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梅之所以有变化,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亓处长这么坦诚,站在他的角度,能在对方面前,把自己所有的隐秘想法,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虽然丑陋,但却是真实的。
所以,亓处长的话也给陈冬梅带来了一些震撼。设身处地,亓处长他现在真的是生不如死。一个男人,一个处长,活到了这个份上,可真的是苟延残喘了。
不过,陈冬梅并没有丧失应有的警惕。她觉得,不管亓处长如何地低声下气,摇尾乞怜,都不能改变事情性质的本身。
她想到了农夫和蛇的故事。自己绝对不能去当那个农夫。必须守住防线。所以,她又回忆起跟亓处长见面时的情景,想到在法庭上律师的表现。
陈冬梅说,“事情都是你做出来的,你现在装出一幅可怜的样子,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既是可怜之人,也必有可恨之处。”
亓处长对陈冬梅说,“我现在也不是装可怜,只是跟你们说说我的难处。我拿不出一百万元,但是我不会空手套白狼,不会叫你们白白撤诉的。”
“我现在可以拿出来的,一个是刚才律师说的软件本身的补偿,一个是不超过软件本身补偿的精神补偿。我这个承受能力,请你们认真考虑一下。”
律师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亓处长说的这一番话,即使他们在一起沟通的时候,也没有说过。对于亓处长的支付能力,律师其实是心中有数的。
因为这个案子,尽管是小舅子介绍的,有友情出演的意思,但是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大家都知道是没有纯粹的友谊的。请律师也是要付钱的。
而且,律师接不接你这个案子,律师也是有自主权的。如果不想接,即使有小舅子的友谊,也可以有很多借口可以推辞。
律师请他的合作者,秘密调查了亓处长的经济能力。合作者通过黑客手段,进入了亓处长的电脑,这个费了一点小的周折。
原来,亓处长的电脑,有两个。他有一个工作电脑,还有一个娱乐电脑。工作电脑,合作者无能为力,因为人家是连接的银行内部的局域网,跟互联网是物理隔绝的。
他的娱乐电脑就相对简单,是在单位用WIFI上网的。合作者很容易就进入了。不过,收获不大。亓处长尽管也上网聊天,上网购物,但是聊天的内容很叫合作者失望。他跟谁聊天都属查户口式的。
这种人,合作者见的也不少,属于工作比较忙的人。工作之余,或者忙累之余,企图通过聊天缓解一下压力。属于逢场作戏,泛泛而谈,所以从中也分析不出什么来。
倒是购物,能看出端倪。亓处长也很少在网上直接购物。但是可以看出他的兴趣点,看出他的购买意愿。他一般浏览的都是手表,皮鞋和电子产品。而且一般看的都是高端一点的。
但是,他看得多,很少下单购买。合作者据此分析,这些高端的皮鞋手表电子产品,很有可能是有人给亓处长送,他收到这样的礼物以后,在网上查证一下价值。
亓处长也很少运用百度,其他的搜索引擎也很少使用。这就说明,除了工作之外,他也没有什么其它爱好,不喜欢学习。
综合这些材料,合作者给律师提供的参考意见是,作为一名银行的处长,亓处长的工资收入是高收入之列,他自己没有什么奢侈的开支,可以说属于工资基本不动的人群。
当然,他也有一些大项开支,比如,孩子在国外读书,有供的房子。所以收支相抵,亓处长的经济条件比一般的白领还是要好很多。
所以,应该跟他收取较高的律师费。当然,后来亓处长也跟律师讲过,他在软件整个事情的过程中,也花了不少的钱。这个说法,律师也是相信的。因为他的合作者本身,也是一个黑客高手,对律师的委托事项,也是要收费的。只不过长期合作,收费也有一定的优惠。
律师听了亓处长的肺腑之言,觉得他说的也是真话,一百万元,对于他来讲,可能是真的拿不出来。像他现在说的,能拿出来的也就是在五十万元左右。
律师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了。“刚才我听了陈女士的要求,我觉得陈女士的要求一百万元,一点儿也不过分,也是很有根据的。”
“亓处长说的声泪俱下,动了真感情,说的话也是掏心掏肺。我个人觉得,你们当事人双方,都有私下了结这个案子的诚意。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基础。”
“既然双方有这个意愿,只是在具体的补偿数目上有分歧,有差距,我能不能提出一个折衷的意见来,大家看看能不能接受?”
律师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环顾四周,眼光一次扫过张慕润,陈冬梅,亓处长。见他们都没有反对的意见,就继续说下去。
“根据我接受过的此类案子,不管是法院的判决也好,庭外的调解也好,具体的补偿数额,一般都在六位数。”
律师又停顿了一下,看看其他人的反应。见没有人反对,又继续说,“软件本身的补偿,我个人觉得二十万比较合适,精神补偿呢,也比照这个数目,总共计算下来,四十万元。”
亓处长听到这里,压抑着自己,慢慢地舒了一口气。陈冬梅则看了看张慕润,见他好像没有什么反应,还是一脸的漠然。她自己觉得,律师的意见,还是可以接受的。
一百万元,是个什么概念?她其实也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只是以前看过一个外国的电影,百万英镑。四十万元呢,她仍然是没有什么概念的。
所以,陈冬梅就把这个具体化。像张慕润这样的大学老师,一年的总收入,全部加起来,也到不了十万块钱。这四十万元,就等于他好几年的收入。
而张慕润开发这样的一个软件,最多也不过两个月的时间。当然,知识分子科学家的时间成本是不能这样算的。陈冬梅也知道,张慕润他们能达到目前的科学水平,前期用了多少年的时间,读了多少本书,才达成的。
不过,那样算起来太过麻烦,一下子也算不清。像陈冬梅这样的换算,尽管不是很准确,不是很科学,但起码也是一个参照。
所以,陈冬梅也没有提出来反对。毕竟,他们不是在自由市场上,不是在斤斤计较,不是在讨价还价。
目前的局面,律师还是比较满意的。他正要再说一句,给这次见面画上一个句号,亓处长不合时宜地说了一句话。“我顺便提一个小小的请求,我做了这些补偿之后,能不能给我一个保证,不向外界透漏咱们这次见面的消息?”
张慕润的脸色就有点难看了。“你看我们像出尔反尔的人吗?我们一向是说话算数的。”
陈冬梅鄙夷地看了一眼亓处长。
律师倒是有点赞成的。“这个请求,我个人觉得也是应该的。刚才就软件的归属,亓处长出了一个书面的声明。现在他也接受了补偿的要求,他补偿的目的就是要保证此事就此结束,以后谁都不再提起。”
张慕润这个时候坐不住了。他霍地一下站了起来,说道,“你不要以为,我们就是要补偿的。一百万元也好,四十万元也好,我都可以不要。我要的就是软件的所有权。至于补偿,我可以只要象征性的一元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