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问寒擦了擦泪水:“快入帐吧,外面有风,你大病初愈,别又受了风寒。”
丹干知道她们三人有女子心事要谈,就抱了明月儿,祁圆,各亲一口后,回北地王营帐。
入帐后,单晴瑶把侍女叫出去,只留下丹甘,石触和夏问寒,陆月的贴身侍女在帐中伺候。
单晴瑶细看三人,禁不住秀眉紧蹙:“你们三人怎么这么憔悴?石触,你怎么瘦成这样?这半年,发生了什么事?”
石触垂首无奈地重叹:“老奴没事。”
“什么没事?”夏问寒怒道:“你走了之后,北地王又经常不在王庭,单毒姿就是三十六突厥庭之主。她不断地对姐姐与我挑毛病,她帐中的管事也是三天两头找石触的碴。幸好北地王留了胡耶在王庭,单毒姿实在是过分时,我只好去找胡耶让他出面周旋一下。你不在王庭的半年,我们就成了绵羊,任她宰割。”
陆月脸色冷清,沉重地看向单晴瑶:“真正要对付我们的人是单毒姿背后的太后。太后有几次想把明月儿带回帐中去照顾,都被石触想法子挡了下来。太后恼羞成怒,不断寻石触的错处,又是打,又是锁,石触才会成这样。”
单晴瑶杏目怒瞪,怜惜地看向石触。
夏问寒一把拿起陆月,拉起袖子,递到单晴瑶面前。陆月的两只手背,手臂鲜红一片,明显地被灼伤。
“姐姐也好不到哪去。姐姐只是右妃,单毒姿也不亲自出手,就让那些见风使见舵的左妃,右贤妃去刁难姐姐。故意使侍女撞翻热汤,热茶,倒在姐姐手上,一次,两次,三次。”
陆月看了看夏问寒:“夏问寒妹妹因为极力护着明月儿,激怒了太后与单毒姿,她们俩就借说为夏问寒妹妹调理身子,逼她喝下一碗……”夏问寒面容煞白。
“一碗什么?”单晴瑶愤恨地追问。
“一碗童子尿。”
“什么?”单晴瑶霍然站起,不能置信地看向夏问寒。
泪水在夏问寒的眼眶中打转,她咬紧牙关把泪水逼了回去。
单晴瑶双拳狠狠地攥起,字字铿锵地道:“你们放心,我会要她们双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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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他武功进步奇快,单晴瑶和毕落只有无比的高兴,丝毫也没有过半点怀疑!而疯僧醉葫芦自从被救出牢房,就当了小达摩的跟班。他为人虽然粗鲁莽撞,但却忠肝义胆,正直不阿!后来知道了小达摩就是当年大漠百姓大恩人叶洪颖之子,他更加是决心从此全心效力!也是疯僧醉葫芦家当年原本也是大漠无数灾民中的一家,受过叶洪颖恩惠,加上人性淳朴!由此看来,启明远虽然聪明机智,人才不俗,但刻薄寡恩、卑鄙无耻,又怎么能和这些善良纯洁的普通百姓相比?
而说小达摩,其实也是看中了疯僧醉葫芦脑袋虽然不大灵光,但为人忠义。这样的人最听话,也最可信,还不用担心他会自作聪明去坏了好事!
找了天一大早小达摩对娘和姨娘说要到城里看看生意,早饭后便带着疯僧醉葫芦出了山庄。一路进城已经是正午,此时的铺子早已不是当年一间门面的小店铺,而是又加价购进了左右四间店面打通,已经是好大一间店了!
一早杨剑英就出去办事了,木枯成则独自和几个伙计看店,实在颇感无聊。一见小达摩进来,木枯成大喜过来道:“小弟,你怎么会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小达摩笑笑调侃道:“这店好歹有我一份,我就不能来看看?再说了,我要是不来,哪知道二哥你这么偷懒?”
木枯成听了忙叫屈道:“小弟,说话可得凭良心呐!我起早贪黑的容易么?在这坐会儿就算偷懒啦……!”
看他满脸的委屈,小达摩笑笑摇头道:“二哥,我逗你呢,看你急的!对了,大哥呢……?”
木枯成傻笑了下道:“大哥一早出去跟人谈生意了,想想也该快回来了……!来小弟,先坐下等会儿,大哥回来咱们哥仨一块去喝两杯……”
当下哥俩坐下边闲聊,边等大哥!可大哥是没等来,却等来了两位小达摩即想见,可又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物!
见到洛天墨香和洛天仙珠姐妹,小达摩心里说不出的酸楚!他有多想一下子上去搂住姐姐相认,可现在就算面对面说句话,他也只能是硬着头皮!
木枯成早就听说过洛天墨香这个人,倒是还没太失礼!可旁边的疯僧醉葫芦却是个浑身上下没几道弯的直肠子,心里一惊叫道:“公子,这位小姐和你好像哦……”
小达摩眉头一皱,木枯成一拉疯僧醉葫芦斥道:“疯僧,怎么能对客人这么失利?一边去,少说话……”
“可二爷……”
“让你住口……”
疯僧醉葫芦满心的诧异,但也实在不敢再说,只好退到一边,可眼睛还是一眨不眨的看着这对相见不能相认的亲生姐弟……!
半晌,小达摩微笑对二人拱手歉然道:“两位小姐见笑了!我这位伙计为人鲁莽,出身贫寒也没读过什么书,没见过什么世面。冒犯之处,还请原谅!”
洛天墨香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仙珠则满脸无所谓道:“公子你也太客气了!其实大家也都不算外人,何必这么客套!再说你和我姐姐本来就长得像嘛,这是事实,你看……”
说着,仙珠又指着店里其他几个伙计个个都像疯僧醉葫芦一样满脸惊讶、诧异的看着两人!
见小达摩极为尴尬,木枯成忙呵斥伙计们道:“看什么看,不用干活了?是不是想扣工钱……”
伙计们一听都忙低下头,摆弄手上的工作,可眼神还时不时瞄向这边……
小达摩尴尬的笑道:“让两位见笑了,实在是……”
洛天墨香微笑摇头道:“公子无须太在意,我姐妹也算江湖女儿,你我相像也非可遮人所见,实在不必挂怀!”
洛天仙珠接口道:“就是!公子,不是我说你。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点太婆婆妈妈了!我姐是女子都不在意,你说你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小心眼儿呢……”
“孩子不可无礼……”
洛天仙珠正想反驳姐姐,小达摩心里苦笑当先道:“二小姐说的是,是我太小气了!两位此来敦煌,想必是来看望令外租的吧?”
洛天墨香看了眼妹妹,点头笑道:“是的!日前家父家母外出访友,过几天就是外公寿辰,因此让我姐妹先来一步,他们随后就到。”
叶洪颖点点头微笑道:“原来是杜老爷子的寿辰,这可是喜事!两位既然来了,小店正好新到了一批首饰,不如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就当是我代伙计们赔礼!”
洛天墨香摇摇头笑道:“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姐妹今天只是恰巧顺路过来看看,没什么特别的事。要是你总这么客气,来一次你就送一次东西,以后我们姐妹可也真不好意思再来了……!”
“你最好还是别来……”心里苦叹,小达摩微笑点头道:“其实在下也没有别的意思,反正都是自己的东西,也不打紧的……”
洛天仙珠在旁笑道:“我说公子啊!你这人好像蛮爱送礼的!不如我外公做寿,你也去凑凑热闹……”
见洛天墨香也满脸的期待,小达摩才明白了她们姐妹此来的真正目的!心里苦叹声,歉然笑道:“按说杜老爷子乃一方豪杰,大寿难得我本该去祝贺!但实在不巧,我近日确有急事要出外一趟,恐怕难以赶及了……!”
洛天仙珠嘟起小嘴一脸的不高兴,洛天墨香也面露失落,微笑摇头道:“无妨!公子青春正盛,自该以事业为重!反正外公身子健康,老当益壮,大家又同在敦煌,总不怕没机会见面的……”
她姐妹此来确实是为请小达摩往杜家一行,给毒百祝寿,而且这也是两人母亲绝云临行的嘱咐!洛天墨香年纪稍长,人也较为成熟,又是善解人意!早就知道爹娘对这年轻人颇为期许,极可能自己姐妹之一的终身归宿,就是此人!
而在自己的角度讲,妹子天性活泼好动,而这公子大方得体气度超然,两人性格恐怕难以相容。而自己和他天生容貌相似,这也许真是天赐的一腾缘分!而且此人才能兼备,年轻有为,身为女子能得如此佳婿,岂非也是难能可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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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触为单晴瑶捧来了热羊奶。单晴瑶拉他坐在自己身旁,深深地凝视他。这半年或许是他有生以来最痛苦的半年,以前他跟在滕连虎身边,就算是走南闯北,颠簸劳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枯槁。
“石触,你,受苦了。”
石触怜惜地看着单晴瑶:“和娘娘受的苦相比,我这些又算什么?娘娘不要冲动去找太后和单毒姿算帐,虽说娘娘是楼兰,此时连北地王对呼洐氏族也要让三分,娘娘绝不能与她俩正面相争。”
单晴瑶冷怒道:“我动不了她俩,也要狠狠地惩治她们手下的喽啰。这口气,就算你们吞得下,我也咽不下。”
石触微叹道:“胡耶一向不喜欢我,但这半年,他也想了些法子护住我。可见,三十六突厥庭之事,北地王是知道的,只是他不想出手去管治。你来王庭这么久,对三十六突厥庭之事一向不闻不问,不用妃子们来向你请安,也不管她们闹的事。久而久之,底下的一些不知分寸妃子们就只当你是娇柔软弱,只敬怕单毒姿。你怀孕时,北地王只想你安心养胎,三十六突厥庭一些过分的事他就让胡耶处理,就像北妓滑胎一事。如今,北地王是想由你来出手管治三十六突厥庭。因此对夏问寒,陆月受苦一事没有阻拦,把你惹怒,逼你出手。”
单晴瑶愣了一瞬,旋即怒火中烧:“你是说北地王明知单毒姿如此对待夏问寒和陆月也不理不问?”
石触道:“夏问寒和陆月是娘娘的知已,但在北地王心中只是他众多妃子中的两位,他关心的是三十六突厥庭势力的平衡。自北地王登基以来,单毒姿依靠太后与于阗贵主,在三十六突厥庭一支独大,如今看来,北地王是要借你的手来牵制打压呼洐氏在三十六突厥庭的势力。”
单晴瑶怅然地呆愣半晌:“他做每一件事都会有他的算计。我一直以为逸……是最会算计的人,原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是楼仙芝帝王,要思量的东西远远比帮主多。就算是对娘娘,他也少不了算计权衡。对于一个帝王,最重要的是什么?绝对的权力,绝对的臣服,绝对的掌控。情爱,不知排在什么位置!”石触深远地道。
单晴瑶凄凄一笑:“石触,我明白。哥哥早就提醒我。石触,这半年来,辛苦你了。我回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老奴,不苦。”
“石触,你想离开王庭吗?安华马帮才是你的家。你不在,逸……又是谁照料他?”单晴瑶心一紧,眼眸黯了下来“对啊,他的娘子……”
“他没……”石触止住了,微垂首:“只要娘娘不赶我走,娘娘在哪,老奴就在哪!”
“石触,你又何必留下来一起吃苦呢?”
“老奴,不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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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辰时,单晴瑶召来了后庭所有夫人妃子前来楼兰营帐。这半年来,丹干封了几个不同氏族的新妃子,其中一位八大贵族之一的西祁氏妃子长得如花似玉,千娇百媚,丹干宠幸了好几日,册封为右贤妃。夏问寒向单晴瑶示意,就是她借机把热茶倒在陆月手上。另外昆邪氏和卢屠氏的两位左妃的侍女也借机烫伤了陆月的手。
夏问寒忿忿不平道:“贤妃之位向来只会册封来自四大王族和西域国的妃子,莫荒妃分属贵族,却能破格封为右贤妃,连单毒姿也对她与众不同,她的眼睛就要飞到头顶上去。过去半年,北地王在王庭不过一个月,却召幸了她三次,她自以为是深得盛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陆月淡淡道:“她被单毒姿吹捧几下就以为自己快成了三十六突厥庭之主,连几位身份比她尊贵的左贤妃也不放在眼里,甚至妄言,北地王对楼兰的宠爱只是因为没遇上她。有了她在王庭,楼兰就可以放一边。”
单晴瑶愣了愣,意味深长地道:“她若真的可以把北地王的心抢去,我倒是愿意成全她。”
陆月看向单晴瑶:“楼兰别多想了。我看见胡耶给她送去红花丸。北地王不许她养育王嗣,又怎会真的喜欢她?”
单晴瑶双瞳一震:红花丸?王嗣?
当所有夫人妃子步入主帐后,单晴瑶身穿金黄凤纹锦服,头戴红玉凤冠,带领夏问寒与陆月袅娜地步入主帐。新来的妃子看见单晴瑶,禁不住傻眼呆愣。单晴瑶淡淡地扫视莫荒妃一眼,的确是明媚妖娆,艳光逼人。
莫荒妃自负的目光在看见单晴瑶的瞬间,涌变为震惊和郁沉。她自诩的美貌在她的光影下,竟沦为圆月旁的星星般黯淡无光。
单晴瑶在一位众妃子的行礼下冷傲地步入主帐,幽雅地席坐在正中主位上,再挥手示意众人坐下。单晴瑶好整以暇地环视席下二十几位妃子,目光最后落在单毒姿身上,向她若有若无地扬了扬嘴角。单毒姿微微一怔,回以淡淡的轻笑。
“本后在外养病多时,好久没与各位姐妹相聚。知道这段日子来了几位新姐妹,本后也想见见,就把大家都请来。都是伺候北地王的姐妹们,无需拘束。”
单晴瑶看向莫荒妃轻淡道:“有几位姐妹看着面生。”
“莫荒妃果然美艳动人,难怪深得北地王宠爱。本后还听闻莫荒妃唱的曲子有如天籁,让北地王着迷不已。莫荒妃常为北地王唱曲子,嗓子可要好好保养。”单晴瑶拿起杯子,递给黑储苗,黑储苗捧起奉到莫荒妃手中“这是本后从大唐带回来的黄莲水,对保养嗓子有奇效,莫荒妃尝尝。”
“谢楼兰娘娘。”莫荒妃略略犹豫,慢慢喝了口,水才刚入口,脸色霎时大变吐了出来,嗔怒道:“好苦。”
众妃子面容都变了,有些诧异莫荒妃的无礼,有些狡诈地静观单晴瑶的反应。单晴瑶虽说从不曾管过三十六突厥庭之事,她毕竟是楼兰,又生下了位王子,北地王恩准回大唐养病,又亲自去接回,此等盛宠又岂是莫荒妃受宠幸几次能比。
单晴瑶淡淡道:“很苦吗?本后怎么不觉得。”
莫荒妃压下怒火,冷冷道:“北地王知道我不爱吃苦,把嗓子弄苦了,还怎么为北地王唱曲子。”
“哦?看来是本后的过错。北地王曾说过独乐不如众乐,北地王如此爱你的曲子,自然也愿意让王庭的子民欣赏,请莫荒妃到帐外院子去,高唱几曲。”
莫荒妃不能置信地瞪大媚眼:“楼兰娘娘是什么意思?臣妾只为北地王一人唱曲。”
单晴瑶柳眉微扬,唇边泛起笑意:“黑储苗,请莫荒妃出去唱曲。再去通报北地王,说本后想听莫荒妃唱曲,如果北地王心疼了,就来带莫荒妃回去。”
“是!”黑储苗微垂首:“莫荒妃,请。”
莫荒妃一脸傲慢,冷哼一声:“北地王很快就会过来的。”昂首步出,不久,帐外传来了缕缕歌声。
单晴瑶点点头,淡笑道:“果真是天籁,本后甚是欢喜。”
一众妃子此时已明白一向不理三十六突厥庭中事的楼兰开始对惹恼她的妃子动手了。两位曾烫伤陆月手的妃子不禁心中有惧,面容惨淡。
“昆邪妃,卢屠妃,你俩的脸色怎么如此苍白,莫不是冷了?白雁,丹甘,拿银熏球给两位娘娘。”单晴瑶微笑地看向两人“北地王知道本后身子寒凉,特意订做了几颗银熏球。如今本后身子好起来,看起来昆邪妃,卢屠妃比本后更用得着,就送给两位吧!”
白雁,丹甘快速把银熏球拿起放在昆邪妃,卢屠妃手中。两人连道谢还没说出来,就已面容扭曲,双手不由自主地把银熏球向下一扔,大叫:“好热!”两颗银熏球摔倒在地上,裂成了几块。
单晴瑶脸上笑意骤敛,冷寒地叫喝:“大胆!北地王送的银熏球由得你俩如此糟蹋。”
两人立即伏倒在地,颤声道:“楼兰娘娘恕罪,这银熏球太,太热了。”
单晴瑶悄然步上前,捡起银熏球的碎块,置于掌中,冷锐地凝视两人:“看来昆邪妃与卢屠妃的身子不是冷了,而是太热了。来人,把昆邪妃与卢屠妃带去冰窖,让两位娘娘凉快凉快。”
“楼兰娘娘恕罪,楼兰娘娘恕罪……”
侍女与侍卫把两人半扶半押地拉了出来。
单晴瑶慢慢走回主位,在单毒姿面前止住了脚步:“本后不在王庭的日子,左夫人与太后说夏问寒左贤妃年纪太小,而石触又是汉人,多次要求亲自照看于阗氏,本后实在受宠若惊。于阗氏这孩子在本后腹中就不太平,若有左夫人与太后关顾,本后自然安心。”
单毒姿站起向单晴瑶微微垂首:“楼兰娘娘身子不适,臣妾虚长几岁,若能代为照顾五王子,也算为楼兰娘娘分忧。”
单晴瑶淡泊地笑了笑:“本后让左夫人担心,实是于心有不安。本后在外养病半年,实是很惦念左夫人和大王子。大王子如今也快十一岁,北地王曾对本后提起在十岁那年去了森林里捕狼,北地王曾答应本后一定要让本后见识如何捉狼。等天气暖和些,北地王带本后去捉狼时,本后会请北地王带上大王子,左夫人意下如何?”
单毒姿脸色大变,圆目怒瞪。丹干十岁去捕狼时,被狼群袭击,几乎丢了性命。
“祁阳还太小,不宜去捕猎。”
单晴瑶晦暗一笑,冷澹澹道:“左夫人知道有些事是不宜就好。左夫人担心孩儿,本后身为人母深有同感。若有人敢动本后孩儿一根头发,本后自会让那人掉一颗脑袋。又或者,以其之道返治其身,不过,是十倍奉还。”
两人沉凝地对望,眼光交汇处风起云涌,如惊雷冷霜袭卷而来。
“楼兰娘娘,沃尔坦杀将到了。”丹甘回道。
单晴瑶扬起一抹清和的笑意,目光中的冷寒霎时消散于无形:“请进。”
沃尔坦杀将带领两名手捧竹篮的侍卫走入:“末将拜见楼兰娘娘,娘娘要的东西末将已备妥。”
单晴瑶点点头,侍卫把竹篮放在主位案几上。
沃尔坦退在一旁,没有离开的意思。目光却不时冷视在帐外唱曲的莫荒妃。
单晴瑶细步走向案几:“寒冬虽已过,天气却是乍暖还寒,这时节更应进补。各位姐妹们平日伺候北地王劳累了,本后想请姐妹们品尝最滋补的美味。”她打开竹篮盖子,伸手入内。
“娘娘。”沃尔坦失声呼叫,纵然他知道并无危险,他也意想不到单晴瑶会亲手拿出。
单晴瑶缓缓地从竹篮中拿出一条蛇,她右手握蛇的七寸,双指掐住蛇头,蛇身缠在她的手臂上。蛇一出,帐中响起一阵阵惊呼。
“小时候,本后被毒蛇咬过,险些丢了性命。自此以后,本后曾经极怕蛇。有人却告知本后,越怕,就越要克服。后来,本后捉了条蛇,把它炖着吃后,就再也不怕。此后更发现蛇汤最为滋补。如此滋补的美味,本后岂能独享,自然要找来与各位姐妹们同享。”
她身姿一转,左手有意无意地踫到两个竹篮,竹篮摔倒地上后,篮中的蛇急不待地爬出。妃子们的狂呼惊叫而起。
单晴瑶慢悠悠道:“本后太不小心了。沃尔坦杀将,请把蛇捉回。这蛇虽滋补,乱爬乱蹿真是惹人烦心。”
一条蛇爬到单毒姿面前,单毒姿面如土色。
单晴瑶走到单毒姿面前:“本后没耐心,遇到惹恼本后之物,就直接把它给踩扁,让它永无翻身之日。”她举脚,重重地踩在蛇头上,磨了片刻,蛇就再不动弹。
单毒姿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胸口急促地上下起伏。
沃尔坦与侍卫迅速把几十条蛇抓回竹篮。有几位胆子小的妃子竟被吓晕过去。单晴瑶吩咐把她们送回帐去休息。
“别怕,蛇的毒牙都被拔走了,咬不了你们。”单晴瑶看着满帐惊慌失措的面孔,轻松道。
“楼兰真有雅兴,一回王庭就玩起蛇来。”太后站在帐口,冷冰冰道。
单晴瑶心中冷哼:终于来了。她堆起笑意向太后行礼:“太后金安。”
太后冷冷地哼了一声,缓步入帐:“汉语有云,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楼兰平日娇柔似水,清丽如仙,竟会玩弄起如此恶毒之物,真是让本太后大开眼界。”
“臣妾并不想招惹这些恶毒之物,可这些恶毒之物却毒害臣妾,臣妾若不把这些恶毒之物炖来吃,以儆效尤,恐怕后患无穷。其实,天大地大,各人各物均各有其路,何必苦苦相逼,让人无路可走?这恶毒之物若不来招惹,臣妾自然乐于平静地过日子。”单晴瑶淡漠却极为坚定地道。
太后阴冷一笑:“各人各物均各有其路?可惜,有些人,有些物本不该在这路上,挡了别人的路也不自知。”
单晴瑶娥眉微蹙。
“先北地王对挡路之人一向绝不手软。可惜楼兰的父王不知先北地王的脾性,若懂得让道,也就不会被灭国惨死,连头颅都保不住。”
单晴瑶面容骤变,一双碧眸涌起怒火,她右手手指的力度明显加大,把蛇掐得舌头直伸。
太后淡然微笑:“不过北地王可是青出于蓝。楼兰可知先北地王把月氏王的头颅带回王庭后,正是北地王提议把头颅做成酒杯,让先北地王可以用来痛饮。”太后的眼眶中浮起阴霾的浅笑“当年先北地王灭了月氏,月氏王子虽逃脱,他身边的大将却无一幸存。楼兰可知是北地王派出右谷蠡王追杀月氏王子,把那大将,叫什么沙渊的,射成了刺猬。”
心头的刺痛把单晴瑶眼中的火焰烧得更烈。她努力去淡忘楼仙芝灭月氏,杀爹娘的事实。尽力把丹干从锥心的血腥中拉出来,把所有的错都归到老上一人身上。尘归尘,土归土后,老上会得到应得的报应。只有这样她才能平和地面对丹干。
单晴瑶冷清地凝望太后。太后,她是最狠的狼,最毒的蛇,她要激起她心中对丹干的愤恨?她偏不恨!
过了片刻,单晴瑶脸色的惨白渐渐淡去,她的唇边浮起一丝若有若无的浅笑:“臣妾在大唐云中郡养病时,听当地的百姓说道,北地王下令禁止勾奴将士抢掠大唐,大唐的百姓自北地王登基以来,就过上平安的日子。北地王对大月氏的恩情就更不用说,不仅归还四千月氏子民,更为元陵王送上重金用以兴国。北地王乃一国明君,胸怀天下。臣妾虽年轻,却也明白往日的小是小非,又怎及此时的大义大爱。”
太后脸色骤然沉了沉,眼眸浮起丝丝惊讶:“楼兰如此年轻竟可深明大义,襟怀豁达,当真难得,难怪北地王会如此宠爱。楼兰水灵剔透,总该明白有些路是不能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