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州刺史府中,石鉴与胡奋对面而坐,二人中间的书台上摆着一封军情奏报,自然是李元遣闽冉送达的鲜卑军情。
石鉴面色玩味,嘴角露出讥讽戏谑之意,于其身份很不合适宜。对面的胡奋也是一副想笑又憋着,很吃力的不让自己笑出声来的模样。
“胡大人,想笑你就笑吧,不用憋得如此辛苦。”石鉴淡淡的道。
胡奋犹如得到大赦一般,放声哈哈大笑起来。
片刻后,放肆的笑声方歇,胡奋顺了顺气,面色突然变得阴沉起来,对石鉴道:“都督,如此契机,千万不可错过啊。”
石鉴双眼微眯,冷冷道:“胡大人所指,本官倒不是很明白。”
胡奋也不在意石鉴的充着明白装糊涂,缓缓道:“现在举国上下都沉静在西北大捷的欢乐之中,特别是我们的陛下自立国以来最大的功勋,深得民心,朝廷上下正歌功颂德都来不呢,这个时候李元这个莽夫居然送来鲜卑再次厉兵秣马,欲挥鞭南下的消息,岂不是在一个狠狠的耳光摔在我大晋的脸面上?本来就被陛下猜忌的李元这是给自己的仕途再砍上一刀?”
石鉴沉声道:“如果李元的判断是真的呢?”
胡奋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道:“据我所知,李元是根据一个入伍还不到一年的谍子在贺兰山下的所见所闻而已,真真正正的杞人忧天,而在下不才,也在草原上洒出了数百的谍子,据谍子回报,并无李元所说的情形,据在下看,是那新兵蛋子立功心切,谎报军情,而一向自负的李元早就发出过鲜卑忘我之心不死的言论,而那新兵蛋子的军情正中其下怀,便是这般巧合的证明了李元的言之凿凿。”
石鉴看了一眼胡奋,道:“既如此,本都督不理会那李元便是,至于要向朝廷上书中关于李元谎报军情,扰乱军心,以虚假军情唯有企图擅自调兵的罪名还需要劳烦胡大人了。”
胡奋心中骂了一句老狐狸,嘴上却是笑道:“这些攻讦同僚的事情当然由在下来做,只是事成之后,还需要大都督成全先前之意。”
石鉴点了点头道:“只要这个李元被撵走,本都督答应你,将武威郡划到你的治下。话又说回来,这个武威郡,特别是武威城,乃是河西走廊上最大的城镇,不管是向西域还是向背面草原进行贸易,都必须经过此城,油水很多啊。”
胡奋心领神会,道:“自然少不了大人您的那一份。”
......
京城,洛阳,宫城,太极殿上
司马炎面前的御座上摆着两件西北急报,其中一封是李元关于秃发树机能再次南下的军情急报,另一封却是胡奋攻讦李元以假军情图谋不轨的奏折。
司马炎犯了难,究竟信谁的?
自己虽然很猜忌李元,但是凭自己对于李元的了解,李元从来不会做出那种没有把握的事情。
而胡奋这封奏折显然是受了石鉴的授意,这点小伎俩,司马炎还是能看出来的,也就是说这份奏折是两位西北最被自己倚重将领所言,而且言之凿凿,有理有据,将李元驳的是体无完肤。
本应该是宁愿相信石鉴和胡奋的。
可是世间上最怕的就是一个万一,万一被李元说中了,秃发树机能再次提兵南下,而自己没有丝毫准备,岂不是将绝好的西北局势拱手让人?
司马炎自认自己是一个务实的人,不会为一些虚名而枉顾事实的真相。可是上次西北大捷给刚刚立国才十余年的大晋带来的意义不言而喻,刚刚嘉奖过秃发树机能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却要举国备战,那岂不是说自己这个皇帝被那秃发树机能给耍了?那刚刚凝聚起来的人心,在举国上下树立起来的威望岂不是一朝崩毁?
一想到此处,司马炎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恶狠狠的看了一眼李元的军情急报,心道:“好你个李元,你这不是给朕难堪么?”
就在司马炎独自思量的时候,太极殿上两班人马也是吵得沸反盈天。
一方是以贾充为首的勋贵一派,另一方是以齐王司马攸为首的一派。贾充提议将谎报军情,图谋不轨的李元罢官去职,押解回京审献定罪。而齐王司马攸主张立即名石鉴、胡奋、李元备战,让坐镇关中的汝南王司马亮统筹全局,特别是尽快筹措粮草。
双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司马炎一阵头大,眉头紧锁,草草退了早朝,居然没有将此时议定。
司马炎很是心烦,屏退最有,只留下吴禄在身边服侍。一想到皇后杨艳的病情一天重似一天,司马炎就觉得有些愧疚。
最近自己是不是太过荒唐了些。
想到此处,司马炎老脸一红,但眼中却闪烁这男性本能的欲望之火。
几经辗转,司马炎来到了皇后寝宫之外。
此时杨艳已经是一脸安详的端坐在锦墩之上,靠着窗,任阳光照在自己那张苍白的脸上,服侍在杨艳身侧的宫女心中嘀咕道:“娘娘你这又是何必呢?三天都未进食了,只是喝了点米汤,身子本来就虚弱不堪,非要逞强做给陛下看。”
宫女也只敢在心中腹诽,乖顺的站在杨艳的身侧。
司马炎立在寝宫前,顿在门前,有些犹豫。
吴禄眼观鼻鼻观心。
“可是陛下驾临,奴婢未曾远迎,还望皇上赎罪。”杨艳病态的容貌来到了司马炎的面前。
司马炎顿时一阵心痛,先前的犹豫早就抛开,上前一步扶住杨艳,道:“你这又是何苦?”
杨艳靠在司马炎的怀中,很是幸福模样。
“是朕对不住你。”司马炎久久冒出一句话来。
杨艳伸手捂住了司马炎的嘴,摇了摇头,轻声道:“不能常侍在陛下左右,是臣妾的罪过,臣妾自知已经是病入膏肓,不日将会走了,可是陛下千秋万载,没有一个贴心人在陛下身边,臣妾不放心。”
司马炎欲言又止。
杨艳道:“臣妾有一堂妹,名杨芷,花容月貌,温良贤淑,比之臣妾有过无不及,臣妾想将其荐给陛下,代臣妾日后服侍陛下。”
见到杨艳气若游丝,司马炎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见司马炎首肯,杨艳苍白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精神好了许多,缓缓道:“记得当年陛下还是世子的时候,在北邙山上游玩,臣妾那时随母段氏也在山中,不期而遇,臣妾还和陛下比试了书法,绘画.......”
这一日,杨艳去世,时年三十七岁,葬于峻阳陵,谥号武元皇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