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茶的功夫,天机神手飘然而入,端坐到洛天秦朗身旁,将手中的一块木牌扔到桌子中央,而后端起桌上的茶水,轻抿一口,摇头叹息道:“没想到多年不出手,武功尽然有些退步,不得不承认,江湖果然是卧虎藏龙!曾经的岁月不会再次重演了。”天机神手的话音中透露出一丝难以磨灭的孤寂。
颜开与叶洪潇齐齐看向木牌,木牌通体发黑,在木牌朝上一面上“玉罗门”两个红色的隶书大字基本上占据了整个牌面,叶洪潇与颜开均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出了疑惑,当初死于他们之手的无名便是玉罗门成员,没想到此时再次见到玉罗门人员。
天机神手将有些发凉的茶水倒在一旁,重新倒了一杯,说道:“看你们的深情,似乎对玉罗门有所顾忌啊。”天机神手冰冷的双眼盯着颜开与叶洪潇,在提到玉罗门时,她的眼神闪过一丝追忆。
“前辈知晓玉罗门?”叶洪潇抛去天机神手给自己带来的压迫感,出口询问道。
天机神手宛如出水芙蓉一般,轻轻撩动额前垂下的头发,冰冷的脸上不带一丝血色,但给人带来一种另类的诱惑,天机神手对茶馆内其他人偷偷投来的猥亵目光置之不理,说道:“说起玉罗门,我倒是知晓一些秘闻。”
天机神手话音刚落,一旁面无表情的肃宗眉头也是微微一皱,玉罗门在华夏江湖的地位,凭借肃宗的手腾自然知晓一些,但仅限于知道玉罗门的皮毛,也许天机神手的见闻能够让肃宗有一个更深层次的认识。
只见天机神手盯着手中的茶水,徐徐说道:“就拿此次来说吧,前来偷袭之人在玉罗门中属于中等层次,他们一般手握黑色木牌,玉罗门的木牌分为五个颜色,分别代表了五种不同的地位,底层的人员比如新加入玉罗门的刺客,他们通常不被允许持有木牌,凡是能够持有木牌者都是在玉罗门中有一定贡献之人。五种颜色的木牌分别为白色,紫色,黑色,红色以及金色,至于金色在如今的江湖中已经很少露面,他们基本上是跟随玉罗门创始人一起打天下的一群人,在玉罗门成型之后他们便隐居幕后,很少过问世事。但拥有金色木牌的那群人才是西域血刀王真正的根基所在,只要他们一日存在,那血刀王便可保持华夏第一杀手组织永不破灭。”
“玉罗门成员承接任务都会按照一定标准进行,只有他们认可了这个任务,那么才会有相应层次的人员来承接,否则要么是枉费精力,要么是徒增伤亡。此次前来的黑色令牌成员,他们的目标不会是针对我们,而是你们四人。”天机神手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枯井无波的眼中闪过一丝异彩,饶有兴致地盯着叶洪潇和颜开,说道:“看来你二人在玉罗门中评价不低,否则他们也不会如此兴师动众,要知道,持有黑色木牌之人所暗杀的对象都是武林之中数一数二之辈,真不知是你等的荣幸还是悲哀。”
叶洪潇淡然一笑,身躯微微一欠,腰杆挺得笔直,说道:“既然他们喜欢,尽管来刺杀好了,行走江湖无非就是杀别人或者被杀罢了,能够死在玉罗门黑色木牌成员手中,倒也不虚此行。”
颜开则自始至终都未曾开口说话,对他而言,生和死没有任何区别。
“你这份洒脱倒是让江湖中许多侠客难以睥睨,就算是我也不得不佩服。”天机神手由衷地说道。一旁的肃宗在天机神手话音刚落,本来盯向桌面的眼神转移到叶洪潇身上,肃宗身为华夏最高掌权者,其眼界之高非同一般,叶洪潇的这份洒脱让他不禁刮目相看。
“前辈谬赞了,晚辈只不过是无奈之举,但凡可以活着的人,没有人愿意主动寻死。晚辈与玉罗门平素无任何瓜葛,他们为了利益便平白无故寻上我二人,想来但凡是有血性之人便不会坐以待毙。”叶洪潇眼中寒光闪过,这丝寒光中满是坚毅和对命运的不屈,“既然事已至此,那我几人便放手一搏,哪怕对手是华夏第一杀手组织!”
肃宗点了点头,接过叶洪潇的话音,说道:“红衣,你刚才所言,只是一味地讲述玉罗门如何之厉害,可有比如玉罗门掌权者详细信息?不妨讲出来,也好解开我们心中疑惑。”
天机神手瞟了眼肃宗,显然心中未曾料到就连当今圣上都对江湖中的事迹充满好奇,心中虽说疑惑颇深,既然肃宗开口询问,她自然知无不言,当即说道:“我所知道的只不过是从我爷爷口中得知,至于事情的真实性倒不敢保证。据传言,玉罗门组织的领头人并非中原人士,至于其从何处而来,在江湖中始终无人知晓,就算是我爷爷百般打探,也难以捕捉丝毫,玉罗门领头人是一个名叫莫天良的人创立,这个人一生只出过一次手,便是将当年武林中让人闻风丧胆的黑道高手,人称邪帝的高手斩杀,自此以后便隐居幕后,指示追随者进行暗杀任务,凡是被玉罗门接受的任务,无论其难度如何,哪怕是损失惨重,玉罗门也会执行到底,直到将目标任务斩杀于刀下,这也是玉罗门迅速成名的缘故。”
“莫天良?”肃宗口中讷讷自语,很显然他根本未曾听说过这一号人物,也难怪,江湖之大,就算是行走了一辈子江湖,也不敢说对江湖全部认知。关于莫天良的信息,天机神手也是从她爷爷口中得知,天机神手的爷爷是木剑大师,木剑大师在江湖中的地位已经属于泰斗级的存在,从天机神手的神色中可以得出,就算是木剑大师,对莫天良也是满含尊敬之色。玉罗门自成立到如今至少有百年历史,想到此处,疑惑在此用上肃宗心头,询问道:“眼下玉罗门的领头人还是莫天良?”
听到肃宗的问话,天机神手将额前垂下的头发挽到耳后,摇摇头,说道:“这个倒是不知,自爷爷去世之后,我便身居宫中,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至于莫天良是否还是玉罗门的领导者,我不清楚,如果莫天良还是眼下玉罗门的领导者,那他该多么厉害!”天机神手本欲说莫天良能够活到现在,基本上已经是上百岁了,但转念想到自己,自己如今年过半百,但容貌展现在众人眼前的还是如同花季少女,江湖中有一些奇特的事情存在,并不奇怪,到最后只能用厉害两字来概括莫天良了。
俗话说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肃宗作为华夏唐肃宗,一生阅历非凡,更是有天机神手这一奇人展现在眼前,难保玉罗门领导者还是天机神手口中的莫天良。同时陷入沉思的便是叶洪潇和颜开了。
江湖之大,无奇不有。玉罗门稳居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尽管莫天良可能年龄早已过百,但并不代表已经身死。叶洪潇与颜开对视一眼,他们两个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屈与坚毅。
叶洪潇淡然一笑,向着天机神手抱拳说道:“谢前辈告知如此重要信息,眼下我几人已经处于江湖漩涡当中,就算是我二人有意逃避,恐怕也难以独善其身。况且身为江湖中人,本就过着随遇而安的日子,自然不能因为些许困难便自行退缩。既然玉罗门欲刺杀我等,我几人自然不会坐以待毙,他们欲来,我们接着便是了。”
肃宗看着样貌俊美的叶洪潇,以及始终不善言谈但面容冰冷的颜开,他有一种预感,如果与玉罗门继续抗衡下去,虽说他们两个会存活下去的几率很小,但并不代表没有任何机会,江湖总是充满着奇迹与不可思议。同时肃宗也希望叶洪潇与颜开在此次漩涡中活下来,因为他不愿当年的悲剧重演……
在茶馆不远处的一座山顶处,一教书先生打扮的老者端坐一旁,在他的面前放着一把古琴,此时的老者正闭着眼睛抚琴,十指来回拨动,琴弦在他手指的抚摸下发出孤寂的琴音,在老者的身旁站着一身穿灰衣的青年男子,该男子面色红润,神色似乎被琴音吸引而表现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琴音忽停,老者睁开双眼,老者的眼神深邃,眼睛并没有因为时光的侵蚀而变得浑浊,反而越加明亮,随后一丝笑容洋溢在满是皱纹的脸上。青年男子不明所以,诧异地看着老者,显然未曾料到为何老者会突然停止抚琴。
“小林!”老者嘴唇微启,饱经沧桑的话音从他口中传出,他的声音低沉,在呼啸的风中却异常清晰,仿若在耳边说话一般。
被称作小林的青年男子躬下身子,俯身到老者身边,恭敬地说道:“主人。”
老者眯着双眼,望着山下的茶馆,管道上行色匆匆的人群如同蝼蚁一般,为着生活四处奔波,老者望着眼前的一切,缓缓说道:“你对颜开此人有何看法?”
小林眉头微皱,沉思一番,良久才开口说道:“据传此人出手无情,且步入江湖便鲜有敌手,就连在江湖上久负盛名从无败绩的小达摩叶洪潇也因盗取孤涯刀失败而选择追随颜开,据可靠消息,颜开消失的五年时间其实是追随于布达拉宫禅师杜某法师,待他再次重出江湖,身上少了之前的锐气,反而多了一丝和善气息,不再那么锋芒毕露。其武功与当年任逍遥如出一辙,却也略有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属下愚钝,无法体会出来。”
老者点了点头,慈善的眼睛中透露出一股满意,说道:“如果让你与他交手,最后依旧站着的会是你,还是颜开?”
小林显然未曾料到老者会如此发问,略微停顿片刻才说道:“属下无法得知。”但他的眼神中的战意还是难以掩饰,很显然在小林的心中已经将颜开视为自己的对手。
老者含笑点了点头,接着双眼瞳孔猛地一缩,眉头也是微皱,自语道:“没想到在此处居然还能看见故人,不知你我迎面相逢,可还识得彼此?”接着对身旁的小林说道:“走吧!”
说完之后,老者径直站起来,向山脚方向走去,小林则将古琴收起,背在身后,紧随老者步伐……
茶馆外的山林,陈列着四具尸体,这些尸体均是双目圆睁,在他们的脖颈之处都有一道细长的伤口,是被人用利器一击毙命,至于尸体依旧呈现出死之前的动作,显然出手之人速度之快已让他们为做出反应便已身死。
一个身着青色道袍的老年女子从尸体不远处的一棵树上飘然落下,道姑看着天机神手远去的身影,眉头微微一皱,沉思道:“没想到她居然还存活于世,只是这么多年了,为何从未听过任何有关于她的消息?”道姑并未在此处逗留太久,便转身消失在丛林深处……
肃宗贵为华夏天子,他的安慰关系着整个华夏的稳定,既然已经从颜开等人口中得出肯定的答案,自然不会再在江湖中继续逗留,和颜开四人拜别后,便起身向皇宫方向赶去。江湖中人无一不是胆大妄为之辈,在常人眼中,唐肃宗如同圣物般的存在,但在江湖人士眼中,唐肃宗只不过是摆设罢了。自古黑白两道便是敌对形式,更别提当年唐肃宗对华夏江湖人士的追杀了,虽说眼下江湖人士对唐肃宗的仇恨态度有所降低,但不代表这种仇恨不复存在。天机神手武功深不可测,这点肃宗深有体会,否则也不会在微服出巡时只带天机神手一人,甚为华夏唐肃宗的肃宗也深知,一个人武功无论多么厉害,在千军万马跟前,也如同蝼蚁一般,顷刻便会被人海淹没。
颜开望着肃宗离去的身影,陷入沉思,他隐约有点明白当年任逍遥心中的疑惑了,天的尽头到底是什么?天并非指头顶的天,而是展现在眼前的江湖,任逍遥在江湖中纵横多载,无论是见地,还是经历,旁人都难以睥睨,正所谓见的多了,才知道自己的渺小。初生牛犊不怕虎,在他们的眼中,这个世界是渺小的,反而,在人世间存活久了,才知道这个世界的可怕之处。
颜开初入江湖,凭借手中的残刀力战各路成名已久的侠客,这个一等高手的称号只不过是对于眼下江湖中行走之人而言,对于真正的江湖而言,现在的颜开如同沧海一粟般的存在,他之所能够战败各路侠客并迅速成名,其实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其功法的特殊。正所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在去玉罗门的路途中遇到的昏目老人,,神秘的玉罗门杀手组织,无任何消息的龙首山,以及天机神手等人,这些都是当年在江湖中叱咤风云的人物,因为不同原因隐匿江湖,不再过问江湖事。若非因为孤涯刀的重出江湖,恐怕这些人物或者门派永远不会涌现。
纷繁错杂的信息涌入颜开脑袋,颜开思绪急转,整理着这些足以让常人崩溃的信息,一旁的叶洪潇也是如此,虽说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但在不经意间透露的凝重还是表现出了他此时的心态。至于杨龙英,则什么都不想,对他而言,能够陪伴在洛天秦朗身旁,就算前方是刀山火海,他也会义无反顾地跳下去。
在提起洛天毕落时肃宗的稍纵即逝的异象还是落入了洛天秦朗眼中,洛天秦朗身为女子,心思之敏感和细腻非同小可,她隐约中觉得自己的父亲洛天毕落也许发生了不幸,洛天秦朗用力地摇晃了下脑袋,企图将这种不幸的预感驱逐出脑海,但她越发这么做,那种不详的预感却越发强烈。
洛天秦朗的异常举动落入杨龙英眼中,杨龙英推了推洛天秦朗,关心问道:“陆月,怎么了?”
洛天秦朗面容憔悴,原本粉嫩的脸庞上此时无一丝血迹,本来沉思的颜开与叶洪潇也因杨龙英的声音回过神来,满眼关心地盯着洛天秦朗。
洛天秦朗满含歉意地盯着三人,咬了咬嘴唇,良久才笑着说道:“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虽说洛天秦朗口中说着无事,颜开还是从洛天秦朗眼中看出了一丝担忧,当即联系到肃宗的表情,于是开口说道:“索性眼下也无甚要紧之事,而此地距离洛天世家也无多少距离,不如去拜访一下洛天老爷子。”
洛天秦朗感激地看了眼颜开,平时看似冷冰冰的颜开其实并不是冷血之人,他之所以表现出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完全跟他之前的生活环境相关。
稍微休憩片刻,颜开等人便起身离开茶馆,向敦煌方向赶去。
洛天世家所在的小岛到处洋溢着悲伤气息,洛天毕落所居住的院子内,桃花早已落败,但桃树并未结果,似乎因为洛天宇文的离去也带走了他们的生机。腾宝颓废地坐在凉亭之下,在凉亭的茶几之上摆放着一壶酒和两个酒盅,酒盅中盛满了酒,腾宝的眼中毫无生机,洛天毕落逝去已有一腾时间,但腾宝还是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数十年的陪伴,突然间变成了自己……
院落的木门发出声响,陆皓佝偻着身躯进入院子,来到凉亭之下,做到一旁看着腾宝。腾宝木讷的脸上洋溢出一丝笑容,轻声说道:“你来了!”
陆皓哀叹一声,说道:“人家都说时光无情,如今看来果真如此,没想到眨眼间你我都已经成为了白发老者,别说做事情了,就连走两步都要气喘吁吁,真的老了。想想当初,家主容光焕发,器宇轩昂,再看看现在,就连院落内的桃树都显得毫无生机。”
陆皓话音刚落,腾宝猛地坐直身躯,问道:“你要离开洛天府?”
陆皓扫视了一遍洛天宇文居住的院落,眼中满是不舍:“是啊,要离开了,我的一生都在洛天府,是时候回去了。不知道当年生活的地方如今变成了什么样?”陆皓并没有询问腾宝如何看出,他们在一起共事多年,彼此间早已心意相通,基本上一个轻微的动作便可知晓心中所想。
洛天宇文死了,那现在的洛天世家还是当年的洛天世家吗?
答案是否定的!洛天宇文如同洛天世家的核心,正是洛天毕落,才有如今洛天世家的存在与繁荣,洛天毕落离去了,那么原本追随洛天毕落的人定然不会再去追随其他的当家之人,因为他们没有洛天宇文的魄力。
“也罢,落叶终究要归根,既然你意已决,那么就陪我这个老伙计再喝最后一次酒吧,就当是与他告别了。”腾宝倒满酒,递到陆皓跟前,在洛天宇文的眼中,陆皓从来都不是仆人!
陆皓没有迟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留下,滴到地板之上。无论相伴多久,始终是要离开的!
陆皓离开了,离开了他这个奉献一生的洛天世家,他走的时候如同前来洛天世家的时候一样,孑然一身,没有带走任何财富,就连身上的衣服,都是当初前来敦煌时的那一身,那一身是当初离开家时铁匠专门请当地有名的裁缝缝制的,陆皓视若珍宝,在洛天世家除非是重大事件,陆皓通常都会把这身衣服放起来,视若珍宝,再好的衣服也难以抵挡岁月的侵蚀,这件陪伴了陆皓数十载的衣服此时已然破旧不堪,补丁到处都是。
陆皓佝偻着身躯,落寞的眼神望着这座生活了数十年的洛天世家,人总有分离的时候,洛天世家无论多么亲切,终究不是自己的家,出门在外终究是要回去的,落叶的唯一宿命便是归根!
陆皓略显瘦小的身躯在洛天世家年轻一辈的搀扶下走上停在码头的小船之上,小船轻轻滑动,驶离了洛天世家。在洛天世家的大门口,腾宝靠在门框之上,眯着双眼望着陆皓离去的身影,轻轻地摆动着手臂!
近乡情更怯!洛天秦朗的心越发慌乱,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陆月,你没事吧?”颜开见洛天秦朗面色惨白,额头更有虚汗冒出,皱着眉头询问道。
洛天秦朗摆摆手说道:“大哥,我没事!”
颜开见洛天秦朗不愿多说,也不再追问,而是跟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