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窦万臣出殡的第二天,报纸上就刊登了一整版有关窦家和石家的惊天要闻。报上说:政府有关部门接民众举报,在国家危急、民众饥寒交迫之机,重庆富商窦天枢竟勾结租界之日人,垄断囤积火柴、煤油、食盐等民生资源,欺行霸市,榨取了数额为巨的不义之财。拔出萝卜带出泥,在查处窦家案子的同时,办案人员抽丝剥茧,再爆出一大案:又有重庆富商、重庆商会副会长之一、大公口舵把头石笑天,这么多年以开钱庄布庄为幌子贩卖鸦片,实则一个贩毒数量巨大的大毒枭。相关官员表示,对此类案件,不仅要依法严办,还要将其名下的不义之财全部充公。
谭老四看了这则新闻大惊失色,心急火燎去找窦天权。一碰面,发现他正捧着报纸在沉思。见他来了,就把手里的报纸推给他“老四,你怎么看?”
“就是糊弄老百姓的一派胡言!”谭老四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板凳上:“欺行霸市了这么多年,偏偏这个时候才有人举报?不义之财全部充公,那个公到底是哪个?你说,这些钱到底会落入谁的口袋?”等情绪平静了些,才又道:“依我看,这事不像是涂德胜一个人能干得了的。还有哇,我想问你一下,听说石家和你哥关系不错,他出事,你觉得是不是受你哥的牵连?”
“搂草打兔子,顺带的事。”窦天权说。
“对了,我听张成讲,好像有个什么参谋和涂德胜走得很近。你知道那参谋是个什么角色?”
“好像就刘湘下头的一个团参谋,据说混得不昨样,这才和涂德胜搅合在一起。”窦天权突然意识到谭老四话中有话:“你怀疑这事和他有关?”
“区区一团参谋,”谭老四摇了摇头:“恐怕也干不了这事。”
“会不会是刘湘干的?”窦天权说出了他的猜测:“我大哥岳父前不久被杨森的人除掉,又恰逢九一八事变,现在国内一片混乱,他会不会借这个契机敛财?”
“极有可能,”谭老四接口道:“当家的,我认为啊,现在重要的不是找出幕后主手。”得到示意之后,才又道:“当务之急是,准备后路。按照这则新闻推断,这帮人会没收窦家和石家的财产,估计你爸这别墅也是迟早的事。”
谭老四表达的意思很明确,事情得分轻重缓急,先把能搬动的值钱东西,连同家人转移到安全地方,接下来再派人查找窦天枢的下落。至于查清真相这事,就往后放放。
要说转移财产这事吧,在蒋老爷子的提醒下,窦天权已经提前办了。
得知窦家出了事,蒋老爷子拄着拐杖亲自上了门。在给老朋友行礼话别之后,他把窦天权拽到了一边,他说:“贤侄,我和你爸是世交,咱们前嫌不计。现在窦家遭此大难,作为长辈,我得提醒你做些准备。”他哆哆嗦嗦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这是我在黄山附近买的一处宅子,一直闲着,你拿着备用。还有啊,以后有需要帮忙的,你尽管来找我就是。”
窦天权听了这番话眼眶都红了,蒋老爷子这可是在雪中送炭。他这时才明白,是不是真朋友只有在最困难的时候,才能体现出来。对于当初自己的莽撞行为,他感到特别内疚。在行了跪拜大礼后,他推着蒋老爷子就出去了,到了门口突然脸色一变,怒骂起来:“滚,没安好心的老东西,窦家不欢迎你!”
蒋老爷当场就愣住了,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他万万没想到,一番好心前来送别老友,却被一个小辈当众辱骂。难道还记仇吗,他就这点胸怀?在看到窦天权眼眶里的那道泪光之后,他瞬间明白了窦天权的用意。在感动的同时,也对这小子高看了不少,他脸一沉也骂了起来:“敢做还不敢让人说?哈哈,你说对了,我本就没安好心,老夫就是来看热闹的,你窦家也有今天?”
前来吊丧的客人见到窦家小少爷这个时候和蒋老爷子起了冲突,全都围过来一探究竟。
窦天权一挥手,令李二带人将蒋老爷子驾了出去。
当天晚上,他将家里的人员分为两拨,一拨负责办理父亲丧事,另一拨则趁乱往蒋家的房子转移东西。在送父亲上山之后,他把嫂子,侄儿以及母亲和窦璇全部送到了蒋家的别墅里,白杏也去了那边帮忙。
谭老四看着窦天权:“你父亲或者你大哥这边,还有过硬一点的背景没有?”
“我不清楚,”窦天权很无奈的摇头:“我们家以前负责交际的是父亲,这些年是窦天枢。我在窦家也就是一个没人待见的野人。”他闭上眼睛,试图在以往高朋满座的客人中寻找到能帮忙的人。他们有政界的、警界、商界的,还有好多认识的、不认识的、靠溜须拍马上位的人。可是以往这些朋友,除了蒋老爷子,似乎都约好似的,好些人连父亲的葬礼都没来参加。他突然觉得心里梗得慌:“恐怕只剩蒋老爷子了。”
“好,有一线希望也得试试,咱们得想办法,先弄清楚你大哥到底人在哪里。”
这会儿的窦天枢,满身是伤,全身是血,被吊在深山老林中一个小黑屋里,他也很想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