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既然官差能够找到这儿,就一定是掌握了一定的证据,知道了他们的关系,此时若是不认,只会让对方起疑。
想到这儿,他呵呵一笑道:“这不是朱衣道人吗?这个忘恩负义不知好歹的东西,化成灰我都认识!”
胖官差继续追问:“你知道他现在人在哪儿吗?”
王如金说:“前几天他还来过我这儿!跟我借钱喝酒!一个道士正经事不干一点,整天就知道吃吃喝喝,谁有那么多钱 借给他啊?我告诉他先把之前的钱还了再说,你猜怎么着?”
王如金努力地眨了眨眼睛,卖了个关子。
只有躲在隔壁的傅青主知道,这小子是编不下去了,在拖延时间虚构故事情节呢!
但官差不知道,抻长了脖子好奇地问:“这么着?”
王如金嘴巴一撇:“那家伙直接抢了我家祖传的一个古董花瓶溜了!”
两位官差面面相觑,见王如金骂骂咧咧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假话,只好离开。临走时候撂下一句话:“这小子回来你就通知我们,爷帮你要回他欠你的银子!”
王如金憨憨地一笑道:“成!”
从王如金家里出来,两名官差越想越不对,瘦官差拧着眉头说:“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儿不对。”
胖官差板着胖嘟嘟的一张板油脸问:“哪儿不对了?”
瘦官差说:“你想啊!有人告诉我们朱衣道人跟王如金关系甚好,经常到他家相聚,可是你看看他刚才的表现,像是一个朋友的样子吗?”
胖官差摆了摆手说:“你没听到他说吗?朱衣道人跟他借钱,借了不还又来借,俩人为了点银子闹掰了呗!”
瘦官差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说:“不对!朝廷让咱们寻的可都是隐于世的大才,这种人才怎么可能为了点碎银向人低头呢?”
胖子似乎听出点门道来了,他两只小眼一眯缝,眉头紧紧地一皱:“嘶!你的意思是?”
“咱们八成被那小子给糊弄了!走!再回头看看!”二人折回来,准备杀他一个回马枪。
再说傅青主见王如金机智地送走两位官差后,傅青主总算是松了口气,正准备神不知鬼不觉地再跳回王如金家,运功时,突然感觉身后别人拉了一下。
“傅先生?您这是?”
傅青主回头一看,原来是徐生。看样子他是刚刚从外面回来,风尘仆仆的一脸酒气。
傅青主知道,知道实情对于对方来说未必是好事,善意地隐瞒也许会让他置身事外。
于是,随口撒了个谎说:“哦,你总算回来了,是这样,我打算离开汾阳了,临行之前,想来探望一下我的病人,看看她身体好了没有?见你不在家,不敢进屋,所以在院子里等候。”
徐生说:“傅先生见外了,大夫给患者看病哪里有什么不便?琳儿!琳儿!这个死丫头,估计又偷懒睡着了。走,傅先生,我带你进屋!”
傅青主只好随他进了屋。
前脚刚踏进门,后脚就听到门吱嘎一声被人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两个人来,一胖一瘦,一副官差的打扮。傅青主见状,心说不好,加快脚步迅速躲入屋内。
“哎,你们二位找谁?”紧跟在傅青主身后的徐生借着酒意招呼道。
“哟!不好意思走错门了!打扰了!”那名身材偏胖的官差说。
“既然来了,咱不能白来啊!你,过来!”身材略瘦的官差指了指徐生说。
徐生晃晃悠悠地走过去,瘦官差将一副画像往徐生面前一晃,说:“看到这个人就赶紧向我们汇报,上头有奖励!”说完,二人摔门而去。
“哦!”徐生接过画像不经意地一瞥,顿时惊得酒醒了一半。
“先生,你看!”徐生拔腿回到屋里,将画像递给了傅青主。
“别担心,没事!带我去看看尊夫人的病吧!”傅青主接过画像,装作若无其事地微微一笑,拍了拍徐生的肩膀说。
此时,隔壁院子里再次传来官差大呼小叫的声音,想起方才在翻墙之际被徐生拉住的那一把,忍不住心生感激。
徐家娘子的病已大有好转,嗓子已经清亮如初,症状也有所缓解,傅青主叮嘱她按时服药,在徐生的热情挽留下又留在徐家喝了一盏茶,等到隔壁彻底消停下来之后,这才起身告辞。
回到王如金家时,二人正对着院子里的那张小方桌上的一壶茶一筹莫展唉声叹气。
此时已近黄昏,夕阳斜斜地照在小院里,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青主兄,刚才你都听见了吧?朝廷四处在打探你的去处,此地不可久留了!”看到傅青主回来,薛宗周叹了口气说。
“恩,明日我我回西村看看我弟弟就动身!”傅青主下定决心说。
次日一早,傅青主动身离开了汾阳。离开之前,他先去西村看望了弟弟傅止,叮嘱他要小心行事,又将侄子傅仁带了出来,与母亲和儿子傅眉相聚。
此后,傅青主便继续在盂县、平定一带云游,重新过上了游山玩水治病救人的日子。
中秋节那日,傅青主与母亲,儿子傅眉和侄儿傅仁坐在月下吃团圆饭。母亲看着傅青主披在身上那件早已破旧的道袍说:“儿啊,衣服破了,该换了!”
傅青主有意逗母亲开心,打趣道:“娘!这可是儿子走哪儿吃哪儿的行头,换了可就吃不着了!”
年仅八岁的侄儿傅仁侧着小脸问:“叔父,听说您穿着这一身道袍走遍了名山大川,吃遍了百家之饭,仁儿很是羡慕,您能带我一起去吃喝玩乐吗?”
傅母被小孙子的一句吃喝玩乐给彻底逗笑了,好不容易夹起来的一块芋头也在一笑一颤中抖落到餐桌上。
傅眉说:“仁儿,你这个词用得不恰当,你叔父是出去治病救人,怎么能说是吃喝玩乐呢?”
傅仁却不这么认为,放下筷子一本正经地跟眼前的这位刚好比自己大了一轮的堂哥理论起来:“难道叔父没有走遍名山大川吗?没有吃过百家之饭吗?没有喝过百姓家的酒水吗?难道叔父看了风景吃了佳肴喝了美酒心里没感觉到快乐吗?”
个性内敛的傅眉原本就不太善于争辩,被小傅仁这么一抢白,顿时有些词穷。他寻思了半天才支支吾吾道:“吃是吃过,喝也喝过,玩也玩过,快乐也倒是挺快乐,可是……这个词还是听着别扭。”
傅青主哈哈一笑说:“没什么别扭的!过几日,我---朱衣道人便带你们二位公子出去吃喝玩乐!”
秋天的风一天比一天凉,裹在傅青主身上的那件道袍略显单薄。傅母连夜为儿子在袍子里为他加了一层薄薄的绒,又将道袍上裂开的口子一一缝补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睡下。
数日之后,傅青主便兑现了之前的承诺,带上儿子傅眉和傅仁这个小机灵鬼,一同出去“吃喝玩乐”。
三人走到一处荒郊野岭时,看到路边有一条小溪清澈见底,傅青主忍不住蹲下来,掬一捧清水送入口中。
清冽的溪水催生了尿意,他嘱咐儿子傅眉要好生照看弟弟傅仁,自己找地方解手去了。
等回来时,方才还浑身是劲儿的傅仁突然喊饿,一个劲儿地嚷嚷着要吃百家饭。
傅青主颇感为难,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去哪儿找吃食?
傅仁仿佛早有主意,指着不远处的亭子里一位身着白衣的陌生男子说:“他身上有!”
傅青主甚是不解:“他并未吃东西啊,你怎么知道他身上有东西吃?”
傅仁忽闪着一双清澈灵动的大眼睛说:“因为他姓白啊!”
傅青主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个看似机灵的小侄子竟然将“百家饭”解读成了“白家饭”。
“可是,你怎么知道他姓白呢?”傅青主还是不解。
“方才我听到他喊了!”
“哦?他喊什么了?”
“他说,我白允彩虽是读书人,却生得一副铮铮傲骨!他还说……”傅仁学着亭子里那位书生的样子煞有介事地摇头晃脑道。
“仁儿,你刚才说他叫什么?白允彩?”傅青主俯下身子问小傅仁。
“恩!仁儿听得清清楚楚,那个叔叔说他是白色的云彩。”傅仁一本正经地出着错。
傅青主仿佛被点了穴一般微微怔了一下,随后,迅速转过身,眯着眼睛眺望着远处亭子里的那个人。秋风扬起他的一身白衣,衣袂飘飘风度翩翩,虽然相去甚远,但身上那股不可复制的风度却依稀可见。
“呵!真的是他!”傅青主拉起傅仁的手,兴奋地说,“走,叔父这就带你们去吃白家饭!”
许久不见,白允彩还是像从前一样风流倜傥。
见到傅青主后,白允彩第一句话竟是:“青主兄,真不够意思!在苍岩山下建了大宅子,居然不邀请我们进去一坐!”
傅青主当即一怔,说:“允彩贤弟说笑了,我傅青主四海为家行踪不定,何时在山下修过什么宅子?”
白允彩以难以置信的目光直直地看了他几眼,说:“我分明见过你修的那个大宅,宅子的匾额上还清清楚楚地写着“朱衣道馆”四个大字,笔法苍劲有力,一看就是你的笔迹。”
莫非,这天底下还有第二个朱衣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