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叶洪潇对突厥的侵犯并不痛恨!因为这个世界的法则就是弱肉强食!当自己被人欺负,并不是善恶的问题,只是对生存空间和需求的争夺!在这样的基础上,一切的是非对错都毫无意义,只有强存弱亡才是王道!
万里江山谁为主?成王败寇得所终。
一朝登天临绝顶,骋目悚然不胜寒!
叶洪潇等人一路往西域回还,虽说此行算是凯旋而归,但没有人能感到高兴!不提江湖上其他人,单只安华马帮损失就不下于三四百一流人物,高手少说四五十,尤其丁六虽说是回家必然,但其在安华马帮的地位却难以再找到合适的代替者!
不过对叶洪潇来说,所有的代价都总算没有白白付出!因为这一场大胜,让他在朝野的声望都是扶摇直上,从此以后他的地位将无比巩固!就算皇帝再有什么想法,也必须考虑一下他如今这番对社稷的功绩!
已经先一步有人把他们回来的消息传回,此时叶洪颖、叶洪颖以及所有亲朋都已经聚集到了敦煌的家里。上官庭亲率西域州府门人弟子在城外十里相迎,后面跟着无数百姓欢呼雀跃!
而叶洪潇见了这阵势毫无高兴的样子,走过上官庭身边只淡淡问了句:“白大人,对叶洪潇一介草民如此隆重,您觉得合适吗……?”
上官庭一听不觉一愣!随即醒悟过来,不禁惊出了一身冷汗,忍不住暗暗自责不迭!
云淡风轻,月柔星闪。寝室中烛光如豆,闪烁摇摆。此夜,深情放肆地激荡,身驱纵情地交缠;是,是绵长,是缱绻。最淋漓尽致的释放与承受,最刻骨铭心的欢愉和痛苦。一声声娇吟,一颗颗热泪,一次次深吻,一遍遍缠绵。天上人间,最浓的情,最深的爱,叶过于此。
两人相拥无眠,烛光虽已灭,两人眼中的光彩照入彼此的眼眸。
“我想上屋顶看日出。”
两人爬上屋顶,相依相靠,静看天空透出缕缕绚彩。霞光流淌在两人身上,处月俊靥,绝美得让凡尘嫉妒。偷下凡尘相聚的牵牛织女,终将要回归星河,天各一方。
“儿郎,答应我,一定要多吃点,不可以再消瘦。”
“好!”
“每日看见日出,看到月亮都要想起我。”
“好!”
“不可以做冒险的事。”
静默片刻后:“好!”
“不可以再偷去王庭。”
滕连虎沉默了半晌,重重道:“我答应你,一定会好好保住性命。”
单晴瑶紧握他的手,挣扎了许久,咬咬唇:“无论你要做什么,不要取丹干的性命。”
滕连虎的身子猛然一震,目光冷锐地注视她。
单晴瑶心头揪痛:“儿郎,无论如何,他也是玉儿的父亲。”
滕连虎的目光涌起浓稠的酸楚,静默了良久,凄怆道:“好!”
---
龙依莎看向城门牌匾上的字:“敦煌城”。城门打开时,骑马入内。如此繁盛的城池竟然在一年多内无声无息地建起。
侍卫带领龙依莎去到梧桐殿,龙依莎的眼眸霎时紧绷:凤栖,梧桐?
龙依莎步入梧桐殿的正堂时,玉子扬与处密正在堂内。
“没想到竟然是北地王前来。北地王如今更像是位楼兰王爷。”玉子扬冷嘲道。
“北地王在笼城实在走不开,便请本侯代劳接回阏氏娘娘。娘娘是否一切安好?”
玉子扬冷冷一哼:“若不是城主刚好在敦煌城,单晴瑶恐怕早成刀下魂。”
龙依莎淡然道:“阏氏娘娘一向吉人天相。元陵王真是分-身有术,管治有方,不仅能把大月氏治理得兵强马壮,国泰民安,还能在千里之外的青海建起几座围城。”
玉子扬的目光如炬:“城主岂能让月氏子民流离失所。”
龙依莎微笑道:“元陵王真是位爱民如子的唐君。”
滕连虎紧紧地搂着单晴瑶,深吻了一遍又一遍,却是无法放手。
杨龙英已来了第三遍,他垂首凄怆道:“总门主,夫人,北地王已经在催促了。”
泪水从单晴瑶的眼角滚滚而下,再一次深情的热吻后,单晴瑶猛地推开滕连虎,转身向正堂飞奔而去。
滕连虎呆若木鸡地望着远去的身影。他的怀中人走了,他的心被掏空了。渐渐地,他的身子颤栗而起,重重的一拳击打在门框上,门框破裂了,拳头冒血了,一点一点地滴落在地上。支离,破碎。
单晴瑶心痛得无法自持。她跑到正堂后,扑到玉子扬的怀中重重地抱了抱,转身向外狂奔而去。
龙依莎掠见她痛苦的面容,心头一凌,告辞了玉子扬后,急步向单晴瑶追去。
单晴瑶跑到殿外,跨上一匹马,向城门疾驰而去。风从她的脸庞呼啸而过,泪珠在风中翻飞。
离开敦煌城,离开小月氏,离开她此生最爱的人。重回一片广漠无边的草原,重回一个她挣不脱的枷锁,重回她逃不开的宿命。
滕连虎冲上瞭望台,遥望着疾驰而离的马队。单晴瑶的身影如清风,从他指缝间拂过,转瞬间,吹向远方。
相念无极,相见何时?
不知狂奔了多久,单晴瑶终于累得再也撑不住。马速渐渐慢了下来,天幕也慢慢由唐转暗。
单晴瑶下马后,坐在草地上,看着西沉的夕阳发呆。
龙依莎拿来了干粮:“跑了好几个时辰,吃点吧!”
单晴瑶摇摇头:“拿酒来。”
龙依莎微微一叹:“喝醉了,心就不痛了?”
单晴瑶的无名火骤起,看见不远处有士兵拿着酒袋喝酒,立即站起,向他们跑去,一手抢了酒袋,往嘴里猛灌。
龙依莎把震惊的士兵们赶离单晴瑶身边,吩咐侍卫把马车牵来。
龙依莎静静地看着单晴瑶把整袋酒喝完。单晴瑶把喝光的酒袋重重一扔,大叫道:“拿酒来!”
龙依莎强拉她坐在马车旁:“别再喝了。”
晚风吹来,浓重的酒意汹涌而上,单晴瑶一手推开龙依莎:“你好大胆子,竟敢不让本公主喝酒,我砍了你脑袋。”
龙依莎笑叹道:“酒喝完了。他日买了酒再喝。”
“酒喝完了?那,我要回家去,儿郎在等我。”单晴瑶扶着龙依莎的肩膀踉跄地站起来。
龙依莎星眸一震:“你醉了!”
单晴瑶迷糊地盯着龙依莎:“我,没,醉。你是青云,对不对?”
龙依莎脸色微变。单晴瑶哈哈一笑,拿出脖子上挂着的玉佩:“这玉佩不是楚王爷给我的,是你给我的,是你自己的玉佩,对不对?”
龙依莎双目惊讶地瞪起。单晴瑶依旧注视着他:“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玉佩给我?这辈子,我的心里只会有儿郎一人,你千万别喜欢我,你会万劫不复的。”
龙依莎眼眸震动,深埋在心中的情意被她轻描淡写地掀开时,他竟不知所措。
所幸是,她醉了。
“北地王,你是只狡猾的狐狸。你一定有法子帮我回到儿郎身边,对不对。你帮我,你帮我。”
龙依莎的心头如被磐石压下,堵得他无法喘息。
单晴瑶抓住他的手臂,一张绝美的脸蛋凑在龙依莎面前:“你去和北地王说,我不想再回王庭。你去把玉儿带回给我。我请你喝我与儿郎亲手酿的葡萄酿。那一埕葡萄酿已经等了两年,一定很香,很醇。叶寒,青云,你帮我,你帮我,你帮我!”话音飘渺中,整个人醉倒在龙依莎怀里。
你千万别喜欢我,你会万劫不复的。
龙依莎凝视怀中沉睡的单晴瑶良久,凄苦地笑了笑:太迟了。
龙依莎把单晴瑶抱入马车后,一直隐身在暗处处密走了出来。
龙依莎冷冷道:“杀将今晚听到了什么?”
处密淡然道:“杀将什么也没听到。”
“是何人救了阏氏?”
“元陵王。”
“是何人建起敦煌城?”
“元陵王。”
龙依莎凝望他清净的眼眸:“北地王问起,你也如此回答?”
处密坚定不移:“任何人问起,都是这个答案。”
单晴瑶在马车里一直睡到次日午时才醒来。
“我们要去哪?”
龙依莎回道:“回王庭。”
“北地王回王庭了?”
“没有,北地王还在笼城,一个月后才会回到王庭。”
“玉儿一切安好吗?”
“太子平安无恙。”
“我头好痛。”
龙依莎递上一颗药丸和水袋:“吃下这颗解酒丸,会好些。”
单晴瑶接过,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我,喝醉时,有没有说些什么?”
龙依莎眼波流动,眺望天上飘浮的轻云:“你以后别再喝醉了,特别是在北地王面前。”
单晴瑶吞下药丸,静默无语。脑袋空空的,胸口却沉沉的。
过了良久,龙依莎幽幽道:“你还是不相信我!”
单晴瑶诧异地看向他。
龙依莎深深地凝视她:“我答应你,太子一定会平安无恙回来,你为何不信?为何一听到谣言就不顾一切地离开王庭?处密的两千禁卫军被打得全军覆没,他们是布好局要置你于死地。”
单晴瑶垂首,悻悻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害怕。”回想起这点害怕几乎要了她的命,却也让她重遇滕连虎,心中不禁悲喜交集。
龙依莎重重叹息:“你的聪明伶俐别总是为了别人。披好你的狼皮,好好守护自己,别总让人担心。”
单晴瑶噗嗤一笑,脸上的沉重消退了不少:“我饿了。”
龙依莎无可奈何地看了看她脸上的轻笑:“我还以为你真是仙女,不用吃东西。”
单晴瑶接过侍卫送来的馍,慢慢吃起来:“笼城有什么动静?于阗贵主动手了吗?”
“呼洐氏在楼兰的根基深远,北地王登基不久,不想以硬打硬。北地王本想逼使于阗贵主在笼城起兵谋反,没想到于阗贵主还是看到了些风吹草动,把大军压住,只是派出刺客暗杀北地王和太子。事败后,把罪名嫁祸给丘林氏。看来,于阗贵主做事非常谨慎。北地王没有握住于阗贵主图谋不轨的证据,很难名正言顺地出兵清扫呼洐氏。”
单晴瑶冷哼道:“于阗贵主既然那么精于嫁祸给其他氏族,北地王不是一样可以寻个罪名嫁祸给呼洐氏。”
“寻常的罪名不能让北地王师出有名地把呼洐氏连根拔起。北地王是要一击即中。”
单晴瑶愣了半晌,深深一叹:“北地王还要再利用玉儿?”
龙依莎凝视她悲忿的双瞳:“北地王是要为太子铲除路障。”
单晴瑶望向他:“侯爷,如果是你是北地王,你会用你的王儿作诱饵?”
龙依莎霎时愣住,单晴瑶坚执的目光紧盯他,急切地等待他的答案。龙依莎淡淡一笑:“或许。”
单晴瑶怔了怔,或许?或许会还是或许不会?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你果真是只狡猾的狐狸。”
---
龙依莎送单晴瑶回到王庭后,又匆匆地赶去笼城。临走时,只留下一句话:“太子一定会平安归来。”
单晴瑶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中涌满无法言喻的惆怅。她看了看胸口的玉佩,低声呢喃:“叶寒,青云。”她抬头眺望天幕中,绵绵轻云,随风飘扬,似已远去,迷茫之时,困顿之际,却总在眼前。
接下的一个月,单晴瑶郁郁寡欢,毕落,邱平蝶和祁圆虽每日都来陪伴,处密也常唤来阿灵让单晴瑶逗玩,单晴瑶每日最常做的事还是看着天空发呆。
北地王大队还有三日就回到王庭,毕落忍不住把单晴瑶拉到寝帐内,赶走了所有人,对单晴瑶恨声道:“楼兰单晴瑶,我不管你在外面见到了谁,你回到了王庭,你的心也要收回来。别让北地王看到你失魂落魄的样子。”
单晴瑶苦苦一笑:“我心里苦,你却要笑着去伺候北地王?我不知道我能装多久。”
毕落杏目怒瞪:“楼兰单晴瑶,你的心肝是被狼吃了?后-庭美人如云,北地王的眼里,心里却只有你一个。北地王对你的好,你就这么无动于衷。你与北地王孩儿都有了,你还要惦记什么滕连虎?你和他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毕落,我的心里只有儿郎,这辈子也只有他。”单晴瑶凄凄地滑下眼泪。
毕落一手拽起她的衣领:“你为什么要如此死心眼,你就不能想想北地王对你的好。那么多女人求之不得的,你却弃之如敝屣。如果北地王能用看你的眼神看我一眼,我,我这辈子就心满意足了。你,你为什么不珍惜他?心里为什么就不愿意有他?”说话中,毕落的泪水飘飘,一如她悬在空中无处可依的心。
浓重的窒息感袭卷而来,单晴瑶的胸口霎时翻江倒海,她再也忍不住,扑到水盆边吐了起来。
毕落忙上前为她扫背。单晴瑶吐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毕落喂她喝水,扶她上榻,叹息道:“你怎么了?是我不好,我不逼你,不骂你了。我叫林大夫来给你看看。”
手一按在她的脉上,毋代的脸色霍然大变,垂首细细聆听脉动。
“怎么样,阏氏娘娘没大碍吧!”毕落急切地问。
“如今夏日已至,容易燥火攻心,我开些清凉的药给娘娘就好。阏氏娘娘要好好休息,毕落娘娘……”
毕落点头道:“阏氏娘娘好好休息吧,我他日再来看你。”
毕落一走,毋代示意单晴瑶把所有侍女屏退后,深深地注视她:“你怀孕了,一个多月。我给你的红花丸你没吃吗?”
单晴瑶震愕了好一阵子,脑海不断地回想与丹干欢好的日子。每一次承宠后,她都吃下了红花丸,难道……她的眼眸霎时闪亮如最夺目的星辰,一个多月?是儿郎,是儿郎的孩子。
毋代细细琢磨,眉头一紧:“日子不对,丹干离开王庭也有两个月了。”
单晴瑶惊喜的抚住小腹,眼角涌出了泪水。
看见单晴瑶脸上的喜悦,毋代的面容由疑惑转为惊恐,他双目怒瞪:“是滕……的?”
单晴瑶点点头,急切地拉住毋代的手臂:“你一定要帮我保住这孩子。”
毋代眉目重重地拧结,沉思了半晌:“我如今可以骗说孩子已经两个月了,但是,孩子出世后不可能瞒得住。他不可能长得与丹干相似,若长得像公子,后果不堪设想。这孩子不能留。”
单晴瑶脸庞一震,双手护住小腹,目光尖锐如刃:“这孩子我一定要生下来。”
毋代眼神凛冽:“若丹干知道真相,后果如何你想象得到吗?”
单晴瑶凝视他,毅然决然道:“他不会知道的。”
四目如闪雷交加,火花飞溅,却互不退让。
单晴瑶眼中的火越烧越旺,灼热中溢满了凄楚:“林大夫,五年前你告诉儿郎我的命格后,他想过要放开,只是他没有。他唐知结局难测,却义无反顾地为我付出一切。他为了我,助哥哥复国,为大月氏夺下骏王令,在长安建起桐院,在青海建起小月氏,为我终生只娶一妻。他为我付出了太多太多,保住这孩子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事。林大夫,我求你,帮我。”
单晴瑶眼中的灼烈把毋代的心烧得刺痛,他沉默了良久,重重一叹:“真是天命难违。你与他此生注定是纠缠不清。没想到竟缠出个孩子。”
单晴瑶紧捉他的手臂,泪水簌簌而下:“林大夫,求你护住孩子。”
毋代无奈地拍拍她的手背:“养好身子,小心安胎。离孩子出世还有时日,让我想想法子。丹干三日后就回到王庭,你千万别让他起疑。”
单晴瑶冷肃道:“没有人知道我在敦煌城见过儿郎,处密不会说的。”
“别一味地对丹干虚与委蛇,你的心在不在,他很清楚。”
单晴瑶点点头:“我知道该怎么做。”
毋代肃然道:“这事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包括石触和丹甘。绝不可以让公子知道。他若知道,不知会做出什么傻事。”
单晴瑶轻抚小腹,决然地点头。
单晴瑶被湿热的唇吻醒。睁开眼,一张喜悦俊朗的脸占据了她的眼帘。
“夫君,你回来了。”单晴瑶悄然地把“北地王”两字吞没了。
丹干的明眸泛起了惊喜。他坐在榻边,把单晴瑶扶起,搂入怀中:“我的爱,我们又有王儿了。”
单晴瑶心头微颤:“可能是上天怜惜这王儿,在生死一线间叫哥哥来救了我。”
丹干眼神一凌:“沃尔坦一族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沃尔坦已死,他的族人若真的没牵连就放了吧。别做得太绝,为孩儿积点福。”
“好!我的爱说什么夫君都依你。”
“玉儿呢?”
“林大夫说你的身子几经波折,已虚耗了许多,一定要小心调养,静心安胎。这段日子,玉儿就交由毕落照顾吧。”
单晴瑶点点头。毕落对祁翰的用心比她这母亲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听说笼城有刺客暗杀?”
“我早已在玉儿身边布下天罗地网,任何刺客都伤不了玉儿分毫。”
“石触受伤了?”
丹干淡淡道:“石触的脚受了点伤,不碍事。”
单晴瑶凝视他的双眼:“石触和丹甘与我虽是主仆,我却早已当他们是亲人。我容不下伤害他们的人。”
丹干紧握她的手:“我答应你,不会再有人可以向他们下手。”
单晴瑶眼神中的尖锐渐渐化为柔媚,似颦若水的目光在丹干眼中流徜:“你说话算话,可不许骗我。”
丹干的心酥软得不行:“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了?”
单晴瑶在院子抱着祁翰玩耍时,龙依莎悄然而至。他深深地凝视单晴瑶,目光中有阙疑,有惊讶。
单晴瑶把祁翰交给乳娘,会意道:“侯爷,进来坐坐?”
龙依莎步入主帐中后,单晴瑶屏退了侍女。
“侯爷有话要说?”
龙依莎注视她的清眸:“我只是奇怪,阏氏不是要了红花丸吗?”
单晴瑶心头一震,她问毋代要红花丸一事连石触也不知道,马相竟然知道了?
她淡淡道:“生玉儿时九死一生,我着实怕了,才问毋代要了红花丸。没想到王儿还是来了。”
龙依莎的目光紧紧地锁住她泰然平静的眼神,他隐约感觉到她在隐藏着什么,而且藏得很深。
“阏氏服用了红花丸还是怀上了,我是要恭贺你,还是要为你惋惜?”
“既然一切皆为天定,既来之,则安之。我会小心保住王儿的。”
龙依莎淡然微笑,他竟然看不透她的心意:“既然如此,阏氏请万事保重。”
单晴瑶微微思量:“侯爷什么时候要走,什么时候再来?”
“我过几日就要走。什么时候再来就不得而知了。”
单晴瑶深深地看着他:“我今年生辰时,会在王庭放烟火。到时,请侯爷务必前来。”
龙依莎微微一怔:“若有空,我会来。”
单晴瑶坚执道:“请侯爷答应我,一定前来。”
龙依莎霎时剑眉一紧,仿佛掠见她眼帘底下隐藏的暗涌:“你,有什么话要说吗?”
单晴瑶的目光涌满了乞求:“对,我有话要说。不过,不是现在。请侯爷答应我,我生辰时一定前来。”她是在乞求他答应前来,也是在乞求他不要再追问。
龙依莎脸色微沉,犹豫了片刻:“好,我答应你!”
“多谢!”单晴瑶垂首看了看胸口的玉佩“楚王爷的玉佩真的保我平安,请侯爷代我谢过你父王。我会一直戴着的。”
单晴瑶从案几的竹篮里拿出一个香囊:“茉莉花开了,我做了香花,顺手做一个香囊给侯爷。”
淀蓝色的香囊上绣着一个圆月,几缕轻云,飘浮在月上,相依相伴。淡淡的茉莉花香从香囊里飘出,清香氤氲,把人拢得酥软迷醉。
龙依莎静静地看着香囊,眼眸流淌着若有若无的柔情:“阏氏的绣法真是天下一绝,几缕轻云像是要飘扬出去一般。”
“对啊!风追云,云伴月,相依相靠。人生在世,不就求个知心知己的人相念相伴吗?”
龙依莎面容瞬间风起云涌。
单晴瑶看见他脸上极少出现的悸动,心头不由然紧痛。一种前所未有的羞耻感从心头萌生。
“侯爷,我等你回来。”
软糯的声音,让龙依莎的身子微微一颤。他把香囊放入怀中,静静地注视她,眼眸有暗光涌动:“香囊我收下了。阏氏生辰之时我会回来。”
龙依莎离帐后,捂住胸口的香囊,重重地吁了口气。过了良久,狂跳的心才渐渐平缓下来。他柔和的眼波里泛起了似甘还苦的涟漪。抛出香囊这么重的诱饵,她到底会求自己做什么?他苦苦一笑,无论她所求为何,自己这只甘心上钩的狐狸怎会拒绝?
敦煌城。
滕连虎,玉子扬与青丘女毕落在用晚膳时,侍卫送来了王庭的信函。
滕连虎打开一看,身子猛然一震,面容渐渐泛起苍白的悲凄。
玉子扬见滕连虎神色大异,急拿过布帛:阏氏有孕,丹干之子。
玉子扬眉头紧锁。信是石触写的,必然就是铁一般的事实。
滕连虎站起:“王兄请先用膳,不必等我了。”说完转身步出。
轻舞看着滕连虎孤清的身影,心中凄凉不已:“四哥与妹妹竟如此波折重重。妹妹又有了孩子,与丹干的牵绊就更深,日后如何抽身而出?”
玉子扬摇头深深叹息,把轻舞轻搂入怀:“上天既然怜惜你我,也必会眷顾他俩。二弟和我的爱会跨过这些难关的。”这话是在安慰轻舞,也在宽抚自己。只是两人都清楚明白知晓,这道坎,高耸入云,深不见底。
滕连虎爬上瞭望台,拿起玉箫,向西方吹奏而起。
箫音袅袅,随风飘扬,飘入云端,凝结成了黑压压的密云。轰隆一声闷雷,漫天暴雨倾盆而下。滕连虎任雨点激打在脸上,身上,心上,点点如针,片片似刀。心海中再也装载不了的痛,怒吼而出,比闪雷更热,比雷声更响,划破雨幕,冲天而起,是痛诉上苍的残酷,悲泣天地的不仁。
---
夏日的雷雨来得特别猛烈,单晴瑶站在帐门旁,凝望倾盆大雨。眼前的雨帘,遮天蔽日。她轻抚小腹,无声地呢喃:终有一天,云散雨霁!
北地王王庭。
日子随盛夏的炎热轻飘飘地溜走了。单晴瑶四个月身子顶着个像怀了五六个月的肚子。毋代号出单晴瑶怀的是双生儿,这消息让丹干乐翻了天,更把单晴瑶宠得飞上天去。
“双生儿?”
单晴瑶抚着隆起的小腹,脸上漾起从心底里涌出的暖意。
单晴瑶怀这一胎,每日都泛起由衷的愉悦,比起怀祁翰时的惆怅落寞,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单晴瑶笑得甜,吃得多,睡得香,对丹干明显地和颜悦色。石触看在眼中,滋味叶唐,不知是该为单晴瑶而喜,或是为滕连虎而悲。
“这双生儿,如果是一男一女就圆满了。”单晴瑶边吃点心边笑道:“不过两个男娃,或是两个女娃也行。”
毋代为单晴瑶把完脉,瞪了单晴瑶一眼,隐晦道:“别吃太多,肚子大得太快,孩子会早出来。日子不到会失了预算。”
单晴瑶笑意骤敛,急忙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点心:“我知道了!”
与单晴瑶的欢心愉悦相比,毋代的沉重让石触心有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不妥,却又捉不住端倪。
失了预算?预算什么?
毋代离帐后,石触拉住他开门见山地问:“你这些时日都心烦意乱的,你与娘娘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毋代看了看他:“她生太子时伤了元气,身子底还没补回来就又怀上了,还是双生儿,我能不烦吗?”
石触注视了他片刻,微叹道:“她这一胎怀得很是开心,这段日子对北地王又千依百顺的,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毋代言词闪烁:“她开心不好吗?别多想了,照顾好她的身子才最重要。”
---
石触匆匆地拿入长安太传府来的急函。单晴瑶打开布帛一看,蓦地脸色泛白,急步走出寝帐,向北地王营帐奔去。
丹干正在主帐与大臣议事,单晴瑶喝开了想把她拦下的侍卫,不由通传地冲入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