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秘书和张昊检察官与魏新光等人走到一起,还是在魏新光、陈静和找到老首长的领导,老领导出面干涉张总的冤案平反裁定执行之后。其中的过程以及在他们‘走到一起’之后所干的事情,我是通过专案组的另外一位同事打听到的。而我的这位同事,则是陈静和的手下——黑金矿业集团副总经理、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董事长李清雅的朋友。”说到这里,孙浩楠冲着张庆和蔡宝成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我的表述有点饶舌,但事情千真万确。我的这位同事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人,对我忠心耿耿。虽然我对他与李清雅之间这种不清不白的关系不感冒甚至有些反感,但他说的话完全可以相信,因为他不能也不敢对我说谎。”
听完孙浩楠的话,刚才还义愤填膺、满肚子怒火的张庆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孙局,您把这么令人生气的事情用说相声一样的口吻说出来,把我都听笑了。来,咱们喝一杯,然后您继续说!”
说到这里,张庆端起酒杯冲着孙浩楠晃了晃。
没想到,刚才在喝酒的过程中从来没有拒绝过的孙浩楠却冲着张庆摆摆手:“先不喝了,把事情说完再说吧,别事情没有说完,人喝醉了,那可就成了笑话了!”
“哈哈哈哈哈!”孙浩楠的一句话,把张庆和蔡宝成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刚才还紧张的让人喘不过气来的气氛有了些许的缓解。
“在老首长与他的那位老领导接触之后的第二天,神通广大的魏新光和李清雅就弄到了陈秘书和张昊检察官的电话,并在当天晚上把他们二人请到了北京王府井大饭店吃了顿饭。对于这家饭店,张总和蔡律师应该听说过吧?”说到这里,孙浩楠停下话题,一边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一边用眼睛看看张庆和蔡律师。
“我知道,也在这家饭店吃过饭。”张庆看看孙浩楠说道:“在我没有被魏新光一伙陷害入狱之前,我来北京处理矿上的事情,宴请的是地矿部的领导。我记得,当时吃饭的有大约10个人,但那桌子饭一下子吃掉了我近10万元。吃完饭到前台结账的时候,听到这个数字差一点把我吓得跪倒在地上。那是十年前的事情啊,这十年期间,物价上涨了几十倍,如果现在还按照当时点菜的标准的话,没有几十万是下不来的。”
说完话,张庆无奈的摇摇头:“在一个小小的陈秘书和张昊面前就如此阔绰,如果面对的是权高位重的领导,他们会怎么干?这些王八蛋,为了害我,他们是真的不惜余力啊。”
孙浩楠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据我的同事告诉我,李清雅在和他谈到如何‘俘虏’陈秘书和张昊检察官的时候,还是费了一把劲的。按照我的分析,其原因有三个:第一,他们两个人已经拿了您张总给的好处,如果在这个时候‘叛变’,您这边他如何交待?第二,他们两个人特别是陈秘书,对于老首长的做事风格和为人是十分了解的,他们担心,如果拿了魏新光和李清雅的好处但又不能说服老首长把天平偏向他们的话,他如何交差?他们知道,魏新光和李清雅特别是陈静和,可不是像您张总一样好对付。 拿了钱办不成事,陈静和是不会饶了他们的。第三就是个人感情的问题。就像刚才蔡律师说的那样,他张昊和蔡律师毕竟在一起学习过,两个人的关系有非常要好,如果公然背叛你们。他张检察官还是有所顾虑的。所以,李清雅和魏新光虽然把陈秘书和张昊请到了北京最著名的饭店,吃的是满汉全席,喝的是珍藏茅台,但说服他们的过程却没有那么简单。”
说到这里,孙浩楠抬头看看张庆和蔡宝成。
他们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四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孙浩楠,目光里充满了急迫——孙浩楠述说的“剧情”确实吸引了他们,甚至到了让张庆忘却了愤怒和烦恼,成了一个单纯的听故事的人!
“但是,魏新光特别是李清雅,对付这些政府官员还是特别有办法的。只是用了三招,便让刚开始意志特别坚定的陈秘书和张昊检察官‘俯首称臣’了”。接过蔡宝成递过来的香烟,孙浩楠一边吸烟一边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见孙浩楠停下了话题,张庆端起面前的茶杯冲着孙浩楠晃了晃:“孙局,凭借现在的实力,我张庆没有能力请您到什么王府井大饭店吃饭。但是,请您放心,只要......”
“张总,我们之间就不要这么客气了。如果是想吃饭,特别是想到王府井大饭店吃饭,我随时都可以去,随时都有人请。”冲着张庆摆摆手,孙浩楠笑着说道:“只不过,我的为人您是知道的,如果不是真正的朋友,您就是请我吃再好的酒席我也不会去。再说了,您我之间的交往并不是体现在吃什么饭上,我是作为一名执法人员,从维护司法公正的角度来和您交往的。我是您冤案平反专案组成员之一,案子平反了却屡屡得不到执行,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我不是没有责任。所以,今天包括今后,您和蔡律师都没有必要跟我客气。”
说到这里,孙浩楠端起面前的茶杯和张庆、蔡宝成碰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君子之交淡如水。为了把事情说明白,我们三个以水代酒,干一杯!”
说完话,孙浩楠举起茶杯,真的把满满的一杯水喝了个底朝天。
张庆和蔡宝成也不敢怠慢,一边感激的冲着孙浩楠点点头,一边学着孙浩楠的样子,仰起脖子,把满满的一杯茶水喝完。
放下茶杯,蔡宝成一边劝孙浩楠吃菜,一边看着他问道:“孙局,您讲一下,李清雅、魏新光是如何胡说八道,并且用他们的胡说八道打动陈秘书和张昊的。我就不相信,陈秘书和张昊也是有文化、有级别的领导,会让魏新光和李清雅的一番胡言乱语说乱了方寸!”
拿着筷子吃了两口菜,把筷子放在桌子上,孙浩楠看看蔡宝成,先是微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在我的同事跟我陈述李清雅如何说服陈秘书和张昊这件事情之前,我和您蔡律师有同样的想法。我想,即便是他李清雅再能说会道,真理毕竟是真理。面对陈秘书和张昊这二位在首长身边多年、见过大世面的人,说服他们绝不会轻而易举。但是听了那位同事的叙述之后,我倒是觉得李清雅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不愧为是陈静和多年的帮手!”
说到这里,孙浩楠往面前的烟灰缸里弹弹烟灰,然后接着说道:“首先,李清雅告诉陈秘书和张昊:对于中央专案组对张庆与魏新光之间的股权纠纷案以及张庆的刑事犯罪案的重审和判决,作为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的控股股东,黑金矿业集团没有任何异议,更不想与中央专案组的重审判决‘较劲’。但是,案子重审判决生效已经一年多了还没有进入执行,只能说明三个问题:第一,纠错裁定本身有问题,至少在可操作性上有问题;第二,在现如今这个人情大过法制的形势下,张庆真的没有能力和黑金矿业集团较劲,否则,一年多的时间过去了,冤案纠错判决的执行怎么能没有任何进展?”
“李清雅说的第二条我承认。在人情大过法制的形势下,我张庆真的斗不过魏新光一伙。但是,他们也不想一下,他们是用什么方法获得如此厚重的‘人情’的?一旦党和政府予以追究,‘人情’内外的人谁逃得了干系?哼!”接着孙浩楠的话,张庆气哼哼的说道。
孙浩楠看看张庆,并没有接他的话,而是顺着刚才的话题说道:“于是,李清雅提醒陈秘书和张昊:现在,张庆虽然通过关系把他所谓的举报信交到了中央,递到了老首长的手上,老首长的态度也很明确。但是,要想以此解决问题,达到冤案平反裁定马上、彻底执行的结果还是有很大的困难。绿城省特殊的地理位置和政治背景,案子本身所存在的复杂性,以及老首长身边的朋友、战友特别是领导的意见,会让老首长有所考虑。从外围来讲,黑金矿业集团在业界甚至政府中的影响力以及强大的人脉关系,会无限期延长冤案判决的执行甚至会改变事态的走向。同时,这个女人还告诉陈秘书和张昊:如果二位错估了形势,帮着张庆摇旗呐喊,而最后的结果与您们所期望的结果不一样的话,会落个‘两面不是人’:领导会怀疑您们帮助张庆的动机,张庆则会怀疑您们是不是真的帮助了他。最可怕的是张庆,如果他反唇相讥,倒打一耙,把您们二位拖下水的话,后果不言而喻!”
“真他妈的阴险,阴险的令人发指!”孙浩楠的话刚一落地,张庆就愤怒的一边骂娘,一边把拳头狠狠的砸在桌子上。
“后来呢?难道李清雅的这些话就让陈秘书和张昊动摇了?他们的意志也太不坚定了吧?特别是陈秘书,在老首长身边多年了,见过的大世面多了去了,他李清雅一番胡说八道就把他们说服了?也太没有洞察力和分析力了吧?难道他不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吗?”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蔡宝成气愤的说道。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您们二位也太低估陈秘书和张昊检察官了吧?他们虽然不是什么大领导,但毕竟在首长面前呆了这么多年,怎么会这么容易被她李清雅和魏新光说服?他们还有第二招呢!”说到这里,孙浩楠苦笑了一下摇摇头。
张庆和蔡宝成停下话题,两个人又把目光投在孙浩楠的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话。
“就在陈秘书和张海有些犹豫的时候,李清雅拿出了她的第二招。”把手中拿着的烟头撂进面前的烟灰缸里,孙浩楠接着说道:“就在当时的饭局上,李清雅拨通了受陈静和的委托、找老首长干预冤案裁定执行的那位老首长当年的领导的儿子的电话。在......”
“这位领导的儿子我知道一些。”张庆打断孙浩楠的话,看着孙浩楠继续说道:“这位领导的儿子是一个做大宗运输生意的,魏新光、陈静和的云浮金宝矿业有限责任公司所生产的铁矿石,有近百分之五十是通过他运到外国的。在云浮铁矿身上,这位领导的儿子获得了巨额的利润。也正是如此,这位领导才对他陈静和视若座上宾而且言听计从的。陈静和这个王八蛋,简直是无孔不入啊!”
说到这里,张庆再次气愤的挥拳砸了一下桌子。
“张总,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孙浩楠摇摇头看看张庆:“这位领导的儿子叫齐从山,是陈秘书上高中时的同学,两个人关系神秘啊!”
“啊?怎么这么巧?真的是太玄乎了!”听了孙浩楠的话,坐在一旁的蔡宝成吓了一跳,情不自禁的高声惊叫道。
“至于陈秘书和齐大公子在电话里说了什么,我在这里就不多说了,我那位同事也没有跟我说清楚。反正,自从接了这个电话之后,陈秘书对李清雅的态度马上发生了180度的大转弯,把李清雅视为‘英雄’,言听计从。而张昊本来就是陈秘书的‘跟班’,既然陈秘书的态度改变了,他还能、还敢怎么样?最后的结果不言而喻了!”
说完话,孙浩楠冲着张庆和蔡宝成摊摊手,一脸的无奈。
“事情就这么简单?”听完孙浩楠的话,张庆楞了一下:“在陈秘书和张昊身上,我们不但动用了蔡律师的关系,而且在他们两个人身上是下了血本的。我不敢说我们送给他们的礼物有多么重,但就我目前的财力来讲,已经是尽了力了。难道我们花了这么大的成本,还抵不上他魏新光、李清雅的一桌饭、一顿劝和一通电话吗?”
“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冲着张庆摆摆手,孙浩楠一脸的严肃:“对于陈静和和魏新光以及比他们两个有过而不及的李清雅来讲,他们在搞‘歪门邪道’方面的经验和狠劲儿确实让人佩服。”看着张庆气恼甚至有些愤怒的样子,孙浩楠再一次冲着他摆摆手,然后接着说道:“当所有的感情牌、心理战已经初具成果、让陈秘书和张昊的心理防线产生动摇之后,魏新光和李清雅使出了他们最拿手的一招:钱。据我的同事跟我讲,李清雅虽然没有跟他透露到底送给陈秘书和张昊多少钱,但从他们拿到银行卡之后两只眼睛冒蓝光的表情分析,数额绝对不会小,甚至会超过您张总送给他们的一倍或者几倍。否则,陈秘书和张昊就不会当即调转风头,对李清雅做出一定竭尽全力帮忙的承诺。”
说到这里,孙浩楠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然后点燃一支香烟,一边吸烟一边看着张庆和蔡宝成。
“就这样,陈秘书和张昊做了魏新光、李清雅的‘俘虏’,并在最高检领导面前帮着魏新光说话。”坐在孙浩楠身边,张庆一脸愤怒的接着说道:“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做的结果是什么吗?接受了我的‘礼物’却要帮着别人办事儿,这种‘两面派’的做法,不但违背了做人的基本原则,遭人唾弃。而且如果我张庆拉下脸来,把他们接受我的‘礼物’的事情捅出去,他们就不会害怕因此丢官罢职吗?”
说完话,张庆恼怒的挥起拳头砸在桌子上。满桌子的碗筷“配合”着张庆的情绪,纷纷跳将起来。
“哈哈哈哈,张总,别生气,有话慢慢说,生气对身体不好!”看着张庆恼怒的样子,孙浩楠站起身来,轻轻的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接着说道:“陈秘书和张昊是什么人?他们虽然不是多么高级的领导干部,但在领导身边工作多年,处变不惊,狡猾奸诈,俨然已经成了官场上的‘老油条’。所以,他们绝对不会像您刚才说的那样,冒着得罪您的危险,毫无顾忌的去帮魏新光和李清雅。”
“那他们会怎么办?一个闺女找了俩婆家,他陈秘书和张昊分身有术啊?既不得罪我们,又要让魏新光一伙高兴,他们怎么能做得到?要知道,冤案平反裁定是非分明,法律裁定公平公正。作为正义一方的我们和被执行一方的魏新光一伙是势不两立的,他陈秘书和张昊有什么办法让敌对双方的我们达成共识?”听完孙浩楠的话,坐在一旁的蔡宝成不解的问道。
“张总,我请教您两个问题。”先是冲着蔡宝成点点头表示赞同,然后转过头来看着张庆问道。
“孙局请讲!”张庆饶有兴趣的冲着孙浩楠点点头,微笑着说道。
“按照冤案平反裁定,依法收回被魏新光一伙非法霸占的属于您的财物,依法追究魏新光背后那些贪官污吏的刑事责任,是您最迫切的要求,也是平反裁定中明确的条款。按照道理来说,既然是法律判决的事情,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更没有讨价还价的可能。法律是严肃的,公正的,是不容侵犯的。但是,如果非要让您在这两条中选择一条,您会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孙浩楠一脸认真的看着张庆,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既然是法律判决的,法院就应该无条件的执行,为什么要选择?非选择不可吗?”张庆皱着眉头问道。
孙浩楠坚定的点点头。
“那,那”张庆先是扭头看看蔡宝成,两个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之后,张庆不情愿的说道:“如果非要选择的话,我选择第一条,让魏新光、陈静和之流把非法霸占的我的财产、云浮铁矿的采矿权以及他们侵占我的矿山开采权这么多年以来的非法所得一分不差的还给我。至于法律是否制裁那些助纣为虐、和魏新光一起迫害我的那些腐败官员和腐败的执法人员,那是政府的事情,哪是我这个小百姓关心的事情?即便是强烈要求又有何用?所以,唉……”
说到这里,张庆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满脸的痛苦。
“退一步海阔天空。面对目前的局势,张总的选择并没有错,虽然有些无奈。魏新光一伙特别是陈静和的政治背景确实有些大,他们用金钱构筑的强大‘防线’对于冤案平反裁定的执行设置了很大的障碍。面对这个障碍,说实话,不仅仅是我,就是有些领导也有些迟疑甚至在态度上变得模棱两可起来。特别是他们以维护绿城大局稳定为借口,要求执法机关在查处参与魏新光非法霸占您的财产、陷害您含冤入狱的领导干部和执法人员时‘慎重考虑’的说法,确实影响了一些领导甚至是高层领导的态度。所以说,如果在这个时候您张总不在强烈要求严惩涉案贪官污吏方面做出让步,也许,现在冤案平反裁定执行所遇到的僵局就会迎刃而解,出现希望。”说到这里,孙浩楠停下话题,然后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茶。
张庆和蔡宝成相互对视了一眼,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但张庆再次扭头看孙浩楠时,眼神却复杂了很多,心里暗暗的想:一向对自己大力支持的孙局今天为什么变得犹豫起来,而且有劝说自己向魏新光一伙屈服的意思?他是怎么了?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