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夏荷设身处地替司马鑫想了一下,司马鑫现在正是事业的高峰期。从一个农民,走进了创作中心,成了一个被社会承认的作家。
尽管是农民作家,但是这个农民作家,比一般的作家,能引来更多的关注。在某种程度上,司马鑫反倒比其他的作家,有更好的创作环境。
尤其是现在,司马鑫她的长篇小说就要出版了,这个可是陈夏荷亲自参与了签约仪式的事情。对于一个作家来说,仅仅只需要一部长篇小说,就可以奠定她在文坛上的地位。
当然,陈夏荷没有看过司马鑫长篇小说的底稿,还没有资格对这个小说的质量下断语。但是,出版社能看中的,肯定有她的道理。
而且,出版社的合同上很明确,就是码洋的百分之十版税。这个价码,陈夏荷也是在网上查了一下,才弄清楚的。因为当下的出版界,都不怎么景气。
所以各种各样的出版方式就出来了。最为普遍的就是合作出版。其实说白了,就是作者自己掏钱,买出版社的书号,自费印刷出版。
这样的书,就是作者自己一种自我安慰,究竟有多大的文学价值,鱼龙混杂也不好说。反正对于作者来说,自己出版了一本书,好赖也是一个作家了。
对于出版社来说,书号的钱已经收入囊中,等于是利润已经提前锁定,到手了。而且合作出版也是出版啊,不说质量,单单说数量,本出版社的出版数量也还是很可观的。
所以,好像是一件双赢的事情。而在这种普遍的情况下,司马鑫的长篇小说,能被出版社看中,不走合作出版的钱路,而改走正常的出版程序。这就说明,在出版社看来,这本书的市场前景看好。
这也就意味着,司马鑫可以有一笔可观的收益了。对司马鑫来说,经济效益才是最直接的效益。也正因为这样,司马鑫这几天的底气,明显足了。
如果说,原来她是自卑的话,现在就成了自信了。在这种情况下,如果陈夏荷还是像往常那样,一味地替她省钱,甚至赠与她金钱,那就是不承认她的自信,还是用有色眼镜看她,居高临下地给她施舍。
这种施舍,当然是她所不能接受的。
所以,陈夏荷想通了这个道理以后,就不再跟司马鑫争论,而是说就送她到长途汽车站,然后借这个机会,把学校的一些事情处理一下。
司马鑫别有深意地笑了笑,陈夏荷甚至能看出那笑意的淫亵意味。果然,司马鑫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园,好好团圆团圆吧,春宵一刻值千金啊。”
陈夏荷看了看张慕润,张慕润正在低头看手机,陈夏荷就没有再说什么。然后,陈夏荷就驾车送走了司马鑫。
司马鑫很顺利回到了老家。
虽然时隔很短,但是司马鑫却觉得时间很长了。特别是她刚刚从车水马龙,繁华热闹的省城回到农村,巨大的反差,叫她感慨良久。
原来一直在农村,也没有感觉到农村的落后,单调,出去仅仅这么短的时间,就感受到了城乡的巨大的差别。看惯了高楼大厦,尽管那高楼大厦没有自己的一张眠床,但是看着也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满足。
省城的那种嘈杂,在当地人看来,是一种噪音,在司马鑫看来却是一种所谓的市声。是生活的一种音响。回到老家,立马就没有了那种嘈杂,耳膜一下子还适应不过来。
司马鑫在这个时候,才想到了一个道理,想通了那一句话包含的生活的哲理。由俭入奢宜,由奢入俭难。
在创作中心,她住的别墅,最叫她印象深刻的就是卫生间。一个人吃喝拉撒,都可以在别墅内解决。而她回到老家,最不方便的一件事情,就是如厕。
从卧室到厕所,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平时还好说,遇到刮风下雨天,这一段距离就是畏途。刚开始她不习惯坐便器。
可是现在,她却又对老式的蹲坑厕所,产生了恐惧。一个是气味,一个是腿酸。听说城市还有更好的坐便器,可以热水冲洗,就更叫司马鑫想象不到了。
反正带着种种对比,面对着种种的不便,回到老家的第一晚上,司马鑫就打定了一个主意,她要靠自己的奋斗,变成城里人。
这个决定,不仅仅是因为自己回来后面临的种种不便。而是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也许不久之后,她就不再是一个人,也不再是两个人,而是成了三个人了。
如果说自己这一代,长期在农村,继续呆在农村虽然心有不甘,但是尚可接受。但是如果叫自己的第二代,还偏安一隅,继续留在农村,则是脱离时代的想法了。
她这次回来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怀上自己的孩子。虽然分别的时间不算长,但是母亲看到归来的司马鑫,还是很高兴的。
母亲做晚饭的时候,就多炒了几个菜。母亲炒的菜,做的饭,还是熟悉的味道,在母亲看来已经是很丰盛了,可是在司马鑫看来,这样的饭菜,实在是没有办法跟创作中心的饭菜相比的。
创作中心的自助餐,平时也是四素四荤,凉热兼备。口味虽然有大锅饭的意思,但是由于人不是很多,就有了大家庭的味道。
而母亲的手艺,心情,只能增加桌子上盘子的数量,最值钱的菜也无非是炒鸡蛋。这样的饭菜,跟创作中心的自助餐是不能同日而语的。
这个就叫司马鑫更加下了决心,一定要带领全家走出农村。至于凭什么带领全家走出农村,她却也没有一个明确的计划。
也许她可以凭借自己的写作,来达到这一目标?有希望,但是把握究竟有多大,她也拿不准。码洋百分之十,目前还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承诺。
即使这个承诺是可以兑现的,究竟能拿到手多少钱?目前谁也说不清。司马鑫在创作中心,整天跟几个作家诗人在一起,也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了不少出版界的事情。
她知道了,现在的图书发行,也是一片愁云惨雾。一本书,如果发行量能达到五千册,那这本书就可以保本。超过这个数的,才能带来利润。
司马鑫不敢想象,自己的书能卖到五千本。五千本书就意味着五千个人在读啊。五千个人是什么概念,最少是一个师的兵力了。
即便是按照最乐观的估计,卖到一万本,她也只能拿到手几万块钱。比起丈夫的累死累活,出卖苦力,她能挣到这么多的钱,应该是很幸运的了。
可是马上她的心头就飘过了一片疑云。这几万块钱,也许刚刚够还陈夏荷给她垫付的医院的费用。所以,现在的她,是在负债经营。
如果这本书卖得好,她可以籍此甩掉债务包袱,还清陈夏荷的人情债,最大的好处是可以是她从此轻装上阵了。
但是,要凭借这本书的收入,带领全家走出农村,还是远远不够的。到了城市,不要说买房,就是要租房,一年也得几万块钱啊。
这些钱,凭着丈夫的出卖苦力,能挣回来吗?更何况,丈夫在农村还有地方出卖苦力,可是一旦到了城市,他想单纯地出卖苦力,有地方吗?
想到这些,司马鑫就又现实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