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这副药用党参更为合适,人参虽然金贵,但药性过强,倘若擅自改成了人参,万一病人身体虚弱恐怕反而对病情不利啊!”小二在药铺里干了多年,对药方搭配多有了解,忍不住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小兄弟,党参是给那些没钱没势的寻常百姓用的,我这可是给知府的夫人抓药,知府的夫人能用党参吗?”边夫人的远房表哥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往柜台上重重地一放说,“不用找了!”
“好嘞!客官您且稍等,小的马上给你抓药制丸!”
小二看到银子顿时眉开眼笑,所有的底线此刻都成了雾气,顷刻间被那一锭银子所散发出来的耀眼光芒驱散。
再说为知府夫人诊完脉的傅青主并未离开边府,此时的他正在思忖着如何将心中的几句话说出口。
边大绶似乎看出了他的犹豫,忍不住问道:“傅先生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但说无妨!”
傅青主眉头一展:“那贫道就直说了!”
边大绶微微一笑:“傅先生请说。”
傅青主凝视着边大绶,直言道:“虽然贫道为尊夫人开了药方,但此病单单靠汤药还不行,需要一些药引子。”
边大绶爽快地说:“需要什么药引子傅先生只管开口。不管多昂贵多难搞到的东西,只要你列出来,哪怕是天山雪莲本官也会派人去为她摘来!”
傅青主笑着摇了摇头:“大人,这药引子非同寻常,他可不是金钱能买来的。”
边大绶当下一惊:“喔?究竟是什么东西这般神秘?”
傅青主说:“其实,这药引子并不神秘,但十分珍贵,它便是大人您的关爱。”
边大绶眉心微微一蹙:“关爱?”
傅青主接着说:“没错。尊夫人脾胃虚弱跟她的忧思过度有关,所以,大人要尽量给她多一些关爱,让她少一些忧思,多一些快乐,这病自然而然就会慢慢好起来。”
边大绶紧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开来,他不停地点着头说:“原来如此,请傅先生放心,夫人是本官唯一的亲人,以后本官会对夫人多一些关爱,让她的病尽快好起来。”
“那尊夫人的病应该很快就好了。”傅青主说着,有意无意地将目光往站在一旁看了半天地板的张彪身上瞥。
边大绶见状,立刻将脸一沉,低声说道:“张彪,还不过来给傅先生赔罪?”
张彪闻言后立刻转过身来,对傅青主抱拳赔礼:“傅先生,在下方才对你失礼了,求傅先生原谅。”
傅青主缓缓起身,走到张彪面前,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番,再一次摇头叹息道:“张彪,你病得不轻啊!”
边大绶以为傅青主心中的怒气未消,不肯放过张彪,顿时厉声呵斥道:“张彪!还不给傅先生跪下!”
张彪哼了一声,双膝一弯,心不甘情不愿地就准备往地上跪。傅青主赶紧伸手拦住:“诶!大人,贫道已经原谅他了,为何要罚他下跪啊?”
边大绶有些懵:“傅先生,他都把刀架到你脖子上了,你真的就这么轻易地原谅他了?”
傅青主微微一笑道:“我的这只高贵聪明的头颅不是完好无损地搁在脖子上吗?既然头颅还在,贫道便没有理由不原谅他。但是,大人,您的这位属下身患疾病,能不能让我给他好好诊治一番?”
边大绶当即一惊:“傅先生,你方才说的病得不轻是真的?他身体壮得跟头牛一样,怎么可能会有病呢?”
傅青主把头一点:“贫道不敢乱开玩笑。”
边大绶赶紧说道:“那就请傅先生好生为他看一看吧!”
傅青主转过头来正视着同样一脸惊愕的张彪说:“今日在土堂村见到你时,我便觉得你有病,如今近距离地查看,更加确定自己的判断了。”
傅青主看着目瞪口呆的张彪继续说:“贫道给你开一个药方,你回家后立刻去药铺买药煎出来备用,一旦感觉身体不舒服就立刻服下去,此药可保你一命。”
张彪将信将疑地接过药方,在得到边大绶的默许后退下去了。
当天傍晚,张彪下班后并没有去药铺,而是直接回了家。妻子准备为他洗衣服时发现了口袋里的那张药方,便询问这是什么重要的单据?
正在桌案前大口咀嚼着食物的张彪冷哼一声:“哪里是什么重要的单据啊?那是一个让我不小心得罪了的大夫吓唬我的证据!”
妻子有些不解地继续追问:“你这火爆脾气啥时候能改一改?不过就是当个差,你怎么又得罪人了?”
别看张彪长得人高马大天不怕地不怕的,骨子里却是个惧内的主。
听妻子这么一说,赶紧解释说:“哎,娘子,您这次可真是冤枉我了,我也是奉命行事,知府大人让我去请一个红衣道士去为夫人治病,我能不去吗?我敢不去吗?”
妻子将一碗热粥往他面前一送,嗔怪道:“你去便去,为何又得罪了人?”
张彪委屈道:“夫人你有所不知,那个红衣道士就是一头倔驴,软硬不吃,大人派我请他他不去,偏偏跟着一位草民走了,我一生气就拔刀吓唬了他一下,没成想,这臭道士回头便报复我!他当张彪是被吓大的?”
妻子觉得事有蹊跷,便对张彪进行了一番详细的询问,最终,张彪架不住妻子的软磨硬泡,将傅青主如何说他病得不轻,如何给他开了药方,如何叮嘱他抓药备用一事原原本本一字不落地跟妻子复述了一遍。
妻子是个聪慧的女子,她坐下来仔细想了想,认为丈夫所说的这位红衣道人既然能为了一个病种的血崩患者宁可得罪位高权重的知府大人,可见此人心地善良绝不会做出吓唬人的这般幼稚之事,便劝张彪去买药煎了备用。
假如真的没事,顶多也就费点银两,而一旦有事,便可真如红衣道人所说,可保丈夫一命。
张彪不想惹妻子不高兴,便只管去药店照单抓了一副药,回家让下人煎了煎,盛在碗里备用。
随后,张彪便像往常一样吃完饭后耍了会刀,随后又跟夫人下了会儿棋,人还是安然无恙。
临睡之前,张彪指着那碗汤药说:“夫人你瞧,我说那臭道士吓唬人你还不信,你看,为夫这不是好生生的吗?像我这么强壮的人怎么会有病呢?”
说着,便起身准备去将汤药倒掉。
但就在他起身后,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憋闷,天旋地转,仿佛跌入了无底的深渊一般,胸前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呼吸异常困难。
妻子见状,忙问他怎么了?
张彪这时突然想起傅青主的话:如果你感觉身体不舒服,胸口憋闷,就立刻将药服下,可保你一命。
他艰难地指着汤药:“快,快给我!”
妻子会意,迅速端过汤药喂他喝下,随后搀扶他落座,张彪喝下药后很快平复下来,呼吸也如往常一般顺畅起来。
张彪将床边的那张被揉得皱巴巴的药方轻轻地展开,无限感慨地说:“都是我张彪心胸狭隘,以小人之心度了君子之腹,今日若不是傅先生的这张药方,恐怕为夫早已命丧黄泉了。”
妻子道:“是啊,你的这条命是傅先生给的,从今往后,咱们张家世世代代都要铭记在心了!”
这边张彪服药后的效果立竿见影,但另外一边,边夫人日日服药却依旧容颜消瘦不思饮食。
边大绶当着众人的面无奈地摇头叹息道:“世人都说朱衣道人医术高明,依本官看,也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夫人服药这么久了病依然没好,跟那些故弄玄虚的江湖郎中并无区别!”
张彪是个直肠子,既受了傅青主的大恩便不容许任何人诋毁他,见边大绶如此评价他的救命恩人,立刻走向前来替傅青主鸣不平:“大人的话属下不敢苟同!”
边大绶原本也只是发发牢骚感慨一下,并未想要把傅青主怎么样。
但见张彪如此较真心中十分诧异,当下好奇道:“喔?你前几日不是还对他一万个不满吗?怎么,才短短几日的功夫就如此袒护他了?”
张彪义正言辞道:“回禀大人,前几日对傅先生不敬是属下鲁莽无知,但傅先生非但不记恨,反而不计前嫌地救了属下一命,那日若是没有傅先生的那张药方,恐怕现在属下就不能站在此处为大人效命了!”
边大绶略带狐疑地将这位追随自己多年的副将上下打量了一番:“你的意思是,你当真有病?”
张彪抱拳回禀:“属下病得不轻。”
边大绶:“后来服用了傅先生开的方药便好了?”
张彪再回:“正是。属下当晚发作,天旋地转差点儿丢了命,内子及时端来用傅先生开的方子抓来的汤药,方才救下属下一条贱命。”
边大绶顿时一惊:“此药居然这般神奇?”
张彪正色说道:“正是。”
“那为何给夫人服用的汤药却效果甚微?”
“大人是在哪里买的?找谁买的?找谁煎的?属下认为,这其中必有蹊跷。”
“你的意思是……”
“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