“子爵怎么也这么早?”
龙依莎淡然一笑,笑意中透出丝丝悲愤:“昨夜有人给我开出极慷慨的条件。”
“既是极慷慨的条件,子爵就没有不接受之理。”
龙依莎凄凄地笑了笑:“我,不甘心啊!”
单晴瑶咬咬牙:“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纫如丝,磐石无转移。子爵,我会小心照看启明远,其他的恕我不能答应。此生,我们已经错过了!”
龙依莎身子猛然一震,不由自主地抓住单晴瑶的手臂,眼中尽是不舍与挣扎。
单晴瑶倏地转过头,直视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子爵,放手吧!”
单晴瑶感到他手掌在她臂上的轻颤,手掌中的热度渐渐地消散,力度缓缓地减退。一阵鸟鸣惊起了晨曦,也惊醒了沉溺在一池春水中的梦。她手臂上的缠绕彻底松开了。
“保重!”单晴瑶低声呢喃,头也不回地跨步离去。
龙依莎怔怔地看着她离去的身影,朝晖落在她的身上,缕缕红光拖出一个幽长的倒影,如一道他跨不过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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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门主,这是夫人派人送来的。”杨龙英把相扣的蒲草圈交到滕连虎手中。
滕连虎细细地看着蒲草圈,嘴角扬起一抹会心的浅笑。他把蒲草圈放入怀中,再拿出一个小竹筒,对杨龙英道:“飞鸽送到安华马帮。”
“总门主真要把兵器粮饷给龙依莎?吴楚的清君侧若成事,以龙依莎的本事,难保他不会夺吴王的权,入主未央宫。”
“他不会有这个机会。兵器粮饷我会给,但清君侧,必败。我会如我承诺般,保全他的性命。如此一来,便还清欠他的恩情。”滕连虎坚定决然道。
杨龙英虽不明白知晓滕连虎为何可以断言藩王的清君侧必败,他却肯定如今滕连虎执意要做的事,这世上能阻挡的人并不多了。
“是,属下明白知晓!”
回到北地王王庭,一切又回归平淡,没有了呼洐太后的后-庭已是单晴瑶的天下。每日,单晴瑶陪启明远,启明远,祁圆一起玩耍,相陪的除了毕落,邱平蝶,还多了位杨婉儿。
邱平蝶和杨婉儿相继怀孕了。为此,丹干召见了毋代和众大夫询问单晴瑶为何没有动静。众人只能如实禀报,因单晴瑶第一胎难产伤了身子元气,第二胎又是双生儿,身子负荷过重。双生儿被害,心中郁结重伤了身体的底气,此生恐怕难再有孕。就算能再有孕,恐怕也有难产之虞,伤及母体。
听到这诊断,丹干怅然失落了几日,就带上单晴瑶前去庭外游玩。
夜里,丹干拉着单晴瑶躺在草地上看漫天星辰,熠熠月光。
“醉心人儿,我听说汉人会为星星命名?”
“对啊,你看那七颗连起来像个斗的就叫北斗七星。”
丹干指向天幕:“那颗呢?”
单晴瑶怔了怔:“那颗叫织女星。”
“织女星?汉人是不是有个牛郎织女的故事?”
单晴瑶有些怔忡失神,呢喃着:“牛郎是凡人,织女是仙女,王母不让他俩在一起,就把织女抢回天宫。牛郎追来,王母就划下一条星河阻隔。天上的喜鹊被牛郎的痴心感动,每年七夕,就在星河上造一座鹊桥,牛郎带上一对孩子,踏上鹊桥与织女相会。”
丹干看见单晴瑶眼中的怅惘,眉宇微蹙:“一年一会?汉人的故事怎么总是那么奇怪。非要两个注定不能在一起的人终生悲苦。既然求不得,就该放下。牛郎去找他的牛女,织女去寻她的织郎,皆大欢喜,岂不更好。”
单晴瑶哂然一笑:“如果世人都有北地王收放自如的潇洒胸襟,那世上便再无断肠人。”
丹干眉目浮起一丝冷凝:“那醉心人儿认为牛郎织女应当如何?牛郎打不过王母的天兵天将,根本不可能把织女抢回去。”
单晴瑶仰望星空,遥遥相对的牛郎星织女星中有万千星光,筑成一道跨不过的星河:“我不知道,或许他俩可以遥望彼此,一年一会便已足够。”
丹干一个翻身俯在单晴瑶身上,他的脸截断了她外飘的目光。
“要放下真的那么难?”
单晴瑶眸光微颤:“你不是在说牛郎织女吗?”
“醉心人儿,你不是织女,世上也没有牛郎,更没什么鹊桥。若真的有喜鹊搭什么鹊桥,我就把天下的喜鹊全杀了。”丹干的眼中涌出了冷戾与霸道。
单晴瑶身子一抖:“北地王这是什么话?我只是在说一个大唐首绝的传说,北地王不喜欢我以后不提就是。”
丹干静默了半晌:“醉心人儿,忘了牛郎织女!”
“嗯!”
“醉心人儿,你是我心里唯一的女人。我的天下,要与你一起共享。”
单晴瑶再轻嗯了声。
天下?好大!大得她找不到一个小小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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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洪潇率领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地向西域进发时,玉子扬也加紧在大月氏修建围墙和练兵。
“王上,献给楼兰的贡品已陆续送抵大月氏各盟国。有了这些贡品,叶洪潇的大军不会对大月氏盟国用兵。至于其他非盟国中有十国派遣使者请王上相护。”曹公回禀道。
“看来这十国是向乌孙求助无门才会前来求大月氏。”玉子扬道。
“上官庭向十国唐言大月氏夺下骏王令,理应统领西域对抗楼兰,十国应前往大月氏请王上相护。”
玉子扬冷哼道:“他当然想西域各国与楼兰大战。无论胜败如何,乌孙都可坐收渔人之利。为这十国准备献给楼兰的贡品,让他们各派五千士兵前来大月氏相助修建围墙作为交换。多了五万兵力,围墙明年就可修建完成。”他看向马二爷:“小月氏那边如何?”
马二爷道:“陆皓杀将已练出了八万士兵,杨城主就练出五百名极精锐的暗卫,就是这些暗卫在小蓝月王庭行刺丹干,试出了丹干一百名贴身精卫的本事。”
玉子扬点点头,眼角泛起佩服之色:“二弟文韬武略,真乃帝王之才。”
曹公颔首道:“总门主与王上可谓相辅相承,有两位如此睿智的君王,大小月氏匡复月氏的百年盛世必是指日可待。”
玉子扬微叹道:“可惜,二弟志不在天下。”
曹公道:“有大才者,必有重责。总门主虽志不在天下,天下必因他而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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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平蝶和杨婉儿顺利诞下两位王子。单晴瑶每天被五个孩子包围着,日子在欢笑中轻飘飘地飞过了两年。
又是一年一度的敦煌城祭天,只是今年丹干要改规矩,把单晴瑶一起带上。
“之前两年,我一去祭天你就病倒了,看来你是舍不得我走。今年我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带上。”丹干轻笑道。
“哪有这回事?”单晴瑶急道:“夫君,祭天一向只许男人参与。我去了,有违祖规!”
丹干把她拉入怀中:“什么祖规?规矩是我订的。你放心!我已命人在敦煌城边上为你搭起营帐。每日的祭天也就两三个时辰,其他时间就可以陪你在四周游玩。”
单晴瑶心里焦急,脸色不自主地沉了下来。
“怎么,你不高兴?”丹干的眉头蹙起。
单晴瑶忙扬起唇角,娇声道:“哪里?只是,我又怕王庭中的流言蜚语。”
“还有哪个不要命的敢乱说话?”
“夫君!”单晴瑶握住丹干的手:“你疼我,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可是你的盛宠,会让上天嫉妒的。如果你为我连祖先的规矩也改了,我怕,我会受不起。”
丹干的眉峰高耸:“你这是什么话?什么受不起?”
单晴瑶微垂首,眼中有隐隐的泪光:“两个孩子,恐怕也是受不了这福份而……”
丹干心头一紧,把她紧拥入怀。过了半晌,他深叹口气:“是我不好,又让你想起伤心事了。好,我全依你,不带你去敦煌城了。别伤心了!”
单晴瑶轻拭泪水:“多谢夫君。”
悬起的心落了下来。一年一度的敦煌城祭天,也是她与滕连虎一年一度的相会时。她无论如何也要留在王庭中等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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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
杨龙英匆匆送来长安来的急函,滕连虎打开布帛:大唐皇帝派出大杀将陆月、太尉周亚夫平定了以吴楚两国为首的七国之乱,吴王楚王自缢,龙依莎被关入天牢,不日处决。”
滕连虎细想片刻,对杨龙英道:“启程,回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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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
天牢中,一脸胡渣的龙依莎闭目坐在牢房的草席上,低声地哼着曲子。
“子爵!”
龙依莎缓缓地张开眼,看见一身锦服的滕连虎站在牢房外。他淡淡地扬了扬嘴角:“老帮主,怎么有兴致来这天牢?”
“来遵守承诺。”
龙依莎淡然的目光倏然一紧。
滕连虎袖口拿出一卷小布帛,暗中递给龙依莎。龙依莎站起接过,愣了半晌,幽幽道:“老帮主真是信守诺言。若清君侧失败,会尽全力护住本侯周全。”
滕连虎靠近他:“把布帛放入水中,喝下水后半个时辰就有反应。你会假死一日,一日后,自会有人带你走。”
龙依莎哈哈一笑:“楚靖侯畏罪服毒自尽?好,真是好招!走?去哪?”
“天地任逍遥!”
“无名无姓,有如幽灵?”
“何不说是浴火重生,铅华洗尽?”
龙依莎带笑摇头,默默地退回草席坐下:“老帮主的心意本侯领了,你与我再无相欠。”
“子爵是何意?”
“成王,败亡!我早有准备。老帮主请回吧!”
滕连虎眼眸一紧:“子爵就没有挂念的人?”
龙依莎眸光一震。恍惚间,仿佛看见九年前,他回望的一眼中那张比绚日更夺目摄人的笑靥。
滕连虎再问:“子爵就忍心把孩子留下?”
孩子?
“孩子好吗?”
滕连虎怔了一瞬,明白知晓了他所指的孩子:“好!”
“两岁半了。”
“是的!”
“像她吗?”
“女孩像娘,男孩像爹。性子也是!”
“可惜她一直没机会见他俩一面。”
“快了!”
龙依莎会心地微笑,闭上眼,轻轻地哼起曲子。滕连虎眼中透出轻轻的怅然,浅浅的悲凄。
“她说过,来了大唐第一个帮助她的人是你。”
曲音戛然止住。过了良久,隐隐的一声叹息后,龙依莎悠悠道:“她遇上了我,我却阴错阳差地指点她去了安华马帮。”
“那就是无缘!既然无缘,又何苦执着?”
龙依莎睁眼看向他:“林大夫算出她的命格时,也说过你与她无缘,你又何苦执着?”
滕连虎剑目微紧:“子爵是执迷不悔?”
龙依莎自嘲一叹:“我此生只后悔一件事,就是当初没把她留下。”
“你心里很清楚,一次错过,就是终生错过!”
“是啊!他晚了,我错过了!”龙依莎长叹后轻笑,笑中却苦涩浓浓:“滕连虎,把她带回家!”
“会的!”
“如果可以,把启明远带上,让他随你经商。”
“你不想他留在王庭?”
龙依莎摇头:“我不想他像他爹一样,留在一个会把真心给埋了的地方。更不想他跟随一个贪生怕死的爹四处流浪。”
“西域各国都可以是子爵安居之处。以子爵之才,哪国王上不急于招揽?”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败军之将,何才之有?”
“子爵!”
“你不必再劝了!”龙依莎绝然道。
牢里一片静寂。过了良久,滕连虎悠长一叹:“我和夫人会好好照顾启明远!”
“多谢!珍重!”
龙依莎闭上眼,曲音再响起,醉心人儿谣传扬在暗晦的牢笼中,划出一道道浓烈得无法化解的执念。
滕连虎的面容涌起了悸动,默念半晌,郑重一句:“珍重!”转身跨步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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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华马帮。
滕连虎手抱两只小狗,悄悄地走到滕宝和仆骨身旁。
“四同伴!”两个孩子欢叫。
滕连虎把怀中小狗放在他们手中:“四同伴找到两只小狗,他们的爹娘去了很远的地方,你们愿意照顾他们,等他们的爹娘回来吗?”
两个孩子抚摸着小狗,忙不迭应好。
滕宝和仆骨眨着眼,异口同声地问:“那小狗的爹娘什么时候回来?”
滕连虎把两人轻搂入怀:“快了!”
玉子扬走来,两个孩子欢喜大叫,向他奔来:“爹爹!”
玉子扬环抱两个孩子,无奈地看向滕连虎,滕连虎坦然微笑。玉子扬哄了孩子几句,和滕连虎走到一旁,看着孩子和小狗玩耍。
“多谢三哥三嫂代我照看孩儿。”
玉子扬感慨道:“看着他俩,就像是看着你俩小时候。滕儿越长越像她,连性子也像。小儿就像你,他俩一起玩,小儿总让着她。我一直在想,你们一家团聚时,会是个怎样的情景?”
“快了!”
“龙依莎的事情都办妥了?”
滕连虎摇头:“龙依莎一心求死,不愿离开。”
玉子扬面有不忍,却了然道:“七国的清君侧兵败,他父王自缢,以龙依莎的傲骨,不愿独活也是正常的。”
滕连虎慨叹:“可惜了!龙依莎的才华,世间少有!”
玉子扬看向滕连虎:“总使,才刚回来,就要走了。”
“嗯!我要赶去王庭。”
“一年一会!”
“今年是最后一次!”
“这两年来,有你暗中相助,叶洪潇亳无悬念地征服了西域,气焰极为嚣张。看来,他回到王庭之时,就是两狼相争之日。”
滕连虎目光却倏地冷锐如箭:“等了那么久,就是为了这一天!”
通常,只要可以取得胜利,对敌人的“不择手段”是一种必然!但往往在事后,自己人却会因同伴的凶残而为自己担忧!更何况“利欲暖人心!”够狠的人可以得到更多,但其他人却会失去更多!
所以他们不会去考虑同伴的凶狠手段是指向“敌人”,因为他们对自己于同伴的友情也并不自信!毕竟这个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当然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叶洪颖虽然悲天悯人,但绝不会自欺欺人!他明白知晓人性,也不会去奢望所有人能理性的保有一颗纯净之心!而对于他自己则是已经决意以大义为重,付出一切自己天生多余别人的。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不会这么想,所以他不得不担心,以四徒弟所说的情形,儿子心中戾气实在已经极深,固然有际遇坎坷的缘故,但如果杀孽太多,只能更增其暴戾!
看洛天毕霜和江卢雨都看过了信,叶洪颖缓缓问:“两位对此信中所言,可有何感想?”
两人对视一眼,江卢雨微微沉吟:“洪颖!按道理,无论你我交情,洪潇救我一命,我也不该指摘他不是!但毕竟你与慕情乃我平生知己,洪潇便如我己出,我也断然不忍心见他沉沦不复……”
叶洪颖点点头,江卢雨犹豫了下才接着说:“其实当年我便已经有所察觉,洪潇为人颇为凉薄,行事往往不择手段!当然,我很高兴他是个恩怨分唐的人。但毕竟这世上的很多事都不是能以己度人的,而洪潇的不择手段,我觉得也并不是仅对敌人,而是对所有他要做的事都一样。只要是他一定要做的,他不会去耐心分辨什么,只要能解决问题他就会不惜一切!”
叶洪颖听了微微皱眉!洛天毕霜看看两人点头接口:“江兄所言,我深有同感!其实每个人都很心疼洪潇,也同情他的经历,不过事实是的确没有人可以帮他。性格固执、偏激,这些都并不是不可理解!但关键问题是,如果他内心戾气过重,难保日后不会无法控制!以洪潇的武功和智谋,若有朝一日……,那天下尚有何人可以制得住他呢……?”
他的言外之意,自然是谁都明白知晓!江卢雨看看叶洪颖蹙眉道:“虽然金胜说的可能有些过分,但他也是好意!所以洪颖,洪潇若能出手解救江湖固然是最好,但后果却也不可忽略不计啊~!”
点了点头,叶洪颖看看两人道:“两位说的都是正理,我也明白知晓你们都是一番对洪潇的关怀之心!不过现今之事,非洪潇已经无人可挡梅山教,乃至他日复出的南异雪!但当今世上,却是无人能劝他如何。那孩子心性过于固执,且偏激决绝,难以怜悯世人。也就是因为知道这些,我才宁愿自己辛苦,也没去劝过他重出江湖。这中间我确是不无私心,但也是顾虑到了日后。可从守智此信看来,洪潇心中的杀气已经极盛。若强压只能日渐叠增,若任其继续也必难收拾!所以我想或许是时候去见见汪姐姐他们了,趁现在洪潇不在,或许可以大家想想办法……”
两人想了想,皆点头觉得他所说不错!
而现在任何武林中人,尤其是玉罗门有关的人都是绝难进入叶府的。思索良久,三人才同时想到了一个人。只有她,才能自由进出叶府,而不受任何人怀疑……
叶洪潇此次走的匆忙,临行之际也没特别吩咐什么。家里三个女人平日里根本无所事事,无非只是两个老的陪着一个小的养胎闲聊!
安华马帮退出武林之后,一切也都很平静了。尤其是上次被白守信一闹,更是再也没人敢不识相找上门了。而今天,叶家门外却突然变得非常热闹!
十两大车上装着许多喜庆的装点,每个人也都全身光彩。情形虽然令人奇怪,但来的人却并没让人感到丝毫疑惑!
里面叶洪颖和叶洪颖也听到回报,疑惑的出来,一眼看到汪雪戚正自顾自指挥着人到处装点带来的事物,搞得她们都大为纳闷!
片刻,看了眼叶洪颖,叶洪颖奇怪的看着徒弟问:“佳粼,你搞什么鬼?这是要办啥喜事呢……?”
汪雪戚过来握着师父双手微笑点头:“当然喽……!师父难道真忘了?再过几天可就是您七十大寿了呢……”
愣了下,叶洪颖恍然点头:“啊!可不是吗?你看看,这阵子事太多,我倒还真是忘了呢……!可你也是的,别说还有几天才到,也用不着这么折腾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