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阅读 > 天赏杀将

第671章 .精于算计

2019-02-23发布 9433字

丹甘行礼道:“有劳杀将。马车的车夫是位聋子,如今入夜,外头风雨又大,指不定会迷路,就烦请杀将指点他前行之路。若不然,他或许要花上半个时辰才能走到兰娘娘营帐。”

处密会意道:“杀将明白知晓。”

丹甘向两人行礼后登上了另一辆马车离去。

两人坐上马车,在昏暗的车箱内紧紧相拥。邱平蝶悠悠道:“阏氏果然为我们找机会。”

处密捧着她的玉脸不住地亲吻呢喃:“那我们就不要浪费阏氏娘娘的一番心意。”

风声、雨声、雷声、马啼声把马车中的轻吟低喘隔绝了。两具滚烫的身子融为一体,仿若风与雨,月与星,相伴相随,永世不离。

邱平蝶在处密的耳边轻柔唱起:

“哥的思念开满草原,妹的心儿随风轻飞,随哥在草原飞翔,随哥在边疆牧羊。

天空是哥广阔的胸膛,骄阳是妹灼热的心房,哥的心只为妹跳,妹的爱只为哥烧。

妹的思念开满草原,哥的心儿随风翻飞,飞越千山与万水,只为奔去妹的心扉。”

风雨交加的天幕下,绵缠旖旎的车箱中,两人相依相靠,细细碎碎地说起从前,真真切切地期许以后。前路纵然朦胧未唐,隐约间已透出了亮光。云散雨霁之时,煦日总会照耀草原。

---

丹甘回到帐中时,单晴瑶已洗漱更衣,准备就寝。

“事情都办妥了。兰娘娘和杀将上了马车,我派了侍卫暗中跟在后头,确保没人惊扰马车。”

单晴瑶点点头,会心微笑:“等了那么久,他俩终于可以有机会说上话了。”

丹甘为单晴瑶梳理头发,感叹道:“娘娘总是为别人牵线,老天爷怎么就不来给娘娘拉条红线。”

单晴瑶无力地扯起嘴角。从敦煌城一别已一年了,他好吗?有没有吃胖了些?有没有再去吃屠苏猎的牛肉面?孩子好吗?如今已四个月了,会坐了没?会翻身了没?长得像谁?

两行泪不知不觉地滑落,她感到了脸上的湿意,举手擦了擦。她的心日日夜夜浸泡在无尽的思念里,发涨发酸。痛,不再噬心刺骨,却已溶入了她的血里,绵长地流淌在身体的每个角落。

一个黑影捂住丹甘的嘴,拿过她手上的梳子,丹甘惊慌地回头一看,双目怒瞪,却瞬间涌满了热泪。黑影接着为单晴瑶梳头,如和风拂柳。

“丹甘,你有没有意中人,你也不小了,总要有个归宿。老天爷不牵我的线,我牵的红线他总会应允的。”

“老天爷不牵线,我就来搭座桥。”

单晴瑶身子猛地剧震,倏地回过头,滕连虎一身夜行服,站在暗处,灯光忽唐忽暗地投影在他俊朗的脸上,似梦似真。

泪流满脸的丹甘默默地退出,守在帐口外,看夜幕下的狂风怒雨。一场风雨竟成全了两对凄苦的有情人。

滕连虎的胸怀早已翻江倒海,千言万语全哽在胸口。他艰涩地轻唤:“醉心人儿!”

“你,你,你疯了!”单晴瑶哆嗦得言词不清。

滕连虎展开双臂把她牢牢揽入怀中,泪眼模糊,话语恍惚:“我是疯了,想你想疯了!”

“儿郎,我好想你!我每日都偷偷地想你几百回!”单晴瑶搂紧他的腰身,颤颤地咕哝。

偷偷地想?滕连虎心酸至极。她比他苦得多,至少他能光唐正大地思念她。她却连一份念想,甚至片刻恍惚,一缕神伤,都是奢侈的。

“两个孩儿好吗?他俩在哪?”单晴瑶泪眼凝视滕连虎。

“三哥亲自来接回安华马帮。在庄里,除了爹,兄弟二嫂,三哥三嫂,没有其他人知道孩儿的身份。孩儿在那很安全。”

“外公见过孩儿吗?”

“爹说瞒不过外公。外公看见滕儿,整个人震住了。他说滕儿长得和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单晴瑶笑意在泪眸中漫开:“真的?那小儿呢?像你吗?”

滕连虎抚着她的脸,眼中尽是心痛的宠爱:“小儿也像你,只是眉宇间像我。”

单晴瑶倚在他的胸膛,这是她梦寐以求的坚实依靠:“对不起,我骗了你!我好怕你若知道孩儿的事会不顾一切地偷来王庭,我不能让你再为我冒险。”

滕连虎心痛得难以自持:“当龙依莎把孩儿带来时,我看着他俩呆了好久好久。我念想过千万回与你生儿育女,带着孩儿一起游遍大西域北。当孩儿真的在我怀中,我喜极,痛极,恨极!你有了我的孩儿,却要孤独无依地承受一切,对丹干虚与委蛇,对龙依莎和颜悦色。我身为你的夫君,却什么也做不了。”

单晴瑶涕泗滂沱:“你为我做了太多太多。我在娘的墓前承诺过要做位好娘子,好好照顾你,为你多生孩儿。可是,我不能留在你身旁,护好两个孩儿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儿郎,我们有了孩儿,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滕连虎轻柔地为她擦拭泪雨:“以后别再自己默默承受,暗地盘算。我是你的夫君,让我来想法子周旋。有了你和两个孩儿,我的命就再不只是自己的,不会再冲动冒险。我这次前来做好了周全的安排,看准丹干不在王庭,不会有危险。”

“这次我与孩儿的平安,多亏了子爵。以后他若有需要,你一定要尽全力帮他。”

滕连虎黯然:“你为何敢孤注一掷,把一切全压在龙依莎身上?你就这么信得过他?”

单晴瑶眉间泛起苦涩:“我,试探过他。我知道他不会看着我死。”

滕连虎踌躇片刻,艰难地问:“你,答应了他什么条件?”

单晴瑶愣了愣,眉头的苦意渐渐堆耸成峰:“我没有答应他什么条件,因为,他要的,我给不了。”

滕连虎心头猛然一抖,面容倏地黯沉。

单晴瑶看滕连虎脸色不虞,急忙紧握他的手:“儿郎,我别无他法。只有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孩子带出王庭。他知道我心里只有你,他,他没有要求我什么。”

滕连虎心头绞痛:“龙依莎的恩情,我会还。他与景帝有心结,我会让爹和兄弟,三哥在长安为他斡旋,让他这个子爵当得顺遂些。你别为此事操心。总之,别让他误会他可以走进你的心里。”

单晴瑶目光灼灼:“不会的,我的心里只有你!”

滕连虎和煦一笑,垂首深吻在她嫣红的唇上。他把她紧拥上榻,他的妻,他一对双生儿的娘,他此生唯一的爱。单晴瑶激荡在滕连虎热烈似火的需索中,身与心相融的结合让她埋藏在心底深处的蓓蕾绽放成最盈媚的花。

“你可以留在这多久?”单晴瑶躺在他怀中呢喃。

“你想离开王庭吗?”滕连虎撩起散落在她脸上的发丝。

单晴瑶怔忡地看着他:“丹干不在,我要去哪,处密一定会跟着。”

“你可以装病,说是染上了荨痳疹。荨痳疹会传染,不能吹风,不能见人。毋代和丹甘会为你掩饰,只让我们的人入帐服侍。他日,你见毕落和邱平蝶时装出不适的模样,夜里我们就可以从南庭门偷偷离开王庭。”

单晴瑶的双眼闪闪发光,激动道:“我们去哪?”

“去玩!”

---

次日夜里,两匹马从王庭悄然奔出。暴风雨过后的夜幕,圆月潋滟,繁星萤熠,照亮了辽远的草原。

奔跑了三十里,看见前方有点点火光,再前行,约一百人的马队在前方守候。

“总门主,夫人!”杨龙英迎上前去“夫人劳累了,请上马车休息吧!”

“我们去哪?”单晴瑶问。

“往西方前行三百里,有一个小部落,在那有一个月形的湖。我们去那住些日子。”

滕连虎扶单晴瑶上了马车,转身向杨龙英叮嘱:“小心留意敦煌城和王庭的动静。”

杨龙英作揖郑重应诺。

二十人守护马车披星戴月地奔远。

马车疾驶在无垠的草原,单晴瑶撩起帘子,夹杂青草味的春风吹拂而来,生气盈然。

“哥哥知道孩儿的事吗?”

滕连虎点点头:“我发了密函给王兄。”

单晴瑶怅然道:“哥哥建起大月氏这些年,我始终没机会前去蓝氏城。”

“总会有那一天的。别忘了,我承诺要带你游遍千山万水。”

单晴瑶凝看滕连虎,眼中有欣喜,有期盼,也有忧虑,有惆怅。

滕连虎紧握她的手:“你借两个孩儿铲除了呼洐氏族,帮助丹干全盘掌控了楼兰,也为我的计划扫除了路障。醉心人儿,相信我,不出三年,我一定要他放你走。”

---

小部落依湖而建,绿草碧水,只见羊牛慵懒地吃草,不见乱人心神的凡尘争夺。

“这部落的酋长是爹的旧相识,我两年前曾救过他一命。他与世无争,在这,很安全。”滕连虎把单晴瑶带入一个庐帐“我们就住在这。”

简单的庐帐,却是温情满满。

单晴瑶笑起:“好!那我就来当个好娘子,为夫君做饭!”

于是,滕连虎悠闲地看着单晴瑶手忙脚乱地做饭,然后坐在天幕下,一起品尝有点生、又有点焦;有点咸、又有点淡的菜肴。

单晴瑶吃了一口,叹气道:“唉,我的手艺还是没长进。玉竹若知道一定会取笑我,又说要做你的二娘子。”

滕连虎搂着她,轻笑:“不会了,她已经嫁人了。她的夫君是屠苏猎的入门弟子,也能煮一手好面条。她出嫁时,我给她送了贺礼。”

“她真情真性,我倒是挺喜欢她的。”

“屠苏猎说她的脾气不好,又爱吃醋。月氏和羌人女子没有汉人女子的礼节和内敛,有不少女子对她的夫君抛媚眼。她每天像赶苍蝇似地赶走来吃面的年轻女子。屠苏猎被她气得不行。”

单晴瑶笑道:“如果是我,就在炉灶那加块板子,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的人,想抛媚眼也不行了!”

滕连虎笑起,轻捏她的下巴:“果然是我的好娘子,和为夫想的一模一样。屠苏猎向我诉苦,我就是这么提议。结果又有一宗麻烦事。”

“是什么?”

“玉竹为了招揽生意,和客人有说有笑的,她的夫君吃醋了!”

单晴瑶呵呵笑道:“那还不简单,叫她夫君勤勉些,生下了孩儿,玉竹就哪也跑不了。”

滕连虎的心沉了沉,悠悠道:“醉心人儿,你随我走后,可能这辈子也见不着启明远……”

单晴瑶的身子倏地轻颤:“毕落没有孩儿,她把玉儿当成亲生孩儿一样。玉儿没有我这个母后,还有她这位母妃!”

滕连虎把她搂入怀中:“我会派人暗中保护,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他。”

单晴瑶轻叹:“真正把他推到浪尖上的人是他的父王。他这么小,就成了一枚棋子。”

“帝王家本就如此。你走了,玉儿的太子之位或许就会被废了。”

“真的?”单晴瑶诧异地看着他。

“丹干册封玉儿为太子,本就是为了逼呼衍王造反。如果你走了,阏氏之位會由别的公主坐上,玉儿就更没有利用价值,他必然会让其他有王族背景的王子坐上太子之位。”

单晴瑶满脸狐疑:“你是说我离开后,玉儿反而会更安全?”

滕连虎点头:“你离开后,玉儿既没有了阏氏的母后,又没有楼兰王族背景,根本没能力争夺以后的北地王之位,其他王族自然不会緊盯着他。”

单晴瑶恍然,心中的沉重和缓了不少,眼中却浮出一丝苦意:“我离开竟然是对玉儿最大的守护!”

滕连虎把她搂得更紧:“是!醉心人儿,我知道你心里很难过。就如小儿,滕儿,如今他俩只能是三哥的孩子。以后可能只能叫我们四叔四婶。”

“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他俩叫唤我什么都可以。”

滕连虎唏嘘一叹:“等孩子长大了,懂事了,终究会明白知晓,离开是一种守护,相见不相认是一种爱护。他们迟早会了解,他们的母亲命格非凡,为了他们,为了千万子民,要承受非常人所能想之事。”

单晴瑶怅然:“我是命定的皇后,那你是不是就要当上了小月氏的王?”

滕连虎感慨:“我建起小月氏,就是为了配得上你的命格,也为了代你担起对月氏的责任。你此生凤命,为千万子民背负着重责。我没法子卸下你命中的重负,那就与你一起承受。”

“儿郎……”单晴瑶紧搂他的腰身。他温和逸雅,他的怀抱却是宽厚坚实。依偎在他怀里,即使天崩地裂也一无所惧。

“你为月氏,为大唐所付出的,已经够了!我带你离开王庭后,我会为小月氏选出一位贤君。然后我不再是龙,你不再是凤,我们做一对平常的夫妻,带上孩子,四处游历。我只要与你一起踏遍大西域北,看尽日出日落,此生就无憾了。”

单晴瑶感怀轻笑:“以后,千山万水,都是我们的家!”

“丹干要掌控他的天下,我只要与你走遍江山!”

白天,两人时而在草原上策马,时而为酋长牧羊,时而泛舟湖上,时而在湖里嬉戏捉鱼。

夜里,两人躺在草地上,仰望满天星光。

单晴瑶靠在他的胸膛:“丹干每年五月都会前去敦煌城祭天,那我们每年这个时候就可以相聚了?”

滕连虎的手一紧:“你不是织女,我也不是牛郎。我要的不是一年一聚。”

“儿郎!”

“丹干如今全权掌控楼兰的兵力,他的野心必会向外扩张。明年骏王令四年期一过,他必会出兵征服西域。”

单晴瑶身子一震:“他会攻打大月氏?他答应过我,只要我在他身边,他一定不会向大月氏和大唐用兵。”

“西域有三十六国,大月氏又在遥远的西南端,无论如何,丹干都会先征服其他西域国。王兄还有时间培训精兵,在大月氏边境筑建围墙。但当其他西域国都已臣服,他必会要王兄向他俯首称臣。王兄若不从,他会因为顾念你,而放过大月氏?”

单晴瑶霍然愣住。

“丹干对大月氏和大明示好,虽是想要你安心留在王庭,更重要的是他当时帝权未稳,他不想与最强的对手大唐起冲突。如今他大权在握,再无顾忌,先臣服西域,再征服大唐,一统江山。他的帝王霸业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

单晴瑶心头涌起难言的苍凉,她自嘲轻叹:“是我太天真了!”

“我现在不能贸然带你离开。你若走了,恐怕丹干第一个要攻打的国家恐怕就是大月氏。王兄此时还没有足够能力应战。你和我如今只能等,等那一天……”

单晴瑶忍不住问:“儿郎,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是在养狼!狼王的实力强悍,从外攻入几乎是不可能的。我要下重饵把一头小狼养大,点起他的心头火,为他铺陈一条通往帝位的滕庄大道,两年后,小狼就会成养成一头雄心勃勃的野狼,去争夺狼王的王位。”

单晴瑶凝视他:“那头小狼是叶洪潇?”

滕连虎点点头。

“叶洪潇与丹干是同胞兄弟,与丹干一起长大,他们的兄弟情分很深厚,叶洪潇真的会……”

滕连虎冷笑道:“叶洪潇才智平庸,却好大喜功,不安分守己。帝位,他此时做梦也不敢想。但两年后,我要他念念不忘。”

“丹干不会怀疑?”

“如果是其他王族的王爷,王子,丹干或许还会怀疑。正因为叶洪潇和丹干是同胞兄弟,叶洪潇的能力丹干是一清二楚。若不是他如此才智匮乏,丹干也不会总希望龙依莎可以来楼兰当王爷为他出谋划策。只是,丹干不会知道,叶洪潇是螳螂,我是黄雀。”

滕连虎紧握她的手,决然道:“两狼相争,我狠下致命一击。丹干为了保住他的帝位,一定会放你走。不为江山弃佳人的帝王,普天之下只有你父王一人。”

单晴瑶怔忡道:“待一切平定后,丹干会不会恼羞成怒,向大小月氏出兵?”

滕连虎轻拍她手,安抚道:“两狼相斗,无论谁胜谁负,双方都会元气大伤。丹干就算再怒再恼,也需时重整旗鼓,平定内乱,不可能立即向大小月氏出兵。有了这几年,大小月氏的兵力就会更强大,王兄与我也可为迎战布局。那时,就算他要攻来,我们也不怕!”

单晴瑶悠悠道:“或许过了几年,他对我的心就会淡了,不会因为我而兴兵。”

“我不管他心里有什么,我只要他明白知晓,就算他是帝王,我的女人他也休想再抢走!”滕连虎垂首,看向面有忧色的单晴瑶“醉心人儿,天下是纷乱还是太平,不是你的责任!你是一个女子,是我的娘子,不需要把天下这个重负压在身上。”

“我……”

“这些日子,你背负的已经够多了。我是你的夫君,以后让我来为你遮风挡雨!”

单晴瑶含泪轻笑,一个转身把滕连虎压在身下,俯身含住他的唇,娇媚地喃喃:“不会有人来这吧!”

滕连虎微笑,搂住她,一个转身把她压住:“刚说了我要为你遮风挡雨,你就要在我上面!”

“我不是……”

“我说的话你总是不听,看我怎么惩罚你!”

“我哪有!我保证,以后一定乖乖听你的话。”

滕连虎轻含她的耳垂,在她的耳边呢喃:“你只有在榻上才是最听话的。”

“现在又不是在榻上!”

“天为被,地为榻!”

“胡说!小老鼠,别……”

语音飘渺而散,身姿在月光下交缠,深情化成汗珠在辽阔草原上挥洒,如坠落凡尘的星!

梅山教的势力已经出现在了西域,尤其是敦煌,叶洪潇知道自己必须要去敲打一下他们了。而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一段日子,正好连当初遗留的事都一并解决了,倒还省了多次费事!

借故有事,叶洪潇独自离开敦煌直奔敦煌。他暂时也还不急着去见妙真,因为异性之间的问题相对总会更容易解决!

早已暗中派人查唐了情况,,晚上叶洪潇独自走出红蛇帮。城外晴朗的夜晚一望无垠,但浓烈的恼恨气息却非常明显!

月下的茶寮中,上官谷槐已非昔日佝偻褴褛的老头,已经换回了织锦长衫,修剪整齐的须发,虽是近百岁的老人了,但却仍气度恢宏,令人望而生敬!

走进门,叶洪潇径自毫不客气的坐到上官谷槐对面,自己斟了杯清茶喝下。

上官谷槐见到他心里颇为气恼,看着他冷冷讥嘲:“叶公子千金之躯,就不怕这茶中有毒,误了终生?”

叶洪潇淡淡一笑:“无妨!如此醇香普洱,实在极为难得!况且如贵教今日作风,恐怕过不了几日便会大难临头!到时我若还想占这点小便宜,怕少不得还得亲自跑一趟云南呢……”

上官谷槐听了一愣!突然大门“吱呀”一声打开,门外两个中年男女冲进来皆满面气愤,双剑指着叶洪潇脑后只差寸许,正是朱平年夫妻!

“爹!这小子诡计多端,您千万不要再受他蒙骗!今日就先宰了他,且看今后还有何人敢与本教作对……!”

上官谷槐一脸傲气看过来,却见叶洪潇满脸不屑的冷笑了声,一脸怜悯的看着他摇头叹气:“哎!严教主,我可真是替你可怜啊……!”

“哦……?”

“哎!这么大把年纪了,梅山教如此人多势众,你却还要如此辛苦的自己出来经风历雨!可现在我却也能明白知晓你的苦心了!如果我手下也只是一群这般酒囊饭袋,又有什么能指望他们呢……?”

“你……”

上官谷槐想女儿和女婿摆摆手,深深看着叶洪潇问:“你的胆略,老夫也非今日才领教,所以断然不会为你的精彩言词而动心!今日若不能给老夫个满意的交代,叶公子恐怕真是万难走出此地了!”

叶洪潇仰头一阵大笑,笑声中充满了蔑视和讥嘲!三人一时也想不通原因,不禁都心里颇为惊奇!

半晌,叶洪潇缓缓站起来,走到窗前双手轻轻推开木窗,望着远方的密林……

“如今此处一里之内,已被至少五百名梅山教徒所包围,等闲就是背生双翅怕也难以逃生了……”

上官谷槐脸现傲慢,毫不掩饰:“不错!正是五百人,皆本教外三堂精锐教徒……”

叶洪潇缓缓回头看着他,天真的眨了眨眼问:“那既然我已经知道,又为什么要来呢……?”

上官谷槐心里一惊!看向女儿和女婿,见他们也是满脸的惊奇!

戏弄的看了看三人,叶洪潇又笑了笑自己解释:“因为在他们身后半里地方,有上千安华马帮精锐监视!况且……,圣女和天尊是否觉得,我还只是当年天水都护府外的叶洪潇……?”

三人听的面面相觑!上官谷槐皱起眉头轻轻哀叹:“老夫一世自信精于算计,但却屡屡被你这年轻后生所谋!早知今日,尚不如继续留在山里安享清静好些啊……”

朱平年夫妻想到叶洪潇今日必然是有备而来,心里都不禁大为苦涩!

叶洪潇微微一笑,又坐到上官谷槐对面,给他和自己各斟了一杯茶!“其实很多事所以会失败,往往并不是因为计算不到,而是因为计算得过多……”

“哦?”

“你自然该懂得,知己知彼的道理!但你可曾想过?我心里究竟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真正想要的结果,又是什么……?”

上官谷槐微微皱眉,一时间心里颇为踌躇!

淡淡一笑,叶洪潇又微微摇头:“你一直都只在考虑自己的目的,但从未想过我的目的!但我偏偏先一步把你的目的打消了,所以你只能一败涂地!当然,一败涂地也只是你自己以为的,可在我想却还是救了你一命呢……”

上官谷槐听了冷笑反问:“哦?如此我难道还得多谢你?但不知你又是如何救了老夫,不如直说吧……!”

叶洪潇微笑点头:“第一,我不否认在去攻打南异雪之前,我已经知道叶洪颖没死的事!所以我很清楚日后贵教与他绝难和平相处。况且我也明白知晓严教主雄心壮志,而我这个人颇为自私,也绝难放心把一个野心家的秘密基地放在眼皮子底下!可我若想安心,势必也不会提前知会贵教要清楚天水都护府!说不定我一时兴之所致,设计把各位引入天水都护府,然后一网打尽也未可知!说到底,区区一个天水都护府也算不了什么,但除了却也避免让各位深入险地,日后惨遭横祸。当然,对于那唐笑天之事,我先前的确全无所知,也感颇为意外!所以我现今只能蛰伏,因为想必严教主也能想到,叶洪颖既然可以掌控唐笑天,那他所能掌控的恐怕也就不只是一个唐笑天了……”

上官谷槐心里虽然颇为不忿,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叶洪潇说的有道理!沉吟半晌微微蹙眉问:“你是说,叶洪颖如今所以节节退让,只不过是有意引我入局,暗中早已设下埋伏……?”

叶洪潇不置可否,随意的耸了耸肩:“第二,南异雪如今未死,且下落不唐!而她不死,终究是你我心腹大患!若当日梅山教听闻我获胜便自以为可以捡便宜,必定搞得江湖人心惶惶。南异雪若适时反扑,我必然是难逃一死,但贵教自认为可以全身而退么……?”

上官谷槐脸上微现赧然!叶洪潇又冷笑道:“我所以到今天才来,原想是希望各位可以多些日子冷静下来自己想清楚一切,好好反省自己的过失!但却没想到,严教主傲人高龄,却没能洞若观火,着实有些令人失望啊……!”

上官谷槐紧皱眉头,一旁其女严清为气道:“叶洪潇,你少在这倒打一耙!纵然你舌灿莲花,可我梅山教也非尽是笨蛋,绝不会被你一再愚弄!”

叶洪潇淡淡一晒:“你们是不是在山里憋傻了?以为是出来打狼啊?天下何其之大?纵然让你们杀光了所有人,只剩下你们梅山教一家,那就真能从此高枕无忧了……?”

此时朱平年似略有所悟,缓缓收起长剑,坐到一边,给他和自己岳父分别斟满了一杯!

不理妻子的诧异,朱平年缓缓向叶洪潇拱手:“适才一时冒失,多有冒犯,还请公子见谅!但请问公子,本教近来所为,以公子所见有何错漏之处……?”

叶洪潇看了他一眼,淡淡微笑:“其实任何事是完美无缺,还是破绽百出,不过全凭个人自己的认识罢了!只不过,我向来以为很多事所以会失败,原本就是最初识的观点有所失误,以致半程所得之后,才会顿然发觉有太多不如自己最初所想。只不过大多人习惯了成王败寇,却忘了汲取过去的教训……”

“但望公子明示……!”

“天尊可还记得昔日筹谋之败……?”

朱平年愣了下,苦叹声点点头:“岂会能忘?此乃我毕生遗憾,恐也将携而终结残生了!但却不知那和今日有何关系?”

叶洪潇微笑摇头:“朱李渊与你何干?但没他又岂来的你……?这世上许多看似无关的事,若能细分根源,未尝也不是千丝万缕呐……!”

上官谷槐思索良久,缓缓问:“你……,公子自胜南异雪而归,原本已该荣宠武林,岂有叶洪颖充当那盟主之理?但当初公子却急流勇退,此事令老夫至今极为不解啊……”

“严教主此时才算说到点上啊……”

看了三人一眼,叶洪潇淡淡苦笑:“我不否认,决定打败南异雪开始,我也曾考虑过或许没必要非取她性命!但个人私心,朝廷和贵教,以我个人皆不敢自信可以慑服!说的冠冕堂皇一点,南异雪根基深厚,我决不信她仅庐山那一处基业!而事实也的确如我所料,南异雪突然失踪,至今杳无音讯,想必贵教也不会放弃寻找其踪迹!一只老虎往往不会很可怕,但一群恶狼却是万难击垮!纵然我不惜代价消灭了她,但其手下尚不知多少暗藏高手,贵教自认可抵挡那防不胜防,永无休止的袭击……?”

上官谷槐听的心里不禁打颤!而叶洪潇也接着说道:“另外一点,叶洪颖既然没死,还表明了如此多的精心筹划,我完全有理由相信!我与贵教这许多年来的筹谋,恐怕都未必能瞒得过他!以严教主所想,纵然他已经武功尽失,却又有多少妨碍……”

上官谷槐听的心里一凉,喃喃自语:“不错!叶洪颖最擅长避实击虚,攻敌不备!多时来本教势如破竹,但玉罗门却始终按兵不动!如果设想一下,等本教一路打下来,真到了西域的时候,必定已是疲惫不及!若届时叶洪颖以逸待劳,再联合武林同仇敌忾,再加上他暗中尚不知还有多少不为人知的密谋,本教恐必定遭遇腹背受敌,猛烈攻击,就只有全军覆没,客死异乡了……”

想到惊心处,朱平年夫妻也不由倒吸口凉气,缓缓接口:“不错!叶洪颖精于算计,眼界开阔,常可料敌于先,看到旁人不察之处!况且退一万步说,纵然我教可灭了玉罗门,乃至称霸江湖!若他日南异雪重来,以其盖世武功及心计之深,本教恐怕还只能沦落为人作嫁之局啊……!可是,不知公子为何会来提醒我们这些?以在下看公子对令尊并无亲近之情,若是我们彼此争得不可开交,最好南异雪也出来搅合一下,那公子岂非正好坐收渔利……?”

面对三人疑惑的神情,叶洪潇淡然一笑:“说句不中听的!在南异雪眼中,世人皆是愚不可及!但于在下,世人只是不值一提!愚或不愚,我皆无心去顾及!或许可以说是道不同不相为谋,也可以说,世人之欲在我皆毫无可恋!或许几位不会相信,至少此时此刻,我的确真心希望江湖可以从此平静无波!我不求什么名望功利,只求能安宁度日,不用再为纷争所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