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卢雨听了也点头赞同:“不错!身为武林中人,我等有责任为同道排忧解难!洪潇心中愁苦我们不是不体谅,但事有轻重缓急,他也不该如此任性,不顾全大局啊……!”
此时叶洪颖看向洛天毕霜缓缓问:“慕容兄!以你之见,现在我等该如何做呢?”
洛天毕霜看了看三人,平淡一笑:“洪颖!你这一问未免抬举我了!说实话,洪潇那孩子我绝不认为他能像你一样舍己从人!而且有一点你也一定能想到,为什么如今梅山教能如此顺风顺水……?”
叶洪颖缓缓点头,看另两人面露诧异,洛天毕霜微笑又道:“很简单!安华马帮和武林正道几乎出尽了老本,才把南异雪在庐山的基地攻破。而梅山教以逸待劳,武林各派元气大伤自然难以抵挡!而如此洪潇绝不会想不到一点,南异雪这次败逃,看起来恐怕也不无玄机……!”
古绝似有所悟接口:“慕容兄的意思是,南异雪其实早想到梅山教会趁其不在引起江湖大乱。而其实梅山教也一直是她最为担忧的后患,所以她是故意败逃,想让梅山教和武林,甚至安华马帮鹬蚌相争。到时候她会突然卷土重来,那天下便无人可挡了?”
江卢雨听了连连点头:“不错!洪潇聪明绝顶,这一点他一定能想到的!可是……,若一直这么下去,就算安华马帮能钳制南异雪,武林各派也只能眼睁睁被梅山教毁掉啊……”
洛天毕霜的提醒在他俩听来是极有道理的!但叶洪颖乃是深知内情的人,自然不会以此当做儿子视武林安危不顾的借口!不过洛天毕霜既然会当着自己面说出这番话,显然他也一定是有自己理由的……
大半天也没商量出个结果,古绝和江卢雨如今都在为玉罗门承担了许多事情,便先去办自己眼下的事了。
房里只剩下两人,叶洪颖看向洛天毕霜微笑问:“慕容兄!你我相别虽二十余年,但小弟对你手足之情绝无生分之感!既然你已有良策,又何忍见兄弟我一筹叶展呢……?”
洛天毕霜呆了下!随即苦笑摇头:“哎!你父子俩一对鬼灵精,快谁也甭说谁了……”
叶洪颖微微一笑,又轻叹口气:“哎!其实作为父亲,我何尝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能一世过的无忧无虑?但问题是,洪潇很清楚南异雪和梅山教都不会是能甘心与他分庭抗礼的!他如今心里所想能保一时平安,但也肯定明白知晓现在才是他彻底铲除后患的最佳时机!不过是因为和我赌气,才会一时分不清轻重了!”
洛天毕霜苦涩的长叹声:“哎!是啊!别人能明白知晓的道理,他肯定都是懂的!只是他实在过于任性,简单去劝是不会有用的……”
沉吟半晌,叶洪颖就坐在那静静的等他下文。
洛天毕霜看了看叶洪颖,心里突然一动,当即转过口风反问:“洪颖!既然所有事都已经说得很明白知晓了,我想洪潇即使任性,也不至于会为了你这当爹的与他相争武林之主而不顾大局吧?而且他话说再多,攻打南异雪时最终还是和武林与共。但如今正是扫除一切隐忧的最佳时机,他却就这么看着良机渐远,实在非他为人!叶非……?”
叶洪颖知他看破机关,当即微笑截口:“慕容兄!你我之间大可免了那些无谓的相互试探,我何曾问过你与洪潇之间的事了……?”
洛天毕霜愣了下!叶洪颖又微微一笑:“其实大家都心里有数,洪潇对我们而言,恐怕并不比南异雪的危害更大!而他能坐视这所谓良机远去,等日后那未知之数,想必至少是能有几分把握!而于此,你想必比我了解更多。不过咱们也都明白知晓,洪潇之能非我所及,可他绝非仁厚,这一点我这当爹的也无须讳言!可我也不怕告诉你,对洪潇我心中充满愧疚,若非已无其他办法,我本心中是万万不愿他再卷入江湖风波!所以无论你、我之间有再多的隐忧,此举也是为了你、我,为了江湖,也是为了他啊……”
洛天毕霜深深看着他,良久一声长叹:“哎!他说的没错,在这件事上,我们所有人都只能甘当配角,甚至无法改变自己炮灰的命运!而唯一可以让我们自己去选择的,也只剩下为谁去牺牲自己而已……!”
“而我如今的处境,其实也已经没什么不同……”
良久,洛天毕霜轻轻苦笑声:“好啦!我算是彻底败给你们父子俩了……!不过洪颖,我必须提醒你一点。洪潇身上所藏的秘密,我虽然不能完全了解,但也一定是远远超过了你能预料的。所以无论你如何决定,都首先要考虑清楚,那是否会触动最不该碰到的地方……?”
叶洪颖听了微微皱眉,沉思半晌缓缓点头!当下,两人暗暗定下了计策。只是他们自以为把所有事都已经考虑清楚,但却没计算到叶洪潇若是能想到自己被算计,那心里的叛逆只会更加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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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醒来,滕连虎并不在身边。单晴瑶披衣走出帐外,看见滕连虎站在帐外不远处,仰望星空。
“儿郎!”单晴瑶为他披上外衣。
滕连虎转身握住她的手:“你怎么醒了?”
“你不在,好冷!”
滕连虎把她搂入怀中:“当年,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俯在绣棚上睡着了。你伸手握住我的手,你掌心中的茧让我忍不住想,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让你磨出这些深深浅浅的茧。后来你因绣图而蒙上双眼,我就一直在想,要怎样的双眼才配得上你?之后林先生告诉我你的命格,我不服,我要看怎么的女子才配得上那么重的命格?昊天之中,天地尊荣。”
“那,你找到答案了吗?”
滕连虎凝视她,宠溺一笑:“找到了。就是一个磨人的小妖精!”
单晴瑶呵呵一笑:“那年我把你画成小老鼠,你整个人呆住了,脸色不太好。我走回房间时还挺担心你会不会恼羞成怒,又来找茬。”
滕连虎在她脸颊一吻:“就是因为小老鼠,我以为永远不会出现的滕老帮主再也关不住了。
单晴瑶不解:“就是因为小老鼠?”
滕连虎仰望天上的唐月:“那晚你把我画成个小老鼠后,离开时,转身看向我,双眼亮晶晶地对我说:月亮上的人希望地上的人快乐。我看着你的双眼,就像看到了天上的唐月。只有这么唐亮的双眼才配得上你,才能把黑夜照亮。如果滕老帮主离开了,我的夜就只剩下一片漆黑。要我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我情愿与天一搏。胜了,你我此生不离;败了,我下辈子再来找你。”
单晴瑶仰望他:“下辈子,你怎么找到我?”
滕连虎温笑:“我认得你的双眼。”
单晴瑶伸出小指,目光交缠:“生生世世!”
滕连虎勾上她的小指:“生生世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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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城。
丹干在帐外,仰望圆月,脸色沉凝。
叶洪潇向丹干行礼道:“恭贺北地王王兄。如今手握四大王族的兵权,总使和八弟接掌北地王和右谷蠡王,加上二弟我这左谷蠡王,北地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丹干嘴角浮起一抹浅笑。
叶洪潇道:“探子回报,大月氏这些日子在加快修建城墙。王兄,我们是不是要做些什么?”
丹干不屑一哼:“区区城墙可以挡得住楼兰百万铁骑?”
叶洪潇笑道:“元陵王还不如多靠靠阏氏。阏氏才是大月氏的平安符。大唐皇帝登基,王兄是不是要向这皇帝再讨位公主?”
丹干微愣:“有醉心人儿在,城主没心思再要什么和亲公主。”
“王兄,这可不是心思的问题,如今大唐首绝与楼兰帝国是兄弟之邦,北地王为兄,大唐皇帝为弟。大唐皇帝总要给北地王献上位美人贡品以示交好。他送是他为弟的责任,王兄若不想要,何不成全给小弟们。”
丹干瞪了他一眼:“楼兰,西域的美人你还要得少?”
叶洪潇赔笑道:“大唐首绝的美人二弟真的没机会品尝,王兄就给大唐首绝小皇帝下道旨,送位美人来和亲。若那美人有阏氏娘娘一半,也够二弟乐的了。”
丹干一手拍打他的脑袋:“自己小心,别一味的胡天胡帝,想想子爵如今的惨境。”
叶洪潇促狭地笑道:“表哥到底是玩成什么样才把身子搞垮的。想来也是,芙妹是楼兰的第一美人,对他投怀送抱他都不要。原来不是不想,是吃不动。”
丹干若有所思道:“真没想到子爵也有如此荒唐的一面。”
叶洪潇窃笑道:“男人吗,谁不荒唐?王兄可算是男人中的奇葩,有了阏氏娘娘,别的什么女人都入不了眼。后-庭中其他娘娘的田都全干涸了,真是可惜啊!”
丹干瞪了瞪他:“你的贼眼又看中了谁?”
叶洪潇双眼色迷迷瞇起:“不就是那被王兄冷落一旁的上园妃子。这么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王兄干放着不用,可不能怪二弟心痒痒。若王兄不要了,就赏给二弟吧!”
丹干睥睨他一眼:“给你是可以。她毕竟是西祁氏妃子,给了你,她就在你王庭待下去,不能再送人。”
叶洪潇喜笑颜开:“二弟谢王兄厚礼。”
丹干,启明远与众位王爷行完最后的祭天礼。接下来五日便是祭天狩猎。祭天狩猎是各王族实力比拼的时刻,在狩猎中胜出的王族除了有极丰厚的赏赐,更可向北地王提出一个请求。十二年前,丹干便是在祭天狩猎中胜出,请老上把洛天秦朗赐婚于他,他才能真正地把蠢蠢欲动想夺太子之位的于阗贵主和弑僧婆牵制住。
丹干把启明远抱起:“玉儿,父王带你一起去猎狼,好不好?”
启明远稚气地点头:“我要打狼王。”
丹干大笑而起:“果然是城主的太子,有志气。”他转身问胡子穆:“这些日子王庭如何?”
胡子穆道:“王庭一切平安。只是,阏氏娘娘抱恙在帐中。”
丹干眉头一蹙:“醉心人儿病了,什么病?怎么不早点说?”
胡子穆道:“是一种叫荨痳疹的病。这病会传染,不能吹风,不能见人,阏氏娘娘已在帐中留了十五日。”
丹干勃然大怒:“十五日?你们这些狗奴才,怎么不早些通知城主?”
胡子穆震惊地跪下:“北地王息怒,阏氏娘娘不想打扰北地王祭天,不让通报北地王。奴才也是刚刚才收到的消息。”
“荒唐!传令,取消祭天狩猎,立即赶回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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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中,滕连虎与单晴瑶相拥午休时,侍卫在帐外急唤:“总门主,杨城主急函。”
滕连虎掀起帐帘,拿过布帛:祭天狩猎取消,丹干快马赶回王庭,两日内抵达。
滕连虎大吃一惊,他拿出铅墨,在布帛上写上:赶去王庭,与处密设法拖延丹干半日。
信鸽带小竹筒一飞冲天后,滕连虎对单晴瑶道:“醉心人儿,丹干取消了祭天狩猎,提前回王庭。我们要急速赶回。”
单晴瑶大惊失色:“赶得及吗?”
滕连虎神色凝重:“要日夜兼程,不能有休息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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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英偷偷潜入阏氏营帐后,要毋代把处密叫到偏帐中。处密入帐后看见杨龙英,震惊不已。
杨龙英开门见山:“情况危险急,在下就不瞒杀将,阏氏娘娘并不在帐中。她如今正在赶回王庭,请杀将想法子拖延北地王半日。”
处密目瞪口呆,咬牙切齿地恨道:“我乃禁卫军统领,你竟敢叫我背叛北地王?”
杨龙英淡然道:“杀将帮阏氏娘娘,也是在帮杀将自己。再说阏氏娘娘不在王庭,杀将身为禁卫军统领竟不知情,恐怕杀将也难辞其咎。”
处密冷寒地凝视杨龙英:“杨城主是要威胁本杀将吗?”
杨龙英向处密作揖道:“在下绝无此意。阏氏娘娘离庭时向在下说过,若有变故,杀将是可信任之人。杀将为阏氏娘娘所做的一切,娘娘必牢记于心。”
处密心头一震,眉头紧蹙,思绪凌乱地在帐中踱来踱去:“北地王还有一日就回到王庭,娘娘如今身在何处?”
“娘娘正在赶回,只要能拖延北地王半日,娘娘便可顺利回帐。”
杨龙英看着处密寒若冰霜的脸,把心一横:“杀将,在下有一计,若杀将同意,应可阻挠北地王半日。”
处密艰难蹦出一个字:“说。”
“北地王会从东庭门入王庭。若东庭门起火,为保北地王安全,必会移驾去北庭门。娘娘会从南庭门入庭,这样应该能赶在北地王之前回营帐。”
处密忿恨得脸上忽青忽白,难以言语。事到如今,护好单晴瑶是他唯一的选择,为了自己,更为了邱平蝶。无论如何,单晴瑶对邱平蝶是真心真意,对自己也是顾念有加。只是她身为楼兰阏氏,做出的事一次比一起荒诞,要求他做事一次比一次匪夷所思。他只能暗暗叹息上了贼船,进退维谷。阏氏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女人,除了绝世倾国的面容,她的聪慧狡黠,刚烈妄为更让人挠心挠肺,恨喜难分。难怪她能把北地王,龙依莎和滕连虎三名倾世男儿的真心一并收拢。
杨龙英见处密一脸无可奈何的恼怒,已知他同意自己的提议:“放火的事在下会去安排,杀将只需在救火上稍为拖延。”
处密重重一叹,看向毋代:“北地王提早回庭是因得知娘娘染病,娘娘回来后,请林大夫小心安排娘娘装病。”
毋代向处密深深一揖:“在下代娘娘谢杀将恩情。”
处密想跨步离去时,踌躇片刻,看向毋代:“有些话本将想请林大夫转告娘娘。娘娘对我有恩,我自会对娘娘尽忠职守。可北地王对我有知遇之情,提拔之恩,我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娘娘背弃北地王。这是最后一次我为娘娘做违逆北地王之事。北地王对娘娘的恩宠,娘娘最清楚。娘娘不仅对北地王的深情视若无睹,更与滕……,我实不敢再苟同娘娘的失德之举。”
杨龙英剑眉一凛:“请杀将收回辱末夫人之言。总门主与夫人早有婚约,两人识于微时,情深意重。北地王觊觎夫人,使诈硬把夫人抢来王庭,失德之人是谁?杀将是要夫人有了北地王就忘了总门主?夫人若真是如此,才是失德。杀将抚心自问,杀将若是总门主,可是能放得下自己的红颜知己?”
处密身子倏地一震,怅然地微微思量,悻悻道:“本将失言了。我必会尽力拖延北地王,让阏氏娘娘平安回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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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干的马队来到王庭东庭门外十里处时,处密策马迎上。
丹干看见前方王庭处似是火光红红,浓烟袅袅,皱眉问:“王庭出了什么事?”
“回北地王,东庭门的营帐着火了,因为营帐旁的马蓬放置了许多干草,火势一时还没控制。请北地王由北庭门入王庭。”
丹干脸色煞沉:“一定要彻查出起火的原因。北庭门太远了,城主走南庭门。”
“是。请北地王容杀将前去南庭门安排。”
丹干点头:“传令下去,多派人手去阏氏营帐驻守。”
处密领命疾驰而去,胸口翻江倒海,眉头蹙成了高峰。去到南庭门时,杨龙英一行人藏身在庭门外的矮树林中。处密把侍卫调开,独自进树林,见了杨龙英劈头就问:“北地王不走北庭门,要走南庭门,不到一个时辰就会到。娘娘还要多久?”
杨龙英双目骤紧,神色沉冷:“娘娘还要一个时辰才会赶到。事到如今,只能偷袭北地王,把他拖住。”
处密一手拉住他:“不用偷袭北地王。你们向南庭门放燃火箭,把南庭门也烧了,我会前去守护北地王,尽量说服北地王走北庭门。”
杨龙英蒙上脸,郑重地点头:“好。若北地王坚持要走南庭门,这一战就无可避免。”
处密眉头紧锁:“在北地王身边随扈的禁卫军有一万人,你们就百来人,根本就是螳臂挡车。”
杨龙英冷冷道:“就算是螳臂挡车,能挡一刻算一刻。”他转身向林中的兄弟们吆喝:“兄弟们,点火,射!”
几十只燃烧的箭疾飞而出射入南庭门的木栏上。木栏燃起的火似血红。
处密拉马冲出矮树林,向丹干飞奔而去:“启禀北地王,南庭门外发现可疑人影躲在矮树林中,向南庭门射出燃火箭。杀将带兵前去应敌,请北地王转去北庭门以策安全。”
丹干眼神骤冷:“到底是什么人敢在城主的王庭撒野?取消了祭天狩猎,城主手痒得很,就与他们玩一玩。”话音未落,人马已飞奔向前。
处密惊惶地追上前去:“北地王,杀将还没探出前方暗敌的底细,若是刺客诡计把北地王引诱前往,恐怕会有埋伏。”
丹干嘴角冷寒一勾:“那城主就更要看看到底是何人长了包天的胆子敢来行刺城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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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连虎一行人与单晴瑶疾奔到南庭门外五里地时,南庭门已是火光通红,叫嚣声震天而起。杨龙英的侍卫急速奔来,向滕连虎回报道:“总门主,丹干已去到南庭门外,杨城主正与禁卫军开战。杨城主请夫人务必趁乱潜回王庭。兄弟们最多只能撑半个时辰。”
滕连虎轩眉紧绷:“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他伸手握住单晴瑶的手“醉心人儿,蒙上脸,去到南庭门,我会燃起烟雾球,你趁机回去。”
单晴瑶握紧他的手,泪花霎时涌满眼眶。相聚的二十日,就如沉醉在似梦若幻的仙境中。再如何不舍,梦总要醒。相聚有千分甜,离别却是万分苦。
滕连虎重重地回握她的手,眼中百感流转:“等我!”
单晴瑶坚定地点头:“我等你!”
滕连虎猛地松开她的手,蒙上脸,在马上狠下一鞭。
如冰雹般的烟雾球飞落在南庭门外,白雾扬起,把一切拢在朦胧迷糊中。单晴瑶疾奔到庭门外,跳下马,回首看向远方指挥若定的滕连虎,一身白衣猎猎飞扬,如渺小却固执的飞蛾,不惜为她纵身扑火。泪水从单晴瑶的双眼中滚滚而下,不知是被烟雾熏的,还是被似火的爱灼的。
早躲在庭门附近的仆人一看见单晴瑶,立马迎上:“娘娘,请随奴才回帐。”
单晴瑶在三名仆人和浓烟掩护下,走入了王庭,向阏氏营帐奔去。
侍卫向滕连虎回道:“启禀总门主,夫人已进入了王庭。夫人一到营帐,就扬黄烟通知。”
滕连虎点头:“再发烟雾球。前去通知杨城主,看见黄烟,立即撤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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丹干冷凛地看着南庭门前的火光冲天,浓雾缭绕。胡子穆在旁劝阻道:“北地王,如今不知偷袭者底细,还是走北门入庭比较稳妥。”
“他们烧了东庭门,再烧南庭门,是不让城主回王庭,还是逼城主一定要走北庭门?传城主指令,再派五千禁卫军前去围剿偷袭者,城主要活口。城主一定要走南庭门,看看他们有什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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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英与百来个侍卫在南庭门外与处密的禁卫军周旋。因为浓雾烈火,再加上处密指挥将士时有意无意地添些乱子,杨龙英一方暂且守得住。
震天的马蹄声滚滚而来,杨龙英看楼兰大军赶来,脸上结起了寒霜。
“杨城主,楼兰大军往庭门奔来,再不撤就来不及了。”侍卫吆叫。
一名侍卫从后赶来:“杨城主,夫人已回庭,总门主说一见黄烟,立即撤退。”
“城主快看,有黄烟。”
杨龙英当下松了口气,大叫道:“撤!”
处密看见杨龙英众人策马离去,高悬的心终于落回胸腔。他回首看了看疾奔而来的大军,向副将叮嘱:“我领兵追杀刺客,你回王庭小心巡视,以防刺客趁乱潜入王庭。”吩咐完,领一千精兵向杨龙英逃离的方向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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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龙英撤走不过半支香的时辰,南庭门的火被扑灭,浓烟也消散。丹干来到时,庭门一片狼藉。丹干不假思索,直奔阏氏营帐。
丹干去到阏氏寝帐前,丹甘迎上前来,跪下挡在他面前:“北地王,娘娘染上荨痳疹,还未痊愈。有恐疾伤了圣躬,娘娘请北地王切叶入帐。”
丹干冷凌地喝道:“滚开。”
丹甘无奈让开,俯首让丹干步入。
丹干走到内榻琉璃屏风前时,听到单晴瑶叫唤:“北地王不要再进来。我的病会传染,会伤了北地王身子的。”
丹干不由分说地步入,单晴瑶急忙拿锦帕捂住嘴巴,慌张地叫道:“北地王,你,你别过来。”
丹干坐在榻边,拉下她的锦帕,仔细地打量,单晴瑶果然是一脸憔悴的病容,左脸颊上还隐隐现出一块红斑。单晴瑶又拿锦帕捂住嘴,嗔道:“北地王快出去,快出去。”
在榻旁伺候的毋代用纱布蒙脸,向丹干行礼道:“娘娘的病虽好了八分,依旧有传染的可能,再过数日,应会痊愈。北地王赶路劳累,实不宜在帐中停留,请北地王先回帐休息。若北地王依然惦记娘娘,容在下为北地王准备好药面纱,以防传染。”
丹干无奈地站起,柔声道:“城主先去洗漱,今晚再来看你。”他看向毋代“把药面纱准备好。”
丹干一离帐,毋代看向单晴瑶,重重地吐了口气:“总算赶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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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左肩中箭的处密来到毋代的庐帐治伤。毋代把侍女仆人遣开后,低语问:“杀将的伤并不重,休息几日就会好起来。不知射伤杀将的刺客有没有被捉获?”
处密冷淡道:“如果可以捉,本将又何需受伤?他们已平安离开王庭。”为了让杨龙英与滕连虎顺利逃脱,处密刻意中箭扰乱禁卫军的阵脚。加上杨龙英与滕连虎不断发出烟雾球干扰视线,最后的晚霞消散时,他们的身影也消失在漆黑的夜幕中。
毋代道:“娘娘自会记下杀将的恩情。”
处密拉好衣裳,淡淡哼了一声,缓步离帐。此次一个刺客也没抓住,丹干极为愤怒。处密明白知晓,若不是丹干念及他以往的功劳和一年前拼死相救阏氏,他禁卫军统领之位就保不住了。
他骑马回帐时,特意绕道经过邱平蝶的营帐,邱平蝶听到马蹄声,急步而出,看见他肩上衣裳的血迹,脸上泛起忧心之色。处密向她宠惜一笑,用唇型说出了无声的“一切安好”四字。邱平蝶安心地点点头,目送他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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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太小蓝月王的七十岁寿辰因丹干亲临到贺而变得极为隆重。四大王族,八大贵族的族王全部亲身前去小蓝月王庭出席寿典。
出发前,丹干给单晴瑶送去一匹银白的汗血马。单晴瑶的疾风在快三年前的秦岭一战中被射死后,他一直想补偿她一匹汗血马。无奈,纯净的汗血马极为稀有,丹干的高傲容不得送出一匹比疾风差的马,于是找了近三年,最后还是求助龙依莎才如愿找到一匹无可挑剔的骏马。
丹干一行人浩浩荡荡向小蓝月王庭进发。单晴瑶骑在银马上,与丹干的棕红汗血马,一银一红,疾奔过郁绿的草原。
“喜欢这匹马吗?”
单晴瑶笑道:“北地王送的,我自然喜欢。”
“给马取什么名字?”
“星河!疾驰天地,纵横星河。”单晴瑶朗朗道。
丹干骄傲地点头笑道:“我的阏氏真是又有女子的娇媚婉约,又有男子的坚执傲气,叫我如何能不疼入心扉。”
单晴瑶扬起嘴角,举鞭纵驰向前。
再行一日,前方不远处出现了另一队马队。单晴瑶坐在星河上,举目眺望,马队里黄旗飞扬,旗上有一个随风起伏的“靖”字。单晴瑶脸上现出了似喜似痛的笑意。他的母妃是太兰王的女儿,太兰王是他的外爷,他出席大寿自是理所当然。
龙依莎的马队看见丹干的大队,暂停了下来。龙依莎与启明远骑马向丹干和单晴瑶奔开。
龙依莎一脸如常的潇洒从容,眉宇间却拢在淡淡薄薄的微笑中。两人向丹干和单晴瑶行礼后,启明远盯着单晴瑶的银马,满目的羡慕。
单晴瑶笑道:“启明远,喜欢娘娘的马?”
启明远如捣蒜般点头。
启明远的汗血马是一只未成年的小马,自是不能与单晴瑶的银马相比。单晴瑶见他发光的双眼,笑道:“启明远,要不要和娘娘一起骑马。”
启明远渴求地看向龙依莎,龙依莎微微地点头。单晴瑶伸手把启明远拉了上马,但就在快要策马向前时,身后傅来了稚嫩的叫唤:“阿母,阿母。”
在马车内的启明远看见启明远上了单晴瑶的马,妒忌委屈不安地大叫,向单晴瑶伸手要抱。
单晴瑶策马去到启明远的马车前,抱起他放在启明远前面:“启明远,帮我抱紧小弟弟。”
“是!”启明远郑重地点头,一脸肃然,双手紧紧环抱启明远。
单晴瑶马鞭一下,星河奔驰而去,身后飘扬起毕落不安的叫唤:“小心,别跑太快。有两个孩子!”
单晴瑶哈哈大笑,又加一鞭,星河跑得更快。毕落恼怒得挤眉弄眼,坐在一旁的邱平蝶轻拍她的手:“放心,阏氏有分寸。”
“她有分寸,世上就没胡闹的女子。北地王府中府规甚严,她怎么就没被管住?”毕落忿忿不平道。因为北地夫人的葬礼,她在北地王府住了一个月,北地王府中人都是谨言慎行,持重笃实,她怎么也想不明白知晓胡闹古怪的单晴瑶怎么就能在规行矩步北地王府中过了近三年也一点本色不变?
丹干和龙依莎的目光霍然转到毕落身上,不约而同地扬起会意的浅笑。
邱平蝶泛起钦佩之色:“她始终地忠于自己的真心,不是更难得吗?”
星河跑入了一个低洼,脚一时踏空,前腿跪倒在地,启明远的手没抱紧启明远,启明远整个人掉入了洼地的泥桨里。单晴瑶一惊,急忙跳下马把满身泥泞的启明远拉起抱在怀中。满脸满嘴都是泥桨的启明远竟然没哭,反而呀呀地大笑起来:“好玩,好玩!”
单晴瑶愣了愣,笑问:“玉儿还要玩吗?”
启明远像小鸡啄米般点头。单晴瑶一放手,启明远“噗通”地又掉入泥桨,在里面手脚并用地蹭泥巴。
单晴瑶看向启明远,眯眼问:“启明远要玩吗?”
启明远惊唬的面容中透出掩不住的雀雀欲试。单晴瑶笑着伸手一拉,把他扯下掉入了泥桨。单晴瑶坐入泥桨中,挖出泥巴做成小泥球,向两个孩子扔去,启明远急忙挖泥反击。欢笑声从泥洼中传扬而起。
丹干等人赶到时,三人都已是泥人,站在一旁的星河也被泥球打成了黑点斑驳。毕落不能置信地大叫:“你,你在做什么。”
“啪”一声,一个泥球打在毕落的身上,单晴瑶皱眉叹息:“唉呀,没打到脸。”
“啪”又一个泥球飞去,正中毕落的脸。单晴瑶喜上眉梢:“打到了。”
毕落满脸色彩斑斓,黑白青红转成了震天的怒吼:“楼兰单晴瑶。”话音还在飘扬,人已奔入泥洼中,挖起泥巴往单晴瑶扔去。
丹干与龙依莎呆愣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好整以瑕地看着在泥桨中纠缠的四人。
丹干满眸笑意,满心愉悦:“这才是城主的楼兰单晴瑶,城主的阏氏。”
龙依莎的眸光落在单晴瑶神采飞扬的泥脸上,这一刻她的眼眸似一泓碧潭般清澈,没有了隐隐的惆怅,淡淡的哀伤。
单晴瑶的目光对上龙依莎的视线,瞬间的交集中,目光风起云涌。单晴瑶微微垂首避开他灼热的眸光,和一份她无以为报的深情。
四人起来时,全成了墨汁一般黑。毕落对单晴瑶的指责不断:“没见过像你这样做阿母的,把儿子扔到泥里去。”
单晴瑶呵呵笑道:“启明远,玉儿,告诉毕落娘娘,泥桨好不好玩?”
“好玩!”两个孩子齐声叫唤。
毕落看着一脸洋洋得意的单晴瑶,无力深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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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蓝月王庭外三十里处。
滕连虎骑马站在山顶,看着山下的矮丛林。杨龙英道:“总门主,已查探出,丹干此次前来小蓝月王庭,若举办狩猎,地点应该会在这。”
滕连虎点点头:“查出有多少精卫会跟在丹干身边?”
“有一百名精卫。”
“做好安排,我要用这次狩猎把小狼吊上钩,也要试出这些精卫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