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到了烂柯山下。虽然和这里的人认识的不多,但是还是有人很快认出来了墨乔,一声“大小姐”就叫了出来。只见那是一个满面络腮胡须像打了霜一样的年长汉子。墨乔看了许久,竟然没有认出来那是谁,直到那人感慨地说道:“大小姐,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您还是这么年轻呢?”墨乔一昂头,莹然笑道:“因为我是天仙下凡。”说着眯着眼睛笑了起来。
那人道:“我是刘三啊,想必大小姐都认不出来我了。”墨乔这才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当年的历历往事。那时候刘三就是在这个位置守卫,自己每一次下山都要在这里和刘三打个招呼,或者说两句话再走。
墨乔道:“我想起来了,刘三叔您怎么长了这么多胡子?”刘三一愣,笑道:“哈哈哈,当年我才二十多岁,胡子当然少了,这胡子都留了三十年了。”墨乔笑道:“那时候我多大?大概才七八岁,就整天的跑出来玩儿,有时候我一个出来啊,你还抱着我不让我走,非得把我送回去,记得有一次我还生气了呢。”说罢墨乔便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刘三也笑道:“是啊,这都是四十年前的事情了。”这时候刘三忽然想起来了什么,道:“大小姐,上一次听说就是八年前了,那时候您到哪里去了?”墨乔笑道:“说来话长。现在不是又回来了吗?你还一直在这里?”刘三笑道:“是啊,常崇义占领烂柯山的那十几年,我逃了出去,在东海打渔,一听说这常崇义倒了,就急忙地赶回来了。哎,你说这在这里聊了半天,还没有说回去。来来来,我给你们引路?这两位是...…”墨乔道:“他们都说我的朋友。”
那刘三过去行礼道:“见过两位了,请都跟我来吧,我给你们带路。”
在下面山门往上面白溆堂的路依然跟当年几乎没有丝毫变化,虽然墨乔已经好久好久没有走过了,可是现在路却依然特别熟悉。
一路上,墨乔的心情当然都兴奋,因为上一次到这个自己长大的地方,还是那时候偷偷潜入到这里,和常崇义手下的几大高手过招的时候。当然了,虽然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情,可是张九年还在自己身边。那一次真的万分凶险,张九年有好几次都差点儿死了,自己也是。
终于到了烂柯山白溆堂的大门前,那刘三过去通告一声,当即王选就从里面出来了。他一听到是墨乔,顿时无比兴奋,整个白溆堂里的人几乎都出来了。虽然其中只有少数几个人认得墨乔,可是一听说是前堂主陈芒之的千金小姐,都很是激动,而且他们每个人都知道在和常崇义斗争的那几年里,这个大小姐和她的朋友们给整个紫蚕派带来了多么大的帮助。
见过之后,略叙别情,王选道:“听说你前阵子是到过峨眉山的,这些年一直都在峨眉山吗?”墨乔道:“是啊王叔叔。后来到了铜鼎峰一趟,就着急赶过来了。所有的事情来的太凶险了。”
王选道:“怎么凶险了?出现了什么事儿?”墨乔于是就把自己怎么和张九年见面,又怎么样团聚,然后在赶往白溆堂的路上,怎么丢了颂儿,又怎么到了三清山,在三清山上面经历了什么事情,张九年怎么不见了说了一遍。不过她却把怎么捡到了这些武林秘籍的事情忽略了过去,因为这里人多,这件事情非同小可,自然不能轻易地说出来。
王选听说之后,道:“飞马镖局我倒是听说过。这个哪里是什么镖局,在江西一带,一群江洋大盗们聚集起来,本来是在龙虎山一带活动,后来随便诌了个镖局的名字,就想要在江湖上光明正大地行动。不过那几个头领却不经常露面,而这阵子呢,名为镖局,也没接过什么镖。”
墨乔道:“那他们有多少人?领头的是谁?”
王选道:“有多少人倒不十分清楚,可是居在江西那边的分舵说,至少也得有两三百人,大多都不是什么好人。只知道领头的大当家,可不是个好惹的家伙。“白骨手”秦杀你可知道?”
墨乔摇摇头,道:“不知道。”
这时候万卷水也吃了一惊,道:“我知道此人。”墨乔看着他,万卷水道:“这人是个中原人,在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因为杀死乡里而逃出家长,流落江湖,后来不知怎么学的一身武艺,尤其是一对肉掌尤其厉害,后来八年前有一次和我在江南遇到,正在犯案,被窝抓着,就斩断了他的一只右手。没想到啊!“说到这里万卷水停了下来,似乎感觉很是遗憾。
王选接着他的话,道:“没想到他竟然又重回师门,把臂上接了一只钢手,做成手骨模样,而且涂成白色,看上去跟一只白骨的手一样。”
在旁边听的袁琼吃了一惊,心想这样子看起来岂不是很是骇人。墨乔道:“后来呢?”
王选道:“后来这人几年后重出江湖,武功更比以往精进了十倍不止,不知道有多少江湖好汉死在了他的一只白骨手上。”
万卷水接着道:“早知道当年我就应该直接取了他性命,哪里会有今天的事情。只可惜啊。”墨乔道:“也不用可惜,毕竟还有许多人改邪归正呢。”
万卷水摇摇头,道:“只可惜当年那时候我正心灰意冷,才没有下狠手。不然就是以往任何时候的我,那一次都不会留他性命。”
说起来了“当年那时候我正心灰意冷”这句话时候,墨乔和万卷水都想起来了八年前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
万卷水和墨乔偶然相识,然后万卷水求爱失败,便离开了川蜀一带,独自前往江南。那一段时光真的是万卷水最难过的时光,虽然可能再接着的几天里,墨乔再一次和他分开,接下来的时间也会很不好过,可是那段时间难受,就是难受,已经无法改变了。
王选接着万卷水的话,说道:“白骨手秦杀再一次出来之后,一路从江西一带到陕甘,连犯十五庄大案,沿途的几个大省的衙门都拿他没办法,他在直隶衙门抢了大印,大名鼎鼎的直隶总捕头谭大方过去办案,竟然一点头绪都没有,然后接着的三天,先是把自己家乡当年跟自己有过节的那户人家的九口人全给杀死,都是用同一招杀的,号称“见骨手”,杀人手段极其残忍,一抓戳下去,直接戳穿头骨,然后往下面一滑,整个人的脑袋都给分开了,只能见到脑浆流出,和森森头骨从中间折断的痕迹。”
墨乔听了这个描述也不禁吓了一跳,而坐在旁边安静听着的袁琼脸色都变了,只愣在那里。墨乔道:王叔叔快别说这么骇人的话了,我这妹子都吓住了。”
王选笑着点点头,道:“我的错我的错,忘了这里还有个文弱小姐。”然后又接着道:“那直隶总捕头办了三个月的案子,也没个任何头绪,而这时候那白骨手秦杀已经到了陕甘境内,只反了一件案子,陕甘总督就急忙派遣总捕头卢双林前往办案,从各地抽出四十名捕快,因为早有防备,那秦杀在办的第三件案子,前往大同一户盐商的宅子去盗窃的时候,就被发现了,可是没过五招,卢双林就被秦杀以见骨手的功夫给杀死了。”
墨乔点点头,道:“看来这个秦杀果然是个悍匪。”王选道:“据说武功深不可测,从五招杀死一个陕甘总捕头来看,确实武功非凡。而且他手下的几个头领,也个个都是厉害人物。”墨乔道:“他可能是因为我和万先生的一直在一块儿的缘故,心有顾虑,迟迟没有下手。如今看来,我也这是命大,不然我哪里能抵挡得住他呢?”
王选道:“墨乔,那一年咱们和常崇义决斗之时,你的武功可厉害的紧啊,我至今还记得那时候你用的那套钳法,真是世间少有。今天怎么会说这个话呢?”墨乔摇摇头,苦笑道:“因为受了伤啊,不然这一路上也不会这么心惊胆战。”这时候又看了一眼万卷水,道:“幸亏有万先生的帮忙,否则中间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万卷水摇头笑道:“否则中间什么为难也不会有。”墨乔一笑而过。
王选又道:“现在咱们的当头大事便是要寻找到颂儿和张公子。明天就安排各地的人,好好地寻找他们的下落。哼哼,虽然这个飞马镖局厉害,可是咱们也不是好惹的。整个的,以峨眉山薛老堂主为头,加上铜鼎峰,加上锦屏山和这烂柯山,这个飞马镖局咱们还是不放在眼里的。”
墨乔知道此话不虚,可是毕竟现在张九年和颂儿下落不明,想安全地找到他们,谈何容易。不过也只好先这样安慰自己了。
这时候已经将近日中了。白溆堂当然已经安排好了墨乔和万卷水袁琼的住房。
各自回屋,墨乔洗了个澡。她现在住的房间还是当年自己住的房屋。不过里面的陈设却与当年都不一样了。墨乔看到了屋子中间的那个大大的柱子,知道里面是有个地洞的。那个地洞很深,当年墨乔和张九年从后山发现这个地洞,然后一路走来,竟然从这个房间里出来,然后张九年才和那些成名江湖已久的人物拼命。
这时候距离当年过来的时候已经有八九年了,可是那些往事都历历在目,宛如昨天发生的一样。那个可怕的宴席,那个勇猛向前,像狼一样的张九年,还有当时惊恐的自己。
丫鬟们已经准备好了洗澡水,墨乔在屋里好好地沐浴一番,顿时觉得刚刚过去的几天已经完全地过去了,所有的事情再怎么糟糕,自己总算是回家了,不管怎么说,自己的背后也都有这么多人可以依靠。有整个紫蚕派除了祁连山总派的所有人,有轻功卓绝,举世无双的林罂粟妹妹,有安徽的温白土,有张九年认识的那些五毒教的人,有苍山剑派的人,有许许多多的人都能够给自己提供帮助,当然还有这个高深莫测的万卷水。
忽然有了依靠,墨乔就觉得所有的事情也没那么难办了,而她的心情,也就好了一些。
换上新衣服,已经将近正午了。白溆堂里面已经准备好了酒宴。墨乔和袁琼一块儿,坐在一起。因为袁琼在这里毕竟只认识万卷水和自己,而自己和她一样又都是女人,她一个人又那么文静害羞,当然需要自己。
这时候他们又把这一路上经历给说了清楚,墨乔没有说自己接下来的这几天要去哪里。当然,她心里也清楚,自己是不会和万卷水一块儿把袁琼送回南京的,这并不是多大的事情,到时候派遣三四个人和万卷水一道即可。而且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墨乔已经不想和万卷水再有来往了。
万卷水对自己的情意,墨乔当然一清二楚。那一年自己和张九年分开的时候,张九年有多么的难过,张九年那时候经历了那么许多事情,他的心里感受,真的墨乔能特别地理解,后来又和张九年在一起,方小楼一个人流浪江湖。
整整十年时间,那十年,方小楼是怎么一分一秒度过去的,墨乔都不敢想象。那些一个人度过的夜晚,他心里有多么难受和空虚,墨乔也不敢想象。
而后来万卷水也经历了这些事情。而且接着的好久一段时间,万卷水也必将经历这些事情。
墨乔的心从来都是真诚的。她不想让任何人为她伤心,可是她做不到。这个世界上只有一个陈墨乔,如果有三个,那么就好办了,可是这个世界上只有,也只能只有一个陈墨乔。
她不想让万卷水伤心,因此一路上对他都以礼相待,或者说是不冷不热吧。但是这就是墨乔,能做到的最好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