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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婢女素雪

2018-11-23发布 3446字

这是信笺的上半部分,字迹和纸张都与今日在十三殿下府北澜奕给她看的那张如出一辙。墨若旖的目光凝在信笺上那“逆贼”二字上,心头忽然掠过一丝奇怪的感觉,苏玉婉中毒,离清舞被幽禁在昭月殿内,何曾下狱?那苏玉婉口口声声说的已下狱的逆贼,想来并非是离清舞,再者,离清舞被幽禁之时苏玉婉早已陷入昏迷,又怎会颁布命令,思及至此,墨若旖忽然生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倘若这信笺不是近来所写,倘若苏玉婉想要栽赃嫁祸之人并不是离清舞,而是当时假冒墨祁㬚身份的自己呢?这样一来,信笺上的话似乎都能够解释了,她当日下狱,除了北澜璟并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苏玉婉想要斩草除根,想要给北澜奕扣上一个谋逆之罪,所以要少言将夜鸩的毒药放在她的枕下,好让人来搜查,这样一来,在天下人眼中,她是北澜奕带回来的,那么北澜奕便百口莫辩。只是一切却因为突然出现的墨绯璃搅乱了局面,苏玉婉万万没有想到,她不是东墨的殿下,而是东墨唯一的公主,这般尊贵的身份,她又怎么敢再横加谋害,所以精心布置的一盘好棋,都被迫搁下了,只是时隔多日,苏玉婉怎么会忽然起了歹念将这害人的法子用到了离清舞身上?细软的手指抵着眉间,墨若旖轻叹了一声,不对,究竟是哪里不对?

那厢墨若旖在苦思冥想之际,一道粉色的身影便端着梳洗的汤盆子步履轻微地迈入了内殿,来人面容清秀,身段娇柔。

“素雪见过公主。”素雪朝着她盈盈一拜,尔后将汤盆子搁在屏风一侧的水曲架子上,“奴婢伺候公主更衣梳洗。”

墨若旖认得她是方才见过的宫女,当下便朝她招了招手。素雪一怔,尔后攥着帕子走到了她的跟前,清秀的面容上有些惶恐不安,“公主有何吩咐?”

“你莫怕,我就是瞧着你有些面熟,想问问是否在何处见过你。”墨若旖歪着脑袋,溪玉一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就这么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的面容。

闻言,素雪松了一口气,脸上扬起了笑容,“公主忘了吗?公主尚在行宫的时候,素雪便在跟前伺候了。”

被素雪这么一提醒,墨若旖还真的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原来你是方小茹的同乡。”那一日她去行宫拉着墨祁㬚走,围着墨祁㬚说话的那三两个宫女里面其中一个可不就是素雪,难怪她中觉得在哪里看见过这张脸,原来就是当时说与北澜璟一道落水但是却溺毙的宫女方小茹谙熟水性的那个宫女。

乍一听到方小茹的名字,素雪咬了咬唇,握着帕子的双指收紧,一双眼眸抑制不住微微发红,只是很快便又忍下了,强撑起笑意道:“奴婢的确是小茹的同乡,公主,内室温池的水已经烧好了,奴婢替您更衣吧。”

素雪想转开了话题,墨若旖却是不肯,细软的手指接过素雪手中的缎帕擦了擦手,她恍若初雪一般清丽灵动的小脸染上了几分浅浅的笑意,“我方才喊你过来的时候,你在害怕什么?”

“奴婢,奴婢只是一时惶恐,没有少言掌事在,不知该如何侍奉公主,”素雪的身子抖了一下,神色慌张,瞥见墨若旖笑得凉薄的双眸,当即便跪了下来,“公主饶命。”

“你犯了什么错要我饶恕?”微微俯下身子与素雪平视,墨若旖细软的手指勾起她的下颚,强迫她望着她,一张初雪般温浅灵动的小脸分明无害至极,但是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却是一片凉意,“若是不从实招来,我便将你送去刑房。”

刑房,乃是严刑逼供之地,长年弥漫着一股血腥,惨死的冤魂不计其数,九九八十一种刑具,从夹棒烙铁到锯骨刀,入了刑房,即便死不了也要被剥去一层皮,男子入了刑房尚且生不如死,更何况是一个小小的宫女。

素雪呼吸一紧,身子终是抑制不住地发起颤来,两行清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留下来了,“公主,少言掌事是枉死的。”她“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似乎是再也忍不住,眼泪一颗接着一颗,像是决堤的洪水一般,越哭越大声。

好端端的怎么又扯到了少言身上,墨若旖凝眸,轻叹了一声,“你若是想把人都招来,你就到殿外去哭个够。”

声音不大,威慑力却是十足,素雪一声大哭还没来得及收回,嘴巴就已经下意识地闭上了,一双眼睛哭得又红又肿,泪水不停地在打转着,却是死死咬住下嘴唇不敢再发出声音,待到素雪抽泣声小了一些,墨若旖才正眼望她,

“我被褥里的那半封信笺,可是你放进去的?”

素雪抹着眼泪不说话,算是默认了。墨若旖干脆盘腿坐在地上,右手手肘抵在膝盖骨上,细软的手指支着脸颊,一双溪玉般澄澄湛湛的眼眸凝神思量着,“你口口声声说少言是枉死的,你有何证据,或者你知道些什么?你应当明白,本公主是东墨的公主,你们北澜的事情,我管不着,也没必要去管。”

“不是的,”听见墨若旖说不管,素雪还未干涸的眼眶又涌起了泪花,“公主,少言掌事是为了你,才会被拉去做替死鬼的......”

此话一出,墨若旖不由得蹙起了好看的眉头,“休要胡言乱语,少言之死,何时又与本公主有关了?素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口出狂言,就不怕本公主喊人将你拉下去杖毙吗?”

生死关头,所有的谎言都会不攻自破。素雪身子仍旧是颤抖得厉害,畏惧虽有,但是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却是没有半分退缩,“奴婢不敢撒谎,当初少言掌事奉皇后娘娘之命蛰伏在公主身边,一来是做探子,二来是为皇后办事,公主方才看见了那半封信笺,应当明白那夜鸩原本是要栽赃给公主的,那时公主冒用㬚殿下的身份被戳穿下狱,后来墨王陛下来了北澜,公主无罪释放,栽赃一事便压了下来。只是不知为何,夜鸩之毒会忽然出现,皇后娘娘骑虎难下,便派了刘喜公公要少言掌事将夜鸩搁在公主的寝宫内,公主身份尊贵,背后又有墨王撑腰,想必皇上不会过多为难,但是少言掌事不愿,皇后只得舍弃他,以求自保,公主,少言掌事当真死得好冤......”

墨若旖没有想通的那一点东西,似乎都被素雪说出来了,诚然,与她猜测得无二,北澜奕寻到的那下半部分的信笺是早些时日苏玉婉写给少言的,因为缺少了上半部分,所以苏玉婉无法狡辩说明白,退一万步来说,即便她能够解释得清楚,但是她早有害人之心,此事说了出来,她肯定也脱不了干系,那一夜墨若旖和墨绯璃跟踪少言去跟刘喜会面,少言应当就是跟刘喜在争执这件事情,奕王找到了那半封信笺,所以苏玉婉必须得给个交代,权衡之下,她只得弃子,这么说来,倒是牵扯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小扇子一般浓密的长睫微微垂了垂,墨若旖将目光投回了眼前的素雪身上,“你是何人?为何知道这么多事情?”她刚刚对这半封信笺生疑虑,素雪就出现了,这也未免太巧合了。

“实不相瞒,奴婢与少言是同乡,自小便一起长大,后来村里闹了瘟疫,死了很多人,实在活不下去了,奴婢便与少言,小茹三人一道进宫为奴为婢,后来分属到不同的寝宫内院,伺候不同的主子。”素雪脸上的泪痕微微干了一些,她抽噎了一下,继而抬头望着墨若旖的眼眸,神情坚定地朝她竖起三指举于耳侧发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不得好死,生生世世投胎为畜生。”

墨若旖凝眸看着素雪半晌,算是相信她的话了,微微支起身子,墨若旖环手而立,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你与我说这些有何用?人死不能复生,就算你证实了少言是无辜的,但是你莫要忘了,他跟着皇后多年,不多不少也会沾些血腥,他枉死,那么因为他枉死的冤魂又该如何自处?素雪,念在少言的份上,我且不与你计较那半封信笺的事情,你若是想要找人给你主持公道,大可去找太子,奕王,或者是北澜皇,不该找我。如若不然,你便安安分分地做自己的事情,该存什么念头,你心中有数。”

眼中涌动的泪光陡然怔了怔,素雪望着墨若旖如雪般清丽而又高高在上的面容,一张脸红了又白了,她颤抖着将下唇要出了一道深深的印子,眼底的歇斯底里渐渐散去,她最终还是屈下了头,安安静静地颔首:“是,公主,奴婢明白了。”

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打湿了她的衣裙,素雪就这么跪着,颤抖着消瘦的身子泣涕涟涟,,好像要把这一生的泪水都哭完才甘心,如同那一夜少言跪在刘喜身后哭得撕心裂肺。墨若旖闭上眼眸侧过身子不去看这景象,心头最后一丝对于这宫女的警惕也随之消散,世道艰难,她不是救世主,也不是什么大罗神仙,说得好听一些,少言是因她而死,但是归根到底,也是他自己选择的命,他若是想活命,何须这般自寻死路。早在苏玉婉将他放到她身边时,少言就该明白,自己的利用价值所剩不多了,苏玉婉那边需要个交代,刘喜病急乱投医,才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她堂堂东墨的公主,平白无故被栽赃嫁祸了,难道还能憋屈不说,这个显然不现实,只要顺藤摸瓜,最终还是会找到少言身上,换言之,刘喜这个法子,若是成功了最好不过,若是失败了,无疑是推他去送死。其实,少言大可反咬一口,先一步将刘喜推出去,既然刘喜不仁,他又何须仁义,所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刘喜如是,他又何必非要当这个好人,横竖不过一死,少言既然肯用自己的命去换刘喜的命,或者去换她的命,未尝不是渴求一种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