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祁㬚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还未等他捋明白墨若旖的用意,便听见她扬声喊道:“五百万两黄金。”
这一下,浮生阁内彻底沸腾了,百万黄金已是叫人咋舌不已,居然还有人喊出了五倍之多,众人纷纷循声侧目望去,只见三楼的横栏之上站着三位犹如天人之姿的男子,那声音便是由站在中央的小少年喊出来了,那小少年的模样宛若初雪雕琢而成,生得极为粉嫩精致,眉目灵动,美得雌雄莫辩。似乎是没有想到喊出五百万两黄金的竟然是个长得如此漂亮的小少年,众人好一顿愣神,最先反应过来的还是玉绫罗,她一摇罗扇,步履款款地行至云台边沿朝墨若旖道:“小公子,这五百万两黄金可不是随意喊喊的,到时候可是要真金白银地交出来的哦。”
这是明摆着不相信她财力雄厚了,墨若旖微微抿唇一笑,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勾起一丝似冷非冷的神色,“玉妈妈放心,不过区区五百万两黄金,我自然是付得起的。”
玉绫罗风情一笑,“奴家不是那个意思,小公子可真是冤枉奴家了,只不过小公子看着着实面生,奴家......”她话还未说完,一道温润清浅的声音便打断了她,“玉绫罗,这位小公子是我十三殿下府的贵客。”
年轻男子一袭月白色长袍,面容细致俊美略微显得苍白,眉眼温润却不失威严,这男子的面容众人自然是认得的,可不就是北澜赫赫有名的战神奕王北澜奕吗?只是这截然不同的气度,与奕王简直是判若两人,听见北澜璟自报家门,众人心底皆是一片诧异,原来是传闻中深居简出的药罐子十三殿下。
虽然早就知道北澜璟也在这浮生阁之中,但是他出言帮忙还是出乎玉绫罗的意料之中,这舞倾城,方才大少爷吩咐过了,最终得者须是他,如今半路却杀出了一个不知名的小公子,倒真是让她头疼。
眼看着玉绫罗沉默不语,墨若旖嘴角再度弯了弯,不紧不慢地开口:“玉妈妈,你还在犹豫什么呢?不是说好了价高者得吗?难不成,你要食言?这舞倾城......”
她话还未说完,一道低沉阴鸷的声音便响了起来,“玉绫罗,继续吧,既然这小公子出得起钱,我们浮生阁打开门做生意,自然是不会自己砸自己招牌的。”
眼看着苏遥寻都发话了,玉绫罗自然是不敢再怠慢,连忙娇声打圆场道:“好,那么奴家就在此宣布,今夜竞得舞倾城之人,便是这位小公子了。”
众人鼓掌庆贺,其中夹杂着几道怨毒的目光,一场花魁竞投就此落下帷幕,舞倾城退下之后,各色舞姿妙曼的舞姬再度登上云台,笙歌丝竹,琴音靡靡,浮生阁内再度沉入了一片醉生梦死之中。
细长阴鸷的深棕色眼眸静静地凝望着低处横栏上那眉眼时而灵动时而冷艳的少女片刻,苏遥寻微微眯了眯眼眸,将手中的酒杯搁在一侧,转身便离开了庭楼阁台。
“你方才可有看见苏遥寻那模样?怕是气得牙都咬碎了,真有你的,”眼看着苏遥寻气得拂袖离去了,墨祁㬚忍不住夸赞了墨若旖一番,只不过转念一想花出去的那些银子,墨祁㬚又觉得有些心疼了,“你倒真是财大气粗的,五百万两黄金买了个舞姬。”
“无妨,终归是有用处的。”倘若这舞倾城当真是钟离芜的人,那么这五百万两黄金便花得一点儿也不冤枉,精致粉嫩的嘴巴微微弯了弯,墨若旖正欲走回屋内,抬眸却望见北澜璟凝神而立,乌泱泱的眼眸眸光凝动,仿佛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不禁伸手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问道:“阿璟,你在想什么?”
听见墨若旖轻软温浅的声音,那乌泱泱的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北澜璟似乎是回过神来了一般,垂下修长的羽睫眉缓缓开口,语气之中似乎染上了几分苦恼,“怎么办呢?我方才清算了一下十三殿下府的财物,似乎不够五百万两黄金那么多。”
怔然了一瞬,墨若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蓦地睁大了,“......啊?那怎么办?”她还想着若是苏遥寻还要喊价,她还能喊到千万两黄金呢,所幸,墨若旖惊出了一身冷汗。
瞧着墨若旖像是傻了一般的痴儿模样,北澜璟强忍许久的嘴角忍不住微微往上翘了翘,一双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勾起浅浅笑意,“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方才喊的时候那么起兴,嗯?”这微微上扬的尾音略微透出几分撩拨的笑意。
墨若旖听着,忽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毛轻轻扬了扬,她微微踮起脚尖凑近了些,细细观察了一番北澜璟的面容,看清楚了他眸中的笑意之后,她才惊觉自己上当了,初雪般清丽灵动的小脸微微染上一丝怒气,她抄手抱怨道:“阿璟,你何时也学坏了?方才你还为我说话了,若是没有银子你还不得拉着我了。”
少女面容宛若粉雕玉琢,就连生气的模样也是极为娇憨可人的,澜璟垂眸望着,忍不住伸出长指轻轻抚了抚她如锦缎般柔软的长发,像是安抚小动物一般笑了笑,“没有骗你,我府上确实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倒是可以问大哥借,只不过到时候你来十三殿下府,可能只能喝白粥小菜了。”
似乎是因为北澜璟的语气过于认真,墨若旖忍不住侧目似欲求证般朝北澜奕望了过去,而后者只是一脸淡漠地喝了口酒,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莫忘了写欠条。”
墨若旖张了张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真的闯祸了。
酒过三巡,忽然觉得有些兴趣缺缺,墨若旖便跟着北澜璟一道从浮生阁的后院离开了。
江畔晚风吹拂,料峭冬意初现。
轻轻抬手替墨若旖整理好她身上的青白色锦裘,北澜璟微微仰起乌泱泱的眼眸望了望枝头上的薄霜,似叹息般蓦地低声道:“秋天就要过去了。”
秋天就要过去了,那么很快,便要到隆冬时节了,离清舞与北澜奕的婚期,也近了。
恍若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轻轻抬了抬,墨若旖静静地凝望着北澜璟近在咫尺的面容,看着他乌泱泱的眼眸中微微黯然的神色,她的心似乎也随之变得低落,浓密的长睫轻轻垂了垂,墨若旖正踌躇着要不要告知北澜璟昨日她去见过离清舞的事情,蓦地,一只大掌轻轻地落在了她的头顶,北澜璟修长如玉的长指轻柔地摩挲着她的长发,乌泱泱的眼眸微微泛着几分淡淡的笑容,“你的身子这般单薄,而北澜的寒冬又是那般冷,若是不留神病了可怎么办?不如我让大哥秋猎的时候猎只貂儿,给你做身衣裳可好?”
闻言,墨若旖神色一怔,愣愣地仰着稚嫩灵动的小脸望着他,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染上几分茫然,看起来似乎是颇为错愕的模样,细软的手指指着北澜璟微微张了张,她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你方才是因为想到这个,所以才,才......”
“才什么?”微微俯下身子与墨若旖平视着,北澜璟含笑望着她。
微微嗫嚅了一下,墨若旖继续道:“不开心,我还以为,你是想到了昭月郡主的婚事。”
听见离清舞的名字,北澜璟黑曜石般乌泱泱的眼眸似是一怔,还未等他从这其中抽离出思绪的时候,跟前的墨若旖蓦地目光越过了他,径直望向了江岸上的石桥上,似乎是看见了什么一般,她久久未挪动过目光。许是因为墨若旖这一眼望得过于专注,北澜璟不由得直起了身子,循着她的目光望去,只是还未待他看清楚那江岸石桥上的情景,幽幽沉寂的江水里蓦地响起了一声重物落水的声音,与此同时,江岸边传来了妇人尖细的呼喊声:“不好了,有人投湖了......”
紧接着,岸上的花灯摊上蓦地冲出了一抹蓝色身影,少年脱下了身上的外袍,动作利落地入水游向了那个在江水里浮浮沉沉的女子。
“投湖的那个女子,我似乎见过。”精致的眉头微微蹙了蹙,墨若旖拉着北澜璟行至江岸边。幽幽沉沉的江水里,白衣女子乌黑的长发铺散在水面,她似乎是一心求死,双手微微挣扎了两下之后便不动了,所幸那个蓝衣少年及时拉住了她,一只手环过她的脖颈抱着她纤瘦的身子往岸边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少年上岸的地方正好是墨若旖跟北澜璟所站的地方。
少年一只手攀上了岸边,北澜璟见状,微微挪动步子上前俯下身子帮忙。不一会儿,少年与那投湖的白衣女子都上了岸。仿佛是因为喝进去了太多水,那女子还未上岸便晕厥了过去,少年轻轻将她放在了地上,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水珠,晶莹剔透的水珠子便顺着他稚气未褪却美得张扬的面容成线下滑,他微微喘着气,仿佛如释重负一般叹了口气,“还好救回来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这姑娘怎么这么想不开啊......”
少年正絮絮叨叨地说着,抬眸看见了墨若旖,他的声音蓦地戛然而止,右脸脸颊上的酒窝微微动了动,他道:“墨姑娘,又见面了。”
一夜碰见了两回,还真是无巧不成书。精致粉嫩的嘴角微微弯了弯,墨若旖淡淡朝他点头致意了一下,“若水先生。”
墨若旖话音刚落,躺在地上的女子忽然剧烈地咳了起来,与此同时,桥岸下匆匆跑来了一抹瘦弱的身影,挽着双花发髻的小丫鬟哭着扑在了女子身侧,一张小脸哭得通红,“五夫人,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啊,我苦命的五夫人啊......”
小丫鬟抱着那女子嚎啕大哭,也是在这个时候,墨若旖才看清楚了那投湖的白衣女子的容貌,美人在皮也在骨,秋水为神冰肌为骨,可不就是当初墨若旖在酒巷子的画舫上面遇见的,最后跟司徒靖离开了的秋雪吗?秋雪咳了数声,睁开眼眸看见了那小丫鬟,又望了望围在周围的墨若旖北澜璟和若水三人,一张秀美娇俏的面容悲痛欲绝,她竭力推开了那小丫鬟,似乎还要寻死一般站起来就要往那江水里去,那小丫鬟又哭又抱地拖着她,主仆二人一下子便哭成了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