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丽灵动的面容转了过来,许是靠得太近,墨若旖身上浅浅的雪棠花的香气拂过了鼻尖,她如初雪一般白皙剔透的面容像是剔透的美玉,比起雪棠花的颜色尚要明艳几分,北澜璟忽然想起了初见墨若旖的那一眼,素霜青衫,面容如雪,美得令人惊心动魄。
“好看吗?”瞧着北澜璟出神不语的模样,墨若旖微微歪了一下脑袋,双手摸着额头眸光温浅地问他,语气略微有些担心,“是不是很丑?”
缓过神来的北澜璟望见她的动作,忍不住微微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抬起的长指似乎想要抚摸她的发梢,却又不忍弄乱她的发髻,最终只是虚虚扫过了她的耳畔,“不丑,很好看,小旖一直很好看。”
听见北澜璟这样说,墨若旖的一颗晃晃悠悠的心才算是安定了下来,她忍不住脱口而出问他:“那是我比较好看,还是昭月郡主比较好看?”
闻言,北澜璟嘴角的笑意微微怔了怔,凝眸不语,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因为提起了离清舞一时出神了,眼底微微翻涌起了一丝愁绪,片刻之后,他轻声道:“应当是她比较好看,因为她在我心里,一整片都是亮的。”
“一整片都是亮的?”许是这说法听着新奇,墨若旖抬起细软的手指轻轻戳了戳北澜璟的胸膛,“那你心里面的那个离清舞可是让你很烦闷,不然南星怎么说你是因为心里烦闷才要在夜里开着窗户睡觉?”
这丫头拐着弯来挖苦他,北澜璟不禁哑然失笑,“没有的事,不过是有些事情想不通罢了。”
“什么事儿?你且与我说说,说不定我知道怎么解决呢。”脊背靠在了另一侧的床榻竖板上,墨若旖抄手望着他,一派洗耳恭听的模样。
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骨梳子,北澜璟徐徐开口,“你觉得南星的武功如何?”
墨若旖有两回来十三殿下府的时候看到过南星练剑,一番回忆之后,她应道:“想来应该不比奕王身边的京墨低。这便是你烦心的事情吗?”联想到今日南星说的那些话,墨若旖大致猜出了七八成,“你想把南星送走,可是他不愿。”
“是,”北澜璟直言不讳地跟她道出了自己心中所想,“南星武功好,是良将之才,不该这般屈居在十三殿下府内,做一个七品随从侍奉我。”
“这只不过是你自己的想法,你可以问过南星愿不愿意离开,”墨若旖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阿璟,我不觉得你将南星送走是为了他好。你看,南星武功好,他是待在你身边才习武的,平日里也只是负责安排你的起居,出入跟随,若是去了别处,不见得有那么多闲暇功夫去练功。二者,何为屈才?你爱惜他,他也愿意跟着你,如今你不过是闲赋于室,待你的病好了,必有一番作为,届时,南星必然会有更好的前程,你又何必妄自菲薄呢。”话说到最后,墨若旖已然是仰着一张清丽灵动的小脸真诚地望着他,嘴角弯弯,一双澄澄湛湛的眼眸,干干净净地映照出他温润如风的眉眼。
万般苦涩的情绪凝在心口,却被墨若旖这一双带着浅浅笑意的溪玉眼眸望得烟消云散,北澜璟乌泱泱的眼眸微微凝视着她,终是笑了,“好,我说不过你。”
“既然说不过我你便乖乖听我的话吧,”抿起的嘴角宛若弯弯的月牙儿,墨若旖将细软的双手搭在北澜璟的手臂上,轻轻按着他躺下,“好好歇着,早些好起来。”
掌心下的臂弯似乎是有些清瘦,墨若旖好看的眉头不由得微微蹙了起来,“你这几日吃的都是什么啊,为何我觉得你好像又瘦了些,你喜欢吃什么,我去替你买来可好?”
北澜璟正欲推辞,只是目光触及墨若旖那一双澄澄湛湛的眼眸,心下蓦地一片柔软,话到了嘴边便不由心地拐了弯,“嘴巴里总是有一股药味,有些想吃西城听风楼里的糯米团子。”
“行,”仔仔细细将那话记好了,墨若旖拉过被褥替他盖好,“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回。”北澜璟正欲叮嘱她路上当心,墨若旖便如同小旋风一般跑了出去,纤细灵动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长廊拐角。
酒巷子内,
送走了那异族人之后,夜雪尘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了个稳妥的法子去报信,随意跟凤九倾扯了个谎说要去置办新衣裳便离开了千里醉。
西城听风楼内人来人往,角落里的一间阁楼上,一名身着锦绣紫檀衣袍的年轻男子坐在屏风后面,独酌烈酒。苏遥寻一只手搭在玉瓷酒壶冰冰凉凉的壶把子上,姿态惬意地听着心腹乌桓汇报北澜奕的动静。
“主子,属下查探到近来奕王与那东墨国的㬚殿下交往甚密,就连当日我们安排刺杀的时候,那㬚殿下也是在场的,如此一来,计划是否有变?毕竟东墨国兵力强盛,若是伤了那个㬚殿下,只怕不好向墨王交代。”乌桓徐徐将心中忧虑道出,毕恭毕敬地立在一旁等候苏遥寻的吩咐。
烈酒入喉,苏遥寻唇边勾起一抹笑意,一双细长锐利的凤眸泛动着阴鸷的冷意,“不必,他若是死了,正好栽赃给奕王,来个一石二鸟,你照着先前的吩咐去办便是。”一想起那个墨祁㬚,苏遥寻的脸色便很不好,当初他以为他是女子,容貌艳丽,尚且留了几分怜惜之心,想不到他竟然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可谓是让他一口恶气堵在心头,不发不快。
汇报完了北澜奕的事情,之后,乌桓将苏遥寻下令查探的第二件事情告知于他,“主子,据楼里探子来报,这两日他们确实看见了异族人在酒巷子内出现,且极有可能是蛮族首领钟离芜的手下武将箫仓。”
清冽剔透的酒水在杯中泛动着莹透的光泽,苏遥寻敛眸沉思了片刻,继而沉声吩咐道:“派人跟着箫仓,若是瞧见了钟离王,就替我递一张拜帖给他。”
“是。”乌桓领命正欲退下,行至屋门蓦地听到身后再度传来了苏遥寻的声音,
“慢着。”仿佛是想到了什么,苏遥寻眸中的阴鸷之色微微淡了几分,“你且传令下去,各司暂且按兵不动,待百花宴后再听我吩咐。”他那日去露华宫找苏玉婉,好不容易才说服了她假借举办百花宴之名将苏觅儿引到墨祁㬚面前,若是这二人当真促成了好事,那墨祁㬚无疑会成为苏家的一股助力,若是不成,杀了也不可惜。权衡轻重,他也只能忍着这口恶气,让墨祁㬚多活些时日。
乌桓敛眸领命离去,行至楼阁长阶时忽然看见了踏入听风楼的墨若旖,眯起双眼仔细想了想,他转身回去了。
瞧见去而复返的乌桓,苏遥寻垂眸续了一杯酒,漫不经心地问道:“可是还有事情禀报?”
“是,”乌桓颔首,“那东墨国的璃公主,此时就在楼下。”
闻言,苏遥寻举起酒杯的长指一顿,深棕色的凤眸眸色蓦然深了几分。
听风楼内客人甚多,墨若旖几经辗转才寻了个临窗的空位子,身前身后两道屏风将人隔绝开来,她方一落座,一个小二打扮的年轻男子便走了上前,抓着手上的抹布将她面前的水曲木长桌擦得发亮,笑容殷勤地问道:“这位姑娘要喝什么茶水?我们这里有上好的露尖雪,要不要来一壶?”
“不用了,”微微摆了摆手回绝小二热情的推荐,墨若旖举起两根细软如白玉的长指示意道,“要两份糯米团子,我要带走,麻烦快些,谢谢了。”
“好嘞,客官稍等片刻。”那小二也是个机灵性子,瞧见墨若旖的模样便知晓她身份不凡,是故也不敢多做纠缠,手脚麻利地收拾了一下便退了下去。
墨若旖一只手支着脸颊撑在了桌子上,今日她起得太早了些,方才一心扑在北澜璟身上无暇顾及其他,如今有点儿闲暇停下来倒是觉得有些疲倦之意,犯困了。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微微扑闪了两下,她正欲将目光投向窗外,不料身后却冷不丁地想起了一道带笑的声音,
“没想到竟然可以在这里看见公主,当真是有缘。”
墨若旖闻声回眸,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便映照出了一抹紫色身影,触及苏遥寻的面容,她的目光便淡了下来,微微敛了敛眼底的冷意,她将头扭到一边,并不打算与他交谈。
苏遥寻见墨若旖完全将自己无视了,却也不恼,面容上依旧扬着几分笑容,姿态悠闲地在她对面落了座,将手中玉瓷酒壶摆在了桌案上,他盛情邀约道:“公主可否赏脸喝一杯?”
墨若旖依旧不为所动,恍若初雪一般白皙灵动的面容在光下微微透出几分美玉般剔透的光泽,教人看得移不开目光。苏遥寻看得微微入了神,先前他远远地看着墨若旖的时候便惋惜这么好看的一张脸竟然长在了一个男子身上,如今看她穿着女子的衣裳,分明是一样的眉眼,却美得截然不同,先前是稚嫩精致的白衣少年,如今便是温浅灵动的少女。
“公主不言,那便是默许了。”苏遥寻自说自话地斟了两杯酒,一杯放在了自己跟前,另外一杯递到了墨若旖跟前,冠玉般的面容仍旧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看起来虚伪至极,“你我很快便要成为姻亲,这般疏离,倒真是有几分伤了本公子的心了。”
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眸光微微动了动,墨若旖用手支着的脸颊微微一歪,眸色温浅的眼眸便直直望向了苏遥寻,“苏公子言之过早了,不过疏离是真,因为本公主不喜欢狗,尤其是那种死缠烂打的癞皮狗。”
伶牙俐齿,墨若旖半分情面也不留的出言嘲讽让苏遥寻脸上和煦的笑容再挂不住,脸色微微变了变后,他仍旧是端着不发作,好歹也是让墨若旖说了句话,虽然难听了些,总比没有好,兀自喝了一口酒,他复而笑了笑,忽然别有深意地开口道:“听闻公主与十三殿下一见如故,来往甚密。”
谈及北澜璟,墨若旖散漫的神情略微多了几分警惕,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微微动了动,细软如白玉般的手指微微放在了跟前那个被苏遥寻推过来的白玉酒杯杯沿上,指腹微微摩挲着,静静地等待他的下文。
“十三殿下素来体弱多病,深居简出,性子也闷得很,公主若是想要人让作陪,只管使唤一声,遥寻随传随到。”苏遥寻倒是没有怀疑到北澜璟和北澜奕会互换身份上战场的事情,自以为墨若旖是对北澜璟感兴趣,心中颇为不甘,想他堂堂苏家大公子,多少美人磕破了脑袋想要挤到他怀里,唯独这个墨若旖却是半点儿好脸色也不给他,不甘有之,征服欲有之。
白玉般的细软手指微微擦过杯中的酒水,墨若旖的嘴角忽然弯了弯,嫣然一笑着将那杯酒推回给了苏遥寻,“这酒味太烈,苏公子还是下回寻个没那么烈的酒水再邀我共饮吧。”
苏遥寻有些受宠若惊,望着墨若旖灵动的笑靥,神色不由得微微愣了愣,随后才将那酒水一饮而尽,恰好此时小二将墨若旖要的糯米团子送了上来,墨若旖接过了那膳食盒子付了银子正欲离开,苏遥寻却再度出言阻拦,
“公主要去何处?不如让在下护送你回去如何?”
“不如何。”墨若旖微微退开了几步避开了他的触碰,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微微染上了几分寒意,“还请苏公子自重。”
方才还巧笑嫣然的面容忽然变得冷艳无比,方才已经见识过了墨若旖的牙尖嘴利,此时苏遥寻不敢造次,只得微微朝她笑了笑,负手而立地道:“公主教训得是,是在下越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