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天权一宿没睡好觉,一直在琢磨该用什么样的措辞跟蒋老爷子谈蒋信琳和窦璇这事。毕竟蒋家不论在垫江还是在重庆,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就算这事最终不成,至少也不能让人家感到难堪才行。
第二天,窦天权起了个大早,热情地陪着蒋家父子吃早餐。按照他的计划,蒋斜眼吃完早饭也该到一边玩去了,他也好趁机会和老爷子谈谈正事。没想到这厮却像个听话的孩子,守着老父亲不离左右。扯东扯西,闲聊了将近一个小时,还是没寻着合适的机会。而这个时候,大哥窦天枢也该起床来饭厅吃早餐了,要是碰上了,他还不新老旧账一起算?想到此处,他就起身给蒋老爷子施了个礼:“伯父,可否移步客房一叙?”
蒋老爷子点了点头,起身跟着去了客房。两人刚坐定,蒋斜眼也前后脚跟着进了来。眼见避不开,窦天权索性把心一横,那就当面说清楚了事。他清了清嗓子,道:“我听父亲说,伯父这次带蒋兄过来,是来提亲的?”
“正是。”蒋老爷子捻着下巴的胡须点了点头。
“您和父亲是几十年的老朋友,按理说,要能成为儿女亲家,那一定是亲上加亲的好事。”窦天权搜肠刮肚好一阵才勉强找了几句听起来还算适宜的话来:“伯父您也知道,我家窦璇打小成绩就好,又上过大学,怎么也算得上新时代女性。那天在垫江,您也看到了,她要是喜欢一个人,也是能看出来的。”
以蒋老爷子的练达,他哪能听不出窦天权的话外之意?前些日子一行人到垫江,就吃饭那会儿功夫,他也多少看出一些端倪来。老实讲,他也知道大儿子配不上窦璇,所以这么多年了,他一次也没主动提过。都是几十年的老交情,他不想为当年一句玩笑话,弄得大家难堪。再说,他蒋家想讨媳妇,还是可以千挑万选的,所以也犯不着把那事当真。哪晓得,他没当回事,儿子却把这事当了真,这几年无数次催促他上门提亲。老爷子一拖再拖,就寻思着哪天他碰到个喜欢的姑娘,不定就把这事给忘了呢。
谁也没料定,窦璇会主动去垫江。那天晚上,蒋信生酒醒之后,满屋子找遍了,不见窦璇。那人就跟中邪似的,举着菜刀,逼着全家人帮他找人。大伙都以为,他闹闹就算了。没想到这小子却越闹越邪性,刚开始只是搅得家里鸡犬不宁,不奏效就开始闹自杀。没死成,就跑到厨房去点了把火。这家伙还真不是吓人的,是真上吊,真点火。要不是大伙救火及时,城南的蒋家老屋早就变成一堆灰烬了。
“贤侄的意思我是明白的,”蒋老爷子用余光打量了一下坐在边上的大儿子,他心里很清楚,这次要不遂了他的意,估计家里是不得安宁的。谁让他生了个这样一个不听管教的孽子呢。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决定放下这张老脸,再争取一下:“只是,贤侄你有所不知,犬子对璇姑娘可是一往情深呐。”
在窦天权心里,蒋老爷子一直是个通情达理的老人,他自认为前面表达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结果人家压根不当回事。心里一抵触,语气显得不是那么友好:“伯父,这感情的事,还是得讲个你情我愿,您说是不?”
“你他妈就明说,你们窦家是不是想赖婚啊?”方才两人打哑谜,蒋斜眼没能全听懂,只得捧着脑袋在一边发呆。这窦天权一着急,就忘了旁边有个火药桶,说话没再斟酌,那火药桶一见火星当然是轰地一声就炸了。
“信,信生,”蒋老爷子也是傻眼了,他完全没想到,儿子会在这地方骂脏话。
在窦天权看来,这婚压根就没成过,何来的赖婚。狗日的,在窦家说话还敢带脏字?他还是太年轻,一下没搂住心里那火,也跟着爆发了:“我说你也不撒泡尿照照,就你那熊样,还,”话一出口,窦天权知道自己把事情搞砸了,想往回收,已然来不及。
蒋斜眼知道自己眼睛有缺陷,可他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当面拿这事攻击过他。来窦家这两天,为了成功把媳妇娶到手,他也一直听父亲的话,尽力去装一个有素质有涵养的青年。这下他终于不用装了,只觉得全身都轻松。他一个箭步窜到窦天权跟前,抬手就是一耳光:“妈拉个逼的,你骂哪个啊,信不信老子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