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密轻呡了一口茶,笑道:“腾帮主说哪里话,天罗煞只在战场杀敌,斩杀那些侵犯我华夏利益的侵略者,安化马帮是我华夏臣民,我天罗煞又岂会随意出手。”
处密的言下之意断牙又岂会不知,安化马帮的所作所为并未触到朝廷的根本利益,在某种意义上,增加了敦煌城的赋税收入,但安化马帮是否是侵略者,完全在当权者的一句话,当权者说你是忠臣,无论你做什么都无所谓,倘若当权者不承认你的存在,那么就算是你逃到天涯海角也要将你斩杀。安化马帮的收入来源已经被当权者看中,处密此次前来不仅仅是将敦煌城的治安恢复正常,也许恢复治安只是肃宗派遣处密前来的一个幌子,真实的动机是将安化马帮收为己用。
断牙能够掌控安化马帮多年而安然无恙,其心思和谋略自然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笑道:“我断牙生是华夏人,死是华夏魂,你我所处位置虽说不同,但都有着一颗华夏心。”
断牙与处密相视而笑,在爽朗笑声中所包含的韵味恐怕只有他二人能够知晓了。
“禀告帮主,上官道长求见。”门外传来杨万和的声音。
断牙迅速站起,说道:“快请上官道长进来!”
聚义堂屋门打开,浑身湿透的上官庭缓缓走进,哪怕如此,依然无法遮掩住上官庭身上的那份傲气,断牙快步来到上官庭跟前,拉着上官庭的胳膊向里面走去,激动地说道:“久闻上官道长大名,如今一见,年轻辈江湖第一高手果然名不虚传。”
上官庭谦恭一笑,说道:“腾帮主才是大豪杰,所谓江湖第一高手只是浪得虚名罢了。”
断牙笑道:“上官道长过谦了,来,先喝杯茶水暖和一下身子。”
断牙递给上官庭一杯茶水,而后向处密介绍道:“大人,这是上官庭,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之辈。”
本来喝茶的上官庭匆忙地将茶杯放到一旁,来到处密跟前,就浴行跪拜礼,被处密阻拦,上官庭说道:“不知大人在此,在下若有不当之处,还望大人见谅。”上官庭从断牙的语气中听出了恭敬,他岂敢怠慢。
处密摆摆手笑道:“上官道长无须多礼,我们相见便是缘分,那些俗世礼节不要也罢。”
断牙说道:“不知上官道长冒雨来访,所为何事,不妨直言。”
上官庭面露难色,说道:“在下冒昧到访,实则有一事想拜托腾帮主。”
断牙面露疑惑,他与上官庭素未谋面,不知何事能够让风头正盛的上官庭放低身价寻求自己的帮忙,但江湖人向来讲究仗义出手,他断牙虽然不是什么侠义之人,但还是开口问道:“哦?不知在下有何事能够帮到上官道长呢?”
上官庭整理了一下思绪,将事情的原委讲了出来,而后说道:“我知道颜开与叶洪潇二人目前和贵帮处于交战状态,所以我想加盟贵帮,共同抵抗颜开、叶洪潇,而后使用无名刀将我朋友救出。”
断牙还未回应,一旁的处密顿时拍案而起,眼中闪出怒火,怒道:“简直目无王法,为了所谓的无名刀,竟做出如此龌龊之事。”
断牙开口道:“大人息怒,江湖上向来如此,很多人都是为达目的不择手腾,再说了,无名刀对于江湖人的诱惑力那可是非同小可的。”而后对上官庭说道:“不瞒上官道长,颜开、叶洪潇二人我并不知晓他们的下落,但我可以向上官道长保证,他日若获得无名刀,定当交于上官道长。”断牙并未撒谎,无名刀是烫手山芋,他断牙自认就算得到无名刀也无法保全,也许会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至于与颜开叶洪潇二人的仇恨,在与处密见面后,他便想将他们之间的关系缓和。颜开与叶洪潇的手腾已经让断牙感受到了害怕,人人都怕死,他断牙更加怕死。
“那在下便再次谢过腾帮主了。”上官庭抱拳感激说道,他本以为断牙会百般刁难,而后提出各种要挟条件,从来没有想过断牙居然如此爽快地答应了自己的请求。直到此时,上官庭高悬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陆皓所在的茅屋内,看着外面淅沥的春雨,一丝落寞闪过陆皓的眼睛,嘴里讷讷道:“上官庭,你会为了我而去从颜开手里抢夺无名刀吗?”
微风吹起,雨水从破旧的窗户进入茅屋,滴落在陆皓白净的脸庞上,陆皓淡然一笑,她的笑让人看了心碎,他希望上官庭带着无名刀来拯救自己,却又不希望上官庭前来,颜开的凶残她早有耳闻,颜开出道时他挑战的每一个失败者都会丧失一根手指,而上官庭如果从颜开手里抢夺无名刀,凭颜开的行事风格,上官庭难免陷于危难之中,矛盾的想法在陆皓脑海里激烈挣扎。
倘若当时我跟随他们一同离开,也许上官庭就不会陷入如今这种境地了吧……
处密是安化马帮的贵客,他手下的天罗煞在安化马帮自然也有着崇高的地位。处密与断牙在聚义堂,处密便让天罗煞的众人随意安排。杨龙英安排其中二人驻留在聚义堂门口,其他人跟随杨龙英离开。
处密的用意杨龙英自然知晓,于是杨龙英带领着天罗煞在安化马帮总部随意地走动,企图从其中蛛丝马迹找寻出颜开与叶洪潇所在,杨龙英坚信向前传递给自己的消息不会存在错误。
一行人在安化马帮总部随意走动,处密前来安化马帮的消息颜开定然知晓,杨龙英的眼里隐藏着焦急,这份焦急是给在暗中的颜开传递一个消息,那便是我杨龙英受处密指派前来找寻颜开,想必以颜开的睿智和明锐的察觉力定然能够发现其中猫腻。
果然在杨龙英等众人在安化马帮总部游走没多久,便有一人上前拦住杨龙英的步伐,询问道:“不知原道而来的贵客是在找寻什么人吗?也许我知道他在哪里呢。”
杨龙英望着眼前之人,样貌极为普通,扔到人堆里便无法再次认出的存在,但是他的眼神极为清澈,在这份清澈中透露着一种让人发自内心的寒冷,杨龙英微微一笑,对着天罗煞等人说道:“你们几人再去其他地方看看。”
天罗煞没有迟疑,四散开来。
“我家少主的弟弟丢了,安排我等出来寻找,只可惜找遍了整个安化马帮,也没有找到他的踪迹,不知这位颜开能否提供一点信息呢?”杨龙英正色说道。
此人看着杨龙英,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色彩,说道:“既如此,你跟我过来吧,我刚看见有个陌生人在前面的酒馆喝酒,也许那个人就是你要找的人呢。”
杨龙英说道:“不知这位兄弟可否带我前去寻找呢,倘若找到了,我家少主定然重谢。”
此人说道:“能够为尊敬的客人效劳是我的荣幸,贵客,请。”
而后此人在前面领路,杨龙英紧随其后,很快两人便来到酒馆内,在酒馆内偏僻的角落,有一穿着安化马帮普通成员的服饰正在喝酒。
“不介意我坐下喝一杯吧。”话虽如此,杨龙英径直坐到桌前,倒了一杯酒,一股脑灌入肚中,而后嘟囔道:“真没想到安化马帮这么小的一个酒馆,居然有如此佳酿。”
“处密派遣你来的?”那人将酒杯放到桌子上,盯着杨龙英的眼睛问道。冷,刺骨的寒冷,这是杨龙英看到颜开眼睛时的第一直觉。但他杨龙英也并非常人,很快便从失常中恢复过来,并未恢复颜开的提问,而是笑道:“看来江湖传言不假,单单是你这份冷酷的眼神,就足以让人败在你的刀下了。”
“看你的淡定与从容,在江湖上定不是籍籍无名之辈,怎么会屈尊在天罗煞中做一小小侍卫。”颜开说道。
杨龙英又喝了一碗酒,才说道:“人各有志,在霍家做天罗煞中的一员,也比在江湖上过喋血街头的日子要强太多太多。”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下落的?”颜开还是将心中疑惑提出,处密的势力在帝都庞大无比,这点毋庸置疑,但是在敦煌,并不属于霍家的势力范围,看杨龙英的深情,似乎他早已断定自己身在安化马帮总部,而且做过了伪装。
“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别人无法知道,并不代表没人知晓,不得不说,你这招甚为高明,在他告诉我你下落的那一刻,我简直不敢相信,但回头一想,又觉得这种事情你是完全可以做出来的。”杨龙英满不在乎的说道。
“他是谁?”颜开表情冰冷问道。能够这么轻易便知晓自己行踪的人不能留,否则迟早是一个隐患,此时的颜开内心中已经起了杀心。
杨龙英握着酒壶,说道:“你大可不必如此,我不是你的敌人,他也不是你的敌人,人在江湖行走总会有各种各样的谋生门路,你是他无法招惹的存在,他能够在江湖上存活,而不遭到他人的灭杀,那他自然知晓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能提,哪怕是一个字。而且我敢保证,就算我告诉你他是谁,他在哪里,你也无法找寻到他的踪迹,就如同安化马帮无法扑捉到你的踪迹一样。”
颜开无奈一笑,说道:“也罢,不知处密千方百计来到安化马帮究竟是为何事?”
杨龙英叹道:“我家少主怎么说也是你的结拜二哥,你能否稍微尊敬一点。”
颜开翻了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杨龙英摆了摆手,说道:“罢了罢了,随你。其实我家少主此次前来是为了……”杨龙英将处密的计划尽数透露与颜开。在杨龙英讲述的过程中,颜开的眼中精光四射,说起来,他与处密接触只是短短的几天,他从未想过处密居然有如此缜密的思维。
就连在一旁只顾喝酒的叶洪潇都不禁拍案叫绝。
“这只是我家少主的意思,不知你意下如何?”杨龙英一口气讲完,在末尾问道。
颜开看了眼叶洪潇,叶洪潇说道:“你放心,我们并无异议,就按照那个处密说的做。”
叶洪潇话音刚落,杨龙英满脸无奈,叹道:“人都说江湖上有两个不知天高地厚、胆大包天的存在,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也罢也罢,我的任务完成,是时候回去复命了。”
杨龙英临走前还顺走桌子上的一壶酒,用他的话说,那是弥补他的精神损失和对处密不敬的补偿。
处密所居住的屋子,杨龙英恭敬地站在他面前。
“找到颜开了?”处密小声说道。
“是的,少主,是叶洪潇主动前来寻我的,不然想找到他们两个,还真有一些难度。”杨龙英恭敬地说道。
处密点了点头,说道:“辛苦你了,霍叔。”……
上官庭站在窗户前,望着窗外蒙蒙细雨,双眼眯成一条缝,嘴里讷讷道:“如燕,你放心,我一定要获得孤涯刀,将你救出来。”
洛天府。
洛天秦朗端坐在书房,腾宝陪伴在她左右。
“腾叔,要是累了您就回去歇息吧,我想再坐会。”洛天秦朗对着一旁在闭目养神的腾宝说道。
腾宝怜惜地看着洛天秦朗,摇了摇头,说道:“一眨眼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想当初你还只是这么大的一个娃娃呢,如今已经变成了可以独当一面的人物,要是你母亲泉下有知的话,肯定会倍感欣慰。”
“腾叔,你能不能给我说一下我母亲的故事,长这么大,我对她的事情一无所知,每次我问父亲的时候,他都闭口不言,而后将自己锁在屋内,对着母亲的灵位默默流泪。”洛天秦朗眼中浸满泪花,她的母亲是她心中永远的软肋,哪怕她任何要强,心中总是会存在一点缺憾。
腾宝哀叹一声,说道:“你已经长大了,你就把曾经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你吧。你本是老爷在江湖上游历时候与一江湖侠女生下的,后来老爷被当时洛天世家族长强迫逼回族内,并强制性地让他娶了当时在朝廷中手握重权的大臣之女,你父亲对在外面的妻女倍加思念,自始至终都未与大臣之女同房,大臣之女一怒之下连夜赶回娘家,老爷不顾家族内长辈的阻挠,派出人员找寻你们母女,没想到你们母女刚到达洛天家,正好碰到天罗煞家大举进攻洛天世家,而老爷送给你母亲的玉佩被当时天罗世家的掌权者认出,便将你们母女绑架,强迫老爷率领全家出城投降,老爷本就感觉亏欠你们母女,本欲打算按照天罗世家所说的去做,无奈家族中其他人员不同意,你母亲为了不让老爷难堪,于是趁看押她的天罗煞家家仆一时疏忽,自杀身亡。你父亲看到此种场景,当即口吐鲜血晕倒当场,天罗煞家家主本想用连你也杀了,正好东方世家和欧阳世家两家家主同时感到,及时阻止了天罗煞家的而行,你才幸免于难,而自此以后,老爷便患下了顽疾,只要一喝酒便会咳嗽不止,而且浑身的气息也会紊乱。”
在腾宝讲完,洛天秦朗早已满脸泪痕,原来这其中有这么多的故事,难怪家族内的几位叔叔对她有着极大的偏见,只有洛天宇文极力庇护她。
“老爷对于无法挽救你母亲的生命,而长期自责,若非不是见你没有安定的归宿,也许他早已撒手人间,这么多年他活得太累了。”腾宝继续说道。
“腾叔,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了,是我错怪了父亲,我不该赌气的,腾叔,你说父亲会原谅我的任性吗?”洛天秦朗哭着说道。
腾宝来到洛天秦朗跟前,替她擦去脸颊上的泪水,而后将洛天秦朗的头拥入自己的怀中,摸着洛天秦朗柔顺的头发说道:“傻丫头,在老爷的心目中,你永远是那个长不大的丫头,他疼你还来不及,又岂会责怪你。”
“腾叔,谢谢你!”洛天秦朗抱住腾宝的腰,笑着说道。
洛天秦朗此时终于知晓为何洛天宇文每件事都会顺着他,却不顾她的反对硬是答应了东方世家的亲事,她终于知晓了洛天宇文的良苦用心,在洛天宇文看来只有赤疤才是配的上自己的女儿,也才有能力在自己百年之后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在腾宝离开后,洛天秦朗悄悄离开此处,冒着细雨来到洛天宇文所在的别院。别院大门此时虚掩着,仿佛在等待着洛天秦朗的到来而故意开着。洛天秦朗轻轻推开大门,院子里种植的桃树在经历过春雨的洗涤后越发妖艳,湿润的地面上未见一片桃花,望着依旧亮着灯光的屋子,洛天秦朗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本欲放弃进去寻找洛天宇文心中的念头,正在此时,屋子内传出剧烈的咳嗽声,洛天秦朗顿时感到揪心的疼痛,跑着冲入屋内,屋子内洛天宇文正用白色的手绢捂着嘴巴,白色的手绢此时被鲜血染红,这丝鲜血映入洛天秦朗的眼帘,在一旁的桌子上放着她母亲的灵位。
洛天宇文见洛天秦朗冲入,慌忙地将手绢收起,虚弱地笑道:“陆月,这么晚了,你怎么想起来来这里了。”
洛天秦朗咬着嘴唇,硬生生地将即将流出眼眶的眼泪逼了回去,来到洛天宇文身旁,依偎到洛天宇文的怀里,说道:“父亲,这么多年我错怪你了。”
洛天宇文浑身一震,而后惨淡一笑,说道:“他终究还是告诉你了,我原本以为这个秘密会一直被掩埋下去。如菲,我们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洛天宇文低沉无力的声音中充满了欣慰。
无人诉说的痛苦才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每次伤心,洛天宇文总是将自己锁在屋子内,不接见任何人,他要将自己内心深处的痛告知他早早死去的娘子,只有她,才会安静地听洛天宇文诉说,只有她,才有资格看到洛天宇文心痛的样子。
这一夜,洛天秦朗依偎着洛天宇文,自懂事以来,洛天秦朗便倔强地自己生活,无论何事,她都会做到最好,向洛天宇文证明她才是最棒的,她的软弱从来没有再外人面前展现过,她的伤口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独自舔舐。
当天再次放亮,洛天秦朗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的父亲洛天宇文正慈祥地看着自己,洛天秦朗甜甜一笑,说道:“父亲。”
洛天宇文点了点头,说道:“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其中的原委,接下来你就放手去做吧,我保证,洛天家族内无人敢阻拦你。”洛天宇文的声音不大,也显得有些平静,但洛天秦朗从他的话语中体会到了一丝难以抗拒的威严。
对于洛天宇文此时的态度,洛天秦朗完全可以体会到,当年因为家族内长辈的原因,他将刚有身孕的洛天秦朗母子丢下,而后又因为家族的原因,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结发妻子命丧刀下,他为洛天世家牺牲了太多的东西,他要为自己活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小姐,从安化马帮总部发回来的消息。”腾宝径直走入屋内,将一封信交到洛天秦朗手里……
安化马帮总部聚义堂,风味整齐地守在门口,肃穆的神色警惕地四处望着。断牙平静地坐在象征着安化马帮最高地位的交椅上,在堂前,七个护法并排而立。
“在昨晚,有人在我的床头放了一封信,信的内容是颜开、叶洪潇以及离开安化马帮跟随颜开而去的莫德根护法如今身在安化马帮。”断牙的手指有规律的敲着椅子的把手,哒哒的声响敲击着每位护法的心。
断牙的话音刚落,众护法一片骇然,满脸的不可置信,鹜秋牙大跨一步上前说道:“您之所言可曾属实?我安化马帮众兄弟向来亲密无间,彼此间熟悉无比,而且颜开与叶洪潇之样貌已深深印入每位兄弟的脑海之中,莫德根护法更是我安化马帮成员,与众兄弟也极为熟悉,他三人若在我安化马帮,又岂会无人发觉一丝异常?”
其他几位护法也极力赞成鹜秋牙之言,只有毋代闭口不言,毋代的异常落入断牙眼里,断牙询问道:“护法,你可有不同想法,有话不妨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