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慕润这一次格外地顺利，他深耕浅耙，精耕细作，在肥沃的田野上，尽情驰骋。陈夏荷也是配合得恰到好处。

好像一曲交响乐，张慕润就是第一小提琴手，而陈夏荷就是她手中的弓弦。他们高度默契，配合自如，张慕润稍有意愿，陈夏荷早已经心到手到身也到了。

他们都不出声，只是默默地耕耘。可是他们没有想到，隔壁的司马鑫并没有睡着。今天到出版社，一切顺利，大大出乎她的意外。

她原来还有各种设想，把困难估计得很足。当然，签约仪式的简单，也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的。出版社方面，也就是跟她联系的编辑出面，再没有别的人物出现。

这个不免叫她有些许的失望。对于出版社的工作流程，她并不知晓多少。也不知道她的稿子，都经过了多少人的手，经过了多少人的眼。

尽管签了合同，但是她内心深处，却又有着一些担心。如果，合同出了问题怎么办？那个编辑，就能全权代表出版社吗？

虽然中午吃饭的时候，编辑也介绍了几个她的同事，但是，司马鑫还是觉得心里不太踏实。她这边，陈夏荷全程陪同，要知道，陈夏荷也是很有身份的啊，她是创作中心的主任。

她这个主任，据说年薪几十万，开着宝马。以前司马鑫对于宝马车，基本上没有什么概念。也就是一辆车而已。可是坐过几回之后，就知道，好车到底不一样。起码坐上去，感到很舒服。

坐在车里面，基本上也听不到什么噪音，车子那么快，也没有感觉颠簸。陈主任能全程陪同，当然有履职的考虑，但是也表明了创作中心对自己出书的重视。

不是要对等的吗？出版社的一个编辑，估计也不是什么官，她介绍的那几个人，也没有一个人是什么主任之类的官员。

这样一想，司马鑫就觉得自己在出版社不被重视，所以也就对于出书的事情不踏实。尽管有担心，但是她还是很高兴，毕竟是签了合同。还在一起吃了饭。

在她看来，只要在一起吃了饭，这个事情，就八九不离十了。如果有问题，出版社的人是不会跟她一起吃饭的。后来到商场，她也能感觉到陈夏荷的扫兴。

本来人家是有很高的兴致的，是要血拚一番的。可是由于自己的因素，人家没有尽兴。不过，也没有办法，谁叫自己囊中羞涩呢。

而且，自己也不愿意，叫陈夏荷替自己买衣服。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经欠了陈夏荷很大的人情。不仅仅是人家陪她住医院，给她出钱。从根本上来说，她能到创作中心，跟她有这样的缘分，就是由于陈夏荷对她的某种厚爱。

自己这一次来出版社，按说，陈夏荷是可以不陪同的。毕竟这个事情只是司马鑫她自己的私事。她这一次出书，跟创作中心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不过，司马鑫也能体会到陈夏荷的良苦用心。她就是为了叫自己省几个钱。对于自己经济上的窘境，司马鑫比谁都知道得清楚。

在现在这样的社会，没有钱，是最叫人自卑的一件事情。如果就是在自己的家乡，在农村，她的日子过得也比别的人不差。即使自己过得不好，周围的邻居也不会笑话她。所以，她也没有什么自卑的感觉。

可是，现在她的身份就很尴尬。明明是一个农村人，是一个农民，却跟城里人生活在一起，跟他们一起写作，跟他们一起聊天。

这就叫她意识到，自己不是单纯的乡下人了。撇开身份不谈，她也是一个作家，虽然作家头上已经没有了光环，但是作家这个职业本身，还是令很多人羡慕的。

可惜，自己徒有其表。名不副实。但是，要改变自己的经济状况，却又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自己的丈夫，人虽然很好，也很能干，但是他就是一个制砖工人，一个典型的重体力劳动者。

他们那里有一句话说得很透彻，出力的人不挣钱，挣钱的人不出力。丈夫就是拼死拼活，最多也就是能挣个温饱。要想富有，那无异于天方夜谭。

一想到这一点，她就有点悲哀。对于自己本身的潜力，她根本就没有想过，靠写作还可以挣钱。她原初的写作，只是不愿意在空闲的时候，去打麻将，去东家常西家短的八卦。

虽然她在家乡也很出名，但是人们却把她看作一个异数。一个妇道人家，写什么书！写书能当饭吃？

他们也没有想到，司马鑫竟然真地写书也能当饭吃。尤其是，现在，她可以写书挣钱了。后来吃饭的时候，编辑告诉她，码洋就是书的毛收入。

虽然现在稿费还没有到手，但是根据编辑讲，给她定的比例是很高的。即使在创作中心，其他比她有名的作家和诗人，也都对她出书羡慕嫉妒恨呢。

所以，她兴奋，虽然没有喝酒，虽然穿着不舒服的高跟鞋，虽然她跑得很累，但是她就是睡不着。睡不着的司马鑫神经高度灵敏。

她没有睡过城市的楼房。在农村，他们都是独门独院，除了能听见邻居的狗叫，别的声音一概被屏蔽。因此，她的睡眠从来被噪音搅扰过。

到了创作中心，住上了二层小楼的别墅。幸运的是，她住的别墅，就她一个人，也听不到别的声音。

可是，到了省城以后，住进陈夏荷的家。情况不一样了。第一晚上，她喝多了，自己到底出了多少洋相，她不记得了。但是搅扰了陈夏荷的好事，她却是知道的。

她也是过来人，知道小别胜新婚的遗憾。她当然知道，今晚上陈夏荷一定会补课的。尽管有这样的思想准备，但是她也没有想到，隔壁的陈夏荷他们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其实，也不是张慕润陈夏荷的动静大，他们说真的，是很压抑的，也是很克制的。所以才有第一晚上的缺憾。要说动静大，实际上是因为他们住的房子不隔音。

张慕润的房子，是那个框架结构的楼房，房间的隔墙，基本上都不是承重墙。所以墙体一般都是用轻质材料来填充的。要命的问题就出在这些材料上。

这些材料砌成的隔墙，看起来也很有厚度，但是由于材料的疏松性，隔音效果就不大好。张慕润平时的感受，就是说话不能太大声。

他不知道在别人的耳朵里，他们两口子说话的声音能不能传过去，他们倒时不时地能听到别的人家说话声。你想，说话的声音都能听到，那别的声音就可想而知了。

事实上，张慕润他们就听到过楼上人家的欢愉声音。尤其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习惯于熬夜的张慕润，就能听到楼上传来的那种声音。你懂的。

因为有了这样的经验，张慕润跟陈夏荷即使小别胜新婚的关头，也能抑制自己，尽量不弄出声响来。

可是，特别敏感的司马鑫，还是听到了。当然，她听到的声音也不是特别的大，但是因为她自己的代入感，就无形中放大了那种声音。

放大了那种声音，是那么地真切，是那么地熟悉，是那么地叫人想入非非。她甚至能根据声音，来还原他们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