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总,李清雅给张昊打了电话,把我们见面的时间定在了本周六,地点是北京饭店的西餐厅。我们是不是给孙局打个电话,把他叫过来再商量一下面谈的细节?”拿着手机闯进张庆的房间,蔡宝成有些紧张的看着张庆说道。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皇帝都不急我们这些做‘太监’的急什么?老蔡,坐下喝茶!”坐在阳台的太阳伞下那张藤椅上悠闲的喝茶的张庆指了指身边的一把椅子,笑着对神色慌张的蔡宝成说道。
看着张庆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蔡宝成情不自禁的摇摇头:“我的张总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在这里悠闲的喝茶,咱们总应该想个应对之策吧?李清雅这帮人不是一般的狡猾,如果我们的计划不周全,策略制定的不妥当,说不定就会钻进他们设计的圈套啊!”
说到这里,蔡宝成一屁股坐到他身边的椅子上,然后着急的接着说道:“孙局的电话是你打还是我打?”
看看急的直皱眉头的蔡宝成,张庆轻轻的摇摇头:“老蔡,咱们可能已经掉进了一个漩涡,一个我们不曾知道的、别人已经设计好了的圈套里。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可以相信的人只有我们自己,其他人都不能过分的相信。老蔡,我不是危言耸听,更不是无缘无故的怀疑别人。城里的人狡猾呀,咱们这些‘农村人’必须小心应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说完话,张庆站起身来,意味深长的拍了拍蔡宝成的肩膀,然后拿起一支烟点上,一边抽烟一边走到房间的落地窗前,默默的想着什么。
“张总,您总不该又开始怀疑孙局了吧?他可是在您的冤案平反过程中出了大力、现在又在为了冤案纠错平反裁定执行而四处奔波的人啊!如果我们这样无凭无据的怀疑我们身边的人并处处设防,谁还愿意真心诚意的帮我们?如果没有人再愿意帮助我们,本来就孤立无援的我们该如何面对接下来愈加凶险的局势?张总!”听完张庆的话,蔡宝成吓了一跳。
看着张庆皱着眉头望着窗外想着心事的背影,蔡宝成的心里阵阵发痛。在他蔡宝成的印象里,张庆是一个心胸开阔、为人豁达、对身边的人无比信任的人。他把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视作自己的兄弟,不但在工作中毫不质疑的委以重任,放心大胆的让他们做所有事,而且在生活中处处关心着他的每一手下。
记得有一年的夏天,那个时候的云浮铁矿还没有被魏新光一伙非法霸占,张庆是云浮铁源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的董事长和总经理。有一次在出差的路上,他听开车的司机说,公司运输分公司的一名大货车司机的女儿考上了一所重点大学,但因为缴不起高昂的学费正在发愁。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张庆很着急,在车上就给公司的财务处打电话,让财务人员立即把这名司机的女儿上大学的学费送到这位司机家里。据后来听说,这位司机收到钱后感激的痛哭流涕。
也正是基于张庆的仗义特别是对于身边所有人的无比信任,才使得公司所有的人都愿意为他张庆卖命的工作,即便是他张庆财产被占、深陷监牢、人生处于最低谷的时候,他的身边还是聚拢了一大批像他蔡宝成一样愿意帮助他的人,冒着被魏新光特别是他身后的那些贪官污吏打击报复的危险,为执法部门提供证言证词甚至出庭作证。也正是在这些人的竭力支持下,魏新光一伙的犯罪行为才被执法机关所掌握,才有了拨云见雾、冤案平反的今天。
但是,在遭遇魏新光等人的诬告陷害失去了所有的财产并含冤入狱之后,张庆变了,变得让已经跟随他十几年的蔡宝成吃惊。他变得生性多疑,对听到的消息、身边的人变得不再相信,总是用质疑的眼光看待和评价面前发生的一切,怀疑每一件事情的真伪,怀疑身边的每一个人对他的忠心。当冤案平凡裁定执行胶着不前的时候,他甚至一度回忆过对他忠心耿耿的蔡宝成,直到后来发生了几件事情证明了蔡宝成与魏新光一伙没有任何瓜葛的时候,他才放下心来,让蔡宝成跟在自己的身后。
对此,蔡宝成并没有想太多,他知道造成张庆如此谨慎的原因,所以选择原谅了他。但是,现在他竟然开始怀疑一直为他的案子而奔波的孙浩楠孙局长,这不得不让蔡宝成开始担心起来:照此下去,谁还愿意帮他张庆?如果没有人出面帮他,冤案平反裁定的执行何年何月才能得到落实呢?
但是,听了蔡宝成一席夹带着不满和怨言的话之后,张庆并没有生气,而是不动声色的回过头来看着蔡宝成,然后拉着他的手坐回到沙发上:“老蔡,我的老哥呀,你觉得我愿意这样吗?我希望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像你老蔡一样对我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帮着我渡过难关,让冤案平反裁定得意顺利进行,拿回本应属于我的巨额财产,把魏新光这伙王八蛋送进监狱。但是,事情远远没有我们想象的美好啊!”
说到这里,张庆语重心长的拍了拍蔡宝成的手,眼神里充满了无奈和失望。
“张总,我理解您的心情,也知道您的苦衷。”从口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递到张庆的手上并帮他点上香烟之后,蔡宝成接着说道:“想当年魏新光以投资为名进入咱们公司的时候,您对他是无比的信任,把整个公司都交给他管理。但是,后来他背叛了您,并且与当地政府中的腐败官员和腐败的执法人员勾结在一起侵占了您的公司股权等巨额财产并且利用诬告陷害的手段将您害进监狱。也就从这件事情开始,您的性格变了,为人处世的原则也变了,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前怕狼后怕虎顾虑重重,特别是对自己的朋友,再也不像以往那样信任,而总是抱有质疑的态度。张总,说一句不该我说的话,如果这样长期以往下去,您会很孤独,就是那些真心实意帮我们办事的朋友也会悄然的离开我们呀!”
说到这里,蔡宝成停下话题,有些担心的看着张庆。说句实在话,跟了张庆这么多年,他蔡宝成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口气跟对张庆说话。他真的怕自己刚才的一番话会伤到自尊心特别强的张庆。
但是,张庆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微笑着看着他说道:“老蔡,你继续,继续说!”
迟疑了一下,蔡宝成还是开口了。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让张庆生气甚至对他产生误会,但他还是说了,因为从张庆刚才的话语中,他已经听出了张庆对孙浩楠的怀疑,而这些怀疑如果让孙局知道了后果会是什么?
于是,他往张庆身边凑了凑,然后语重心长的说道:“中央组成专案组到绿城开始重新审理您与魏新光之间的股权纠纷案、您的刑事犯罪案时,孙浩楠局长是专案组成员。在审理这两件案子时,您还在监狱。历时近半年的重审过程中,他孙浩楠局长做了多少努力我不止一次的跟您讲过。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没有孙局的努力,您的两起冤案就不可能有今天的结果。对于这一点,张总您应该清楚吧?”
说到这里,蔡宝成停下话题,然后一脸认真的看着张庆。
张庆重重的点点头,一脸的认真。
“冤案平反裁定生效后,由于魏新光、陈静和一伙的强力阻挠,至今没有开始执行。属于您的钱财还掌握在魏新光一伙手里,陷害你含冤入狱的魏新光等人在身背一身罪恶的情况下逍遥法外。万般无奈之下我们来到了北京。在近一个月的时间里,人家孙局不图名,不为利,通过各种渠道帮助我们。可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您却对人家孙局有了不同看法。张总,您不觉得这样做会伤人家的心吗?再说了,即便是您怀疑他帮助咱们的动机,甚至怀疑他在帮助我们的过程中就像陈秘书和如张昊一样做了对不起我们的事情,您总该有证据吧?无缘无故的怀疑别人……”
说到这里,蔡宝成停下了话题,因为他真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话怎么说。虽然他和张庆的关系情同手足,但毕竟他是老总,而自己只不过是个打工的,如果话说过了头,无论是对张庆还是对自己都不是什么好事。
见蔡宝成停下话题不说话了,张庆才微笑着把手中的烟头按灭在烟灰缸里,然后看着他说道:“老蔡,我知道您刚才的一番话是发自内心的,目的也是为我好。作为老哥,我表示感谢。”
听了张庆的话,蔡宝成刚想说点什么,张庆却冲着他摆摆手,然后打断了他的话,转身从身后的公文包里掏出一个信封,从信封里取出几张照片放到蔡宝成面前:“老蔡,你看看这个!”
先是用不解的目光看看张庆,蔡宝成才迟疑着接过张庆递过来的照片。但只是看了一眼,他便惊叫一声蹭的一声从椅子上蹿了起来:照片上,孙浩楠和李清雅、魏新光三人正在举着酒杯碰杯!那股亲热劲就像相谈甚欢的老友!
“张总,这,这,这是怎么回事儿?”手里拿着照片,蔡宝成吃惊的瞪着双眼问道。
张庆站起身来拍拍蔡宝成的肩膀,然后拉着他的手重新坐回到沙发上,一脸严肃的说道:“老蔡,我原来在绿城当兵的时候曾经给一位老首长开过几年车。后来这位首长转业到了地方,成为了绿城省省长。这件事情我跟您说过了吧?”
“说过,说过,老省长不是早就去世了吗?”蔡宝成一边冲着张庆点点头一边回答道。
“是啊,老省长已经去世多年了,否则,他魏新光哪敢如此赤裸裸的组团欺负我?”张庆叹了一口气,然后接着说道:“老省长有一个女儿叫乔艳,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把我当做亲哥哥看待。这件事情我好像也跟你说过吧?”
听完张庆的话,蔡宝成笑了:“张总,您的记性越来越差了。这件事您不但跟我说过,这位乔艳女士我还见过呢!在您被魏新光一伙陷害入狱之后,这位乔女士来过绿城,为了交流案情,我们见过几次面。凭借着老首长的影响力,她找过时任绿城省领导。但时过境迁,人走茶凉。老省长去世了,这些领导虽然对乔女士很客气,但在事情上就是不肯帮忙,所以也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
说到这里,蔡宝成端起茶壶一边给张庆倒水一边接着说道:“在我的印象里,您这位妹妹应该在广州工作。张总,她跟这些照片有什么关系呢?”
“是的,我的这个妹妹原来在广州工作,是广州海关的一名干部。前几年她结婚了,老公在北京工作,而且还是一个不小的干部。这件事情我没有告诉你吧?”
略一思忖,蔡宝成坚定的摇摇头。
“我的这个妹夫是北京人,北京大学毕业的高材生。毕业之后被分配在中央部门工作,从去年开始担任中央政法委一位领导的秘书,从一定程度上来讲也是个手能通天的人物啊!”说到这里,张庆得意的一笑,然后拍拍蔡宝成的肩膀,接着说道:“想不到吧?我张庆也是有杀手锏的!”
“啊?张总,您的嘴巴真严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您怎么从来没有跟我说过?”听完张庆的话,蔡宝成激动的站了起来:“既然咱们自己有这么硬的关系,何必求爷爷告奶奶的求别人帮忙呢?政法委领导的秘书啊,只要他一句话……”
“事情哪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再说了,既然当做杀手锏使用,我就不会这么早让他登台亮相!”说完话,张庆一脸严肃的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几张照片,然后又看看蔡宝成:“好了,咱们言归正传,先说说这些照片的来历。”
“嗯,好的,好的!”冲着张庆点点头,蔡宝成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眼光里充满了期待。
“其实,这件事情太简单:前天晚上,也就是我们和孙局见面的前一天晚上,我的妹夫和他的一位朋友去建国门大酒店吃饭,在一个并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了照片上的一幕,并借机拍了下来送给了我。他只是拍了当时的场景,至于孙局和魏新光、李清雅说了些什么他并没有听到。”说到这里,张庆神情轻松的往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皱起了眉头:“但是,通过这几张照片,我们是不是该想一些问题?孙局为什么和他们见面?他们说了些什么?有什么不能让我们知道的秘密?因为我们昨天晚上和孙局见面的时候,对于他与魏新光等人见面的情况孙局长只字未提。他为什么要隐瞒这一点?老蔡,难道我的怀疑没有道理吗?”
说到这里,张庆叹了口气,然后看看低着头不知想什么的蔡宝成。
想了一会儿之后,蔡宝成抬起了头,他看着张庆不解的问道:“张总,我问一个可能不该问的问题:你的这位妹夫认识孙局和魏新光、李清雅吗?这不会是您特意的安排吧?”
张庆笑了,虽然笑容里夹杂着些许无奈:“老蔡,原谅我之前没有跟你说这件事,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不想因为这些事给你增加思想负担。”
说到这里,张庆把一支香烟递到蔡宝成面前,然后又重新拿起一支香烟叼在自己嘴上,一边吸烟一边接着说道:“自从发现陈秘书和张昊有了问题之后,我的心里就有了警觉。这些人曾经是我们的朋友,并且实实在在的帮过我们。但是,最后他们又不可思议的加入了魏新光的阵营,站在了我们的对立面。一边和我们甜言蜜语,一边和魏新光一伙打情骂俏,这种形势对于我们来讲有多么的危险不言而喻。”
接过张庆递过来的香烟,蔡宝成点上火,一边吸烟一边冲着张庆点点头。说实话,陈秘书特别是张昊的“叛变”确实让他心生震惊。他时不时的问自己:在这个金钱万能的社会,什么样的人和事还可以值得信任和寄托?
“对于这种担忧,我的心里既痛苦又无奈。我们没有魏新光有钱,没有陈静和有‘后台’,出现陈秘书和张昊的事情就在所难免。但是,我们决不能就这么束手待毙,更不能被别人当猴耍还念着别人的好。于是,我便把陈秘书、张昊和孙浩楠等人的照片发给了我的妹夫,让他时刻关注着点。”说完话,张庆又无奈的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事情就是这么巧,我刚把这几个人的照片交给我妹夫,前天他就发现了状况,而且是一个让我震惊的状况。老蔡,我们现在怎么办?我们还能把孙局叫过来,把我们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吗?”
说到这里,张庆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站起身来,围着不大的房间转开了圈子。
蔡宝成也长吁了一口气,脑子里就像灌进了几公斤的浆糊,没有了一点思绪。不知为什么,这一次的北京之行出奇的不顺利,简直可以用一波刚平一波又起来形容。昨天晚上刚见了孙浩楠,好不容易有了点思路,还没等实施,却又发现了孙浩楠自身存在的疑点。
“我们走进死胡同了吗?”手里拿着香烟,蔡宝成看了看围着房子转圈的张庆说道。
“哪有那么悲观?说不定啊,我们峰回路转的机会来了!”张庆转过身来看看蔡宝成,脸上挂满了自信的笑容。
蔡宝成又是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