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权把自己关在房间好几天,把明的暗的相关线索串联起来,窦家冤案的脉络也就变得越来越清晰。现在需要做的,就是揪个核心嫌疑人过来严刑逼问,应该能得到真相。
至于谁是核心嫌疑人,窦天权心里已经有数。他吩咐柳逵按当年关窦天枢的黑屋子,一模一样准备一间。等日后把嫌疑人关进去,相信他一看就明白是以牙还牙的时间到了。得知当家的很快就能大仇得报,柳逵也很兴奋,立马带了十几号兄弟,在南山的密林中,把小黑屋准备好了。
准备行动的时候,谭老四却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不该拿赵探长开刀,理由有两个。第一,这家伙在警界摸爬滚打多年,坏事没少做,肯定有丰富的应对经验。第二个,既然涂德胜说主谋是赵师长,那周参谋肯定脱不了干系,这种人虽然鬼主意多,却扛不了拳头,拿他下手最合适。
柳逵一听有周参谋的事,咧嘴就乐了:“放心,我不揍他的,我就让他尝尝金鸡独立,七天不睡的滋味。”柳逵还记得,以前窦天枢被关的时候,受的就是这待遇。
这个时候,周参谋并不清楚,他已经被同庆社列为头号招呼对象,并且即将“享受”特殊待遇。几天前,赵探长还专门把他叫了去,看似不经意的,又提起时隔多年的窦家案子。话题聊得很宽泛,总结下来的重点,就是让他把当年窦石冤案的所有责任全推给赵师长。
赵探长叮嘱周参谋这事是有原因的。头天晚上,都大半夜了,涂德胜跑来敲他的门。他耐着性子听了几句,说的无非就是对窦天权回来的担忧,于是很不耐烦地截住了话头:“我说五爷,你不是养尊处优太久了,把胆给养没了吧?一小屁崽子就能把你吓成这样,就算他怀疑你又怀疑我,又能怎么样?定罪是需要证据的!”
赵探长漫不经心点了一根雪茄,这才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也是刚得的消息,邓局长已经死在香港了。他不在了,这个事,不是他想查就能查得清楚的。”话虽这样说,赵探长心里多少还是有点担忧。尽管大多人都清楚,当前用中国的步枪加刺刀,去和日本的飞机大炮拼,等同于送死。但是,凡事有万一,万一赵师长活着回来,还不一枪秃噜了他?
“你莫忘了,你我,还有周参谋都是当事人。”涂德胜觉得,那局长死与不死,根本不是事情的关键所在。
“你放心,这事我会单独找周参谋聊的,统一口径是必须的。”赵探长觉得,无论如何,在他这儿阵脚不能先乱。
涂德胜隐隐觉得,窦天权还手是迟早的事,心中不免担忧:“赵师长是周参谋的上司,你说同庆社的人会不会想到这层关系?万一那边的人拿他做突破口,他能扛得住吗?”
赵探长若有所思地沉默了好一阵,慢慢地,那眼睛里就射出一道让人不寒而栗的厉光来:“五爷的话有道理,要实在不行,咱们就只能丢车保帅了。反正,这事绝不能出纰漏。”赵探长说这话是有所指的,前些日子赵师长出川上前线,按理说,周参谋必须一块去。结果,这货为了不上前线,硬是足不出户,在家装病躺了两个月,往上报的是重度肺结核,还说传染性大得很。等大部队走了,他的病也就不治而愈了。虽说,赵探长自己也不可能上前线去卖命,却并不耽误他看不起其他贪生之辈。
丢车保帅,莫非他又想让活人闭嘴?涂德胜心里咯噔一下,狗日的赵探长,屁眼也太黑了,多年的合伙人也是说丢就丢的吗。这龟孙能对周参谋下黑手,以后对自己,估计也不会手软,看来得防备着点。
涂德胜还真不是搞阴谋诡计的料,人家赵探长心里想着灭了周参谋,见了面却依旧谈笑风生,神色自如。而他,他总觉得自己那眼神往哪里看,都显得极不正常。当时,周参谋还开玩笑,说他眼神咋飘忽不定,是不是有啥不可告人的阴谋。吓得他口中的茶水都喷了出来。
同庆社这边,窦天权正与柳逵谭老四等人商议对周参谋动手的具体时间、注意事项等细节。房门猛然被推开,就见张成从门外探进了半颗脑袋瓜:“当家的,外头有个当官的找你。”
“你不晓得敲门迈,老人了,还一点规矩都不懂?”谭老四表情很严肃。张成被吓得,站在那一动都不敢动。
“先下去吧,我就来。”窦天权朝张成挥了挥手。他也知道,谭老四是担心出意外,万一走漏风声,那边来个先下手为强,到时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哎哟,窦大当家的,你硬是日理万机迈?”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爽朗又熟悉的声音。
窦天权听出来了,来人应该是郝军长,急忙拱手迎了出去:“哎哟,郝军长,别来无恙!”他出了门才看到,郝军长身后还跟着副官和一个姑娘。那姑娘一看就是个刁蛮任性的主,正用那圆溜溜的眼睛挑衅地瞪着他。
窦天权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一大老爷们,竟被一个大姑娘盯得心慌意乱,连谭老四和柳逵的名字一时也想不起:“那个,赶紧给弄壶好茶来。”
“我表妹,邱栀。”郝军长冲身旁的姑娘一努嘴道:“听说我来找你,牛皮糖一样,粘着我不放。”
“窦大当家的,你好像还欠我个人情呢。”邱栀说的普通话,带点上海腔,很动听,像唱歌似的:“怎么,也不请我吃顿饭感谢感谢?”
“请,必须请!”窦天权忙不迭道。救命大恩,别说请吃饭了,就算要他赴汤蹈火,他也是不可推辞的。老实说,他至今都没想明白,从未谋面的邱栀,自己当初还拒绝了和她的婚事,怎么会花那么大工夫去救自己。具体怎么救的他不知道,只是临走前听监狱长透露了一星半点,说是上头的人打的电话,上海警局那些人,连屁都没敢放一个,就下令放人。
“哼,这还差不多。”邱栀满意地露出了笑容:“哥,你们先谈事,我去码头边转转,完事了一块陪我吃饭,你俩一个也不能少!”
“好好好!”郝军长目送邱栀出了同庆社,才道:“他爹给宠的,任性惯了。窦大当家的,可别见怪。”
“不会,不会。郝兄的妹,就是我的妹,怎敢见怪啊。”老实说,能再次见到郝军长,窦天权开心得很,这是他最敬佩的官家中人,而且对自己还有知遇之恩。
“以后,有你烦的了。”郝一白拍了拍窦天权的肩膀,笑得很有深意。因为,他知道,邱栀那小妮子对窦天权还没死心。这丫头,长这么大,好像还没被人拒绝过。
郝军长进得房间一看,柳逵和谭老四也都是老熟人了,也不用见外,就近捡了一位子坐下:“我说几位啊,今天我来,可是有事相求的。”
密布高山峻岭的川黔路,郝军长带领数万官兵和民众,只花了短短数月时间,就按上面要求修好了。这让原本就欣赏他的蒋委员长,对他有了更好的印象。
在蒋委员长眼中,四川可是富饶的天府之国,人多粮食也多,当初选择重庆作为陪都候选地,这两点都是极为重要的参考指标。要和日本抗衡到底,粮食和士兵是必须的保障。万万没想到,在大敌当前的关键时刻,他委派的官员竟然用高价钱都买不回粮食来。数十万官兵即将陆续开赴前线,这个时候却说缺军粮了。开什么玩笑,当兵的肚子都填不饱,哪来力气打仗。“娘希匹,都是一群饭桶!”蒋委员长拍桌子骂娘之后,又撤了一批官员。然后,郝一白就被他钦点为四川征粮特派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