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星期天的,你不在家呆着陪陪儿子,陪陪我,总想着出去,出去,你出去干嘛?平时工作忙也就算了,大礼拜天的你还能有什么理由?”见高风像一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子里转来转去,正在忙着收拾房子的张晓华有些不满的说道。
停下脚步看看张晓华,高风笑了一下,弯下身子在地上捡起儿子扔在地上的玩具放在茶几上,然后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早晨起床到现在,心里一直慌慌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所以,我想到公司看一下,心里会踏实一些。”
“哎吆,你不过是个小小的编辑部主任,在你的上面有卜哥,有侯总,有公司董事会十几个股东。天塌下来有大个子顶着,与你这个小领导有什么关系?杞人忧天啊?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就是完成了任务,其他的还轮到你操心了?”手里拿着拖把,张晓华一边把站在房子中间的高风往旁边扒拉一边用讥讽的口气说道。
听完张晓华的话,高风无奈的摇摇头,然后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拿起遥控器打开电视,百无聊赖的看起电视来。
正在这个时候,放在茶几上的手机一蹦三跳的响了起来。高风赶紧侧着身子伸手拿起手机,但看了看来电显示的号码却又犹豫起来,嘴里边嘟囔着:“他怎么突然来电话了?好长时间没有联系了呀!”
“谁的电话呀?是不想接还是不方便接?”正在拖地的张晓华一边弯着腰拖地一边和高风开着玩笑。
“你想到哪里去了?什么叫不敢接啊,我又没有什么隐私!是海福监狱的肖监狱长!”手里拿着手机,高风扭头看看“阴阳怪气”的张晓华,高风皱着眉头说道。
“那还不赶快接,肖监狱长找你肯定有急事,你还等什么呀?”停下手中的活计,张晓华着急的催促道。
“哦,哦,好的!”高风冲着张晓华点点头,赶紧划开了接听键。
在看到肖刚的电话号码之后,高风之所以犹豫,有两个方面的原因:第一,刑满释放回家之后,刚开始的那段时间,他和卜慌与肖刚的联系很频繁,处于“蜜月期”。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相互之间的联系越来越少,在高风的印象里,好像有近半年的时间没有和肖刚联系了,不但是他,卜慌也是如此。现在,肖刚突然来了个电话,让高风一时不知道怎么办好甚至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第二点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点。刑满释放已经快两年了,随着《视角》杂志的成功,作为杂志编辑部主任的高风和卜慌一样,生活已经步入一个“正常人”的轨道。儿子健康成长,妻子工作顺利,父母二人过着悠闲的退休生活,他高风在整个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也是春风得意。生活的安逸似乎让他忘记了近七年监狱生活所带给他的巨大痛苦,同时他也在刻意回避着“监狱”这两个刺人的字眼。平时与卜慌等人聚会的时候,只要有人提起这两个字,他都会马上岔开话题。他真的不愿意让曾经不堪回首的经历再一次踏进本已平静的生活。他高风是这么想的,卜慌亦是如此。
想归这么想,犹豫归犹豫,但看到肖刚的电话之后,高风还是有些激动。他抓起手机,划开接听键,对着手机说道:“肖监,您老人家可是稀客啊,都半年了,也不给我们打个电话,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我来了?”
刑满释放两年了,高风早就忘了自己曾经与肖刚之间的身份差别,打心眼里把他当成一个关系比较好的朋友看待。所以,每一次打电话,他们之间没有了原来的客套,就像久别的朋友一样随意。
“哈哈哈哈,亏你小子说得出口。我现在虽然已经不是你的领导了,但按照年龄来算的话,我最起码还是你的老哥吧?半年的时间不给老哥打电话,现在反倒埋怨起我来了,你好意思啊?”电话里,传来了肖刚招牌式的大笑声。
“哎,哎,肖监狱长,您可千万不要这么说。”等肖刚把话说完,高风赶紧接着他的话说道:“您现在虽然不是我的直接领导了,但在我的心目中,您永远是我的领导,是我的大哥。无论到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您在我心目中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所以,我哪敢忘了您啊?只不过最近工作太忙了,没有抽出时间给您打电话而已。肖监狱长,我现在是卜慌卜总的手下,他对工作要求的严格程度您是知道的。所以,给他当手下,脑子里那根泫要始终绷着,一天24小时都不敢松懈,我......”
“哈哈哈哈,卜慌这家伙我是了解的,你说的事情他能做得出来。”肖刚哈哈一笑,然后继续说道:“哎,对了,今天不是周末嘛,卜慌在上班吗?我打他的电话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状态?他在忙什么呢?”
“哦,不应该呀。如果他加班,我们这些人特别是我能悠闲的在家休息吗?根本不可能。”高风一边和肖刚说话一边摆着手。
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手机说道:“肖监狱长,我总觉得您话中有话呀。您给我打电话之前是不是先给卜慌卜老师打电话了?您打电话是找我还是找卜老师?”
“哈哈哈哈,你这家伙想的还真多。”肖刚又是一笑,然后接着说道“如果我有事找你们,给谁打电话都是一样,先给谁打也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现在我告诉你,我和唐警官正在你们蓝海市的二河乡办事儿,现在事情已经办完了,明天就回海福。所以,想借机过去看看你们,欢不欢迎啊?如果......”
“没有什么如果。”不等肖刚把话说完,高风就毫不犹豫的打断了他的话:“您和唐警官都到了蓝海市了,如果还不来看看我和卜老师,那就实在说不过去了。现在我在您的微信里发给位置,您按照位置来找我就是了。肖监狱长,就这样,晚上见!”
说到这里,高风挂断了电话,然后有些兴奋的站起身来,一边激动的搓手,一边在客厅里转开了圈。
“瞧把你激动地,肖监狱长说什么了?”看着高风一脸笑容的样子,张晓华笑着问道。
“肖监狱长和唐警官来蓝海市的二河乡出差办事,现在事情办完了,想在回海福监狱之前来看看我和卜慌卜老师。我和肖监狱长已经一年多没见了,你说是不是好事儿?”拿起一支烟叼在嘴上,高风看着张晓华说道。
“嗯,确实是好事。”张晓华先是一把把高风叼在嘴里的香烟夺下来扔到垃圾桶里,然后看看噘着嘴满脸不高兴的高风:“在监狱的时候,肖监狱长和唐警官对你和卜慌卜大哥都很好。现在,你们两个虽然刑满释放回来了,但对于人家的恩情咱不能忘。你赶快给卜大哥打个电话,商量一下在哪里请肖监狱长和唐警官吃顿饭。别的钱都可以省,这个钱绝不能省。”
“肖监狱长说了,刚才他给卜哥打电话,可卜哥的电话一直处于无法接听状态。大礼拜天的,这家伙跑到哪里去了呢?我再打一遍试试!”说到这里,高风拿起手机拨通了卜慌的电话。
“还是打不通。这个卜哥也是,他的电话平时想躲都躲不掉,现在可好,打他的电话反而打不通了。这大礼拜天的,他干什么去了呢?”直到听到手机里滴滴的忙音,高风才有些失望的挂上电话,然后把手机往面前的茶几上一撂,将整个身子倚靠在沙发上。
“自己笨还怨天怨地。卜哥他们家就住在我们家前面那栋楼。如果你不愿意跑腿,不会打他们家座机啊?问问嫂子不就知道了?”在高风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张晓华一边笑一边摇头。
听完张晓华的话,高风也笑了。他又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卜慌家的座机:“嫂子,您好,我是高风。我刚才给卜哥打电话,他的电话一直处于......啊?什么?侯总出车祸了?好的,好的,我知道了!”
把电话往沙发上一撂,高风转身就往卧室跑,一边跑一边头也不回的对张晓华喊道:“晓华,快把我的衣服拿出来,我要去医院,侯总出车祸了,正在医院呢!”
开着自己那辆红色的雪佛兰,高风就像疯了一样赶到医院,把车扔在停车场之后,他又着急忙慌的往侯江的病房跑。
当听到侯江出车祸的消息之后,高风的头发都竖了起来。之所以这么着急,并不是因为侯江是他的老板,这样做的目的为了“拍马屁”,讨侯江欢心,而是基于他与侯江之间非常要好的关系。在环球贸易有限责任公司,高风凭借自身的努力和才华,赢得了广大同事的称赞和领导们的欣赏。特别是卜慌和侯江,对他高风的工作给与了坚定的支持和帮助,无论是工作中还是生活上,只要自己遇到困难,他们两个都会主动伸手援助。
最让高风难以忘怀的是,在他儿子过满月请客的时候,由于他刚刚刑满释放不久,很多之前的朋友都瞧不起他,不给他“面子”,所以,没有多少人去给他捧场。这种局面对于特别爱面子的高风来讲,是一个很大的打击。特别是在他岳父、岳母面前,高风臊的都抬不起头。但就是在这个时候,得知消息的侯江马上召集全公司三十多名中、高层管理人员,带着“份子钱”前来给高风捧场,让参加儿子满月酒宴席的亲朋好友佩服不已。
在他高风的眼里,侯江不仅仅是工作上的老总,而且还是他生活中的兄长,良师益友!所以,当听到侯江出车祸的消息之后,高风都快急疯了!
可当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眼前的情景气得他差一点吐血:只见侯江坐在床上,像模像样的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左胳膊上缠着绷带,并用一根纱布做成的袋子吊在脖子上。而右手则夹着一根香烟,正在兴高采烈的和卜慌说着什么。
而卜慌则坐在床头的一把椅子上,一只手拿着香烟,一条腿放在椅子的扶手上,咧着嘴笑着听侯江绘声绘色的“演讲”。
见高风推门闯了进来,侯江赶紧停下笑声,看着他说道:“哎吆,你小子是怎么知道消息的?跑这么快干啥,我又没有死!”
“哈哈哈哈哈!”高风目瞪口呆的样子,再加上侯江的一席话,把坐在一旁的卜慌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我这里吓得快尿裤子了,你们二位却在病房里谈天说地,笑的跟个弥勒佛一样。如果真的没事儿,能不能给我们打个电话说一下情况,别让我们担心好吗?”看着侯江和卜慌两个人幸灾乐祸的样子,高风坐在侯江的病床上,一脸不高兴的说道。
“没事,没事,只是个皮外伤,有什么好担心的?”侯江拍拍高风的肩膀,一边给他递烟一边笑着说道。
“二位领导,这里是病房,不是你们的办公室。这种地方能吸烟啊?让医生发现了要罚款的!”高风冲着侯江摆摆手,一脸认真的说道。
“瞧把你吓得,至于吗?”见高风面对着侯江递过来的香烟一个劲的往后躲,卜慌笑着说道:“侯总住的是蓝海市人民医院的高干病房,一人一个单间,也没有医生进来。即便是医生发现我们在抽烟,也只是象征性的说两句,还罚款?罚谁的款?这是高干病房,我们侯总现在是高干!”
“哈哈哈哈哈!”卜慌的一席话,把侯江和高风逗得再一次哈哈大笑起来。
“侯总,你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出了车祸呢?我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见你了,突然见到你你却躺在了病床上。问题不是很严重吧?”笑声过后,高风走到侯江面前,摸着他那缠着纱布的胳膊问道。
“我到省城出差,今天刚回来。下了飞机之后,司机陈凯去接我。由于好长时间没有开车了,手有点痒,所以我就让陈凯坐在一旁,我开车往家赶。刚出机场不远,手机响了。就在我低头拿手机的时候,一不小心把车开到了沟里,连人带车来了个底朝天。幸好沟不是很深,我和陈凯都没有什么大碍。”说到这里,侯江笑着看看高风,然后不解的问道:“今天是周末不上班,你小子是怎么知道我受伤的消息的?”
“没什么大事就好。”听完侯江的话,高风点点头,然后接着说道:“刚才的时候我给卜总打电话,他一直没有接。情急之下我把电话打到他家,是嫂子跟我说你出了车祸,卜总来医院看你的!我......”
说到这里,高风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着卜慌说道:“卜总,我找你有事,而且是急事!”
“哦?这大礼拜天的,有什么急事?快说!”卜慌看着高风不解的问道。
“刚才我突然接到了海福监狱肖监狱长的电话。他告诉我,他和唐警官出差来蓝海市,现在正在二河乡办事。事情办完了,想到市里来看看我们,刚才给你打电话......”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憋到现在才说,我真的是服了你了!”不等高风把话说完,卜慌便打断了他的话,慌忙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马上拨通了肖刚的电话。
两个人寒暄了一阵并确定了今晚他们来蓝海市的事情之后,卜慌看看侯江说道:“本来今晚要陪你的,但是现在事情有变。肖刚肖监狱长来了,再怎么样我也要陪他们吃顿饭啊!你看......”
“别说了,肖刚来了,我也不能在医院躺着啊。”侯江一边说一边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在办理你假释这件事情上,人家肖刚是帮了大忙的。在这个期间我跟他打了几次交道,发现他是个非常仗义的人,值得交往。在海福的时候,肖刚请我吃了几次饭,对我是相当的客气。现在人家来蓝海了,我装着不知道算咋回事?再说了,他是海福监狱的副监狱长,是蓝海市的‘定点’监狱,咱们蓝海市所有‘犯事’的人都往他们监狱送。今后万一有朋友‘进去’了,咱还要求他肖刚帮忙的。提前走走关系,省的事到临头临时抱佛脚。”
说到这里,侯江看看站在一旁的高风:“你小子站在这里干嘛?快帮着我这个病人穿衣服啊!”
高风楞了一下,一边跑上前去帮着侯江穿衣服一边嘟囔着:“受伤了也不能老实一会儿。再说了,你这个样子也喝不成酒,去了又能干嘛呢?再说了,人家医生会同意啊?”
站在床下的侯江一边任凭高风“摆弄”,一边微笑着看着他。
卜慌笑了笑,看着侯江说道:“领导就是领导啊,想的倒是长远,连监狱的关系也不放过!”
“唉,没有办法啊。人在江湖混,谁能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说不定啊,我马上就要求到他肖监狱长头上了!”苦笑了一下看看卜慌,侯江一边说一边无奈的摇摇头。
听完侯江的话,卜慌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侯江这次去省城,绝对没有祁小丽说的那么简单,似乎他有些事在瞒着自己,而这些事,绝非平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