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不相瞒,我自打从死神手里逃出来之后,就一直心里不踏实,总觉得会留下什么病根。”女子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将椅子往身后拖了拖,顺势坐下。
“为什么会这么想呢?”王医手不解。
“因为当时医生给我用了大量的激素,我知道那东西对身体不好,但为了保命只能硬着头皮用。我那时候就开始担心。”女子回忆着四年前的那一场噩梦,至今心有余悸,眼睛里满是恐惧。
“原来如此!”王医手叹息道。
“2007年,我去青岛玩时突然觉得腿疼,去医院检查后医生诊断为股骨头坏死,医生建议我换关节,病因是之前的激素产生的不良反应,我原本打算采取医生的建议,但后来一打听,人工关节的使用寿命只有十五到二十年,而且还有可能在手术后造成感染,这才想起您来,王大夫,我要是不换关节还有别的法子治吗?”
女子一脸迷茫地看着王医手。
“治倒是能治,来先把个脉吧!”
“哦,好!”女子犹豫着伸出了手。
“你目前的症状不是特别严重,完全有可能通过针灸加中医的方法来治愈,无需置换人工关节。”王医手说。
听王医手这么说,女子长长地舒了口气。此后的几天时间,女子入住对面的一家小宾馆,每天都准时来医馆接受治疗。不到半个月的时间,腿已经不疼,并可以自由地蹲起了。
结算了医药费,女子千恩万谢地离开了。当日傍晚,对门那家小宾馆的老板笑吟吟地走进来冷不丁地夸赞道:“王大夫好身手啊!”
王医手一愣,与孙文丰面面相觑,他们不知道此人何出此言。
这也难怪王医手他们惊讶,这小宾馆的老板是个二十多岁的小青年,在此地开宾馆已有一年多了,无论头疼脑热从来不登仁德医馆的门,这本也无可厚非,毕竟年轻人信中医的太少了,哪怕感染个风寒也要吃几片阿莫西林才安心。
至于中医,在他们眼里那都是装神弄鬼糊弄老年人的。
“哟,欢迎孙老板前来指导工作!我想,孙老板到我们医馆来应该不仅仅是来夸赞我师父两句的吧?”见对方抬举,孙文丰赶紧满脸堆笑地欢迎着,顺势把师父心里的疑惑也一并说了出来。
“当然不是!我是真心佩服王大夫的医术特意前来参观一下。”孙老板往旁边的长椅上一坐,习惯性地 翘起了二郎腿。
“哦?何出此言?”
“你不会不知道吧?”孙老板问。
“知道什么?”孙文丰反问。
“那个四十多岁头发扎得这么高喜欢穿一身跟门框一个色的套装的女患者!就是刚刚在你们家治了半个月的那个股骨头坏死的大姐!”孙老板连说带比划地表达着语言无法描述的细节。
“对,是有这么一位患者,今天中午刚结完账走了,咋了?是不是欠你家住宿费了?”孙文丰问。
“恰恰相反!她临走之前在我家一口气交了半年的费用,说是以后若是有来你家看病的患者,住宿费她全包!”孙老板得意地挑了挑眉。
“嘶,竟有此事!”孙文丰与王医手对视了一眼。
“那二位先忙,我告辞了!以后患者多了多来照顾我的生意昂!我在这这儿先谢谢了!”孙老板屁股一抬,一走三晃地走远了。
“师父,您说那位女患者几个意思?她为什么要提前交上半年的住宿费,就算是为了报答您让她少挨了一刀保住了关节,但她可以换一种方式来表达啊!为什么非得把钱就交给那小宾馆呢?万一没人来岂不是白白浪费了吗?”孙文丰不解地问。
“嘶,我也觉得这事儿有点儿蹊跷!”王医手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您说,会不会是……”
孙文丰话刚说了半截,就被一个苍老的声音给生生打断了:“请问,王大夫在吗?”
“我是,请问您是?”王医手抬头看去,只见来者是一位六十来岁的老人,头发稀稀疏疏没有几根黑的,身着一件灰色羽绒服,手里拄着一根拐杖,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抻着脖子张着嘴大口地吸几口气。
“我是一位病友介绍来的,呼~她刚在您这儿治好了股骨头坏死,呼~推荐我也来找您瞧瞧!”老人气喘吁吁地说。
“您是腿不好还是肺不好?”王医手问。
“嗨!都是非典给闹的!医院的诊断结果已经出来了,肺弥漫性间质纤维化!”老人喘息着,在王医手对面的座椅上坐下来大口大口地补着气。
看他那呼吸的频率真令人替她捉急,总觉得气不够喘的,孙文丰恨不能找个打气筒帮她往肺里面充点气。
至此,师徒二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小花的远房姑姑之所以提前付了半年的房费,原来是早有打算。
由于发现的及时,王医手用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替这位患者去除了病根,此后,又先后来了几位非典患者,大都是在医院治疗时留下了后遗症,有股骨头坏死的,有肺弥漫性间质纤维化的,还有一位是髋关节滑膜炎,王医手一一位他们解除了病痛。
“哎,这就是我这大半辈子的经历,半夏啊!除了王连之外,现在你是我唯一的徒弟了!”当师父断断续续地将他的故事讲完后,用期待的目光看着我。
“师父,听你的故事,大师兄孙文丰等于大半辈子都是跟您混的,可为什么我来了这么久了从来没见过他呢?他人呢?”
我对此人有点儿好奇。
“他啊!在你来之前的两个月驾鹤仙去了!”师父的目光里写满忧伤。
知道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我赶紧转移了话题:“师父,您之前不是一直想找小花要到那位私人侦探的电话号码吗?既然小花的远房姑姑来找您了,你为什么不让她告诉你小花的电话呢?”
“我其实问过她,后来也跟小花联系上了。”师父的语气十分平淡,没有一丝的波澜。
“那再后来呢?”我对师父的身世充满了好奇。
“再后来,小花告诉我,那个侦探在非典中去世了。”
“其实,其实现在有很多私家侦探的,还有很多电视台也在做这方面的节目,师父可以通过电台节目上去寻找父母的。”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为了赎罪,我赶紧安慰。
“你说的王连之前也跟我说过,但是那个需要很多时间,如果只顾着寻找父母的话,这医馆就得关门了,算了,一切顺其自然吧!”师父苦笑道。
“对了师父,您说现在很多的心脏病都是由于色拉油引发的,那您说,我的心脏病也是这个原因吗?以后我是不是不能再吃色拉油了?”说别人总是容易惹师父伤心,我赶紧将话题转移到自己身上。
“引起心脏病的原因有很多,跟心情,饮食以及遗传都有很大的关系。但大部分的心脏病都是由于心血管阻塞,而引起心血管阻塞的原因就是人们一日三餐离不开却不易溶化的色拉油。”师父说。
“哦!”
说实话,作为一名时尚女性,我之前一直很反对老妈吃猪油的,觉得那是很老土的事,但听完师父讲完他的经历后,我默默拿起电话给老妈打了个电话,让她倒掉家里的色拉油,从这顿饭开始使用猪油和花生油。
最终,在师父的帮助下,我彻底治好了心脏病。
虽然我来此之前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但我并没有打算离开,而是决定继续留在这里,与师父一起将中医发扬光大。当我把心中的想法说出来时,迫切需要中医得到传承的师父却犹豫了。
“你确定一个女孩子能吃得下这份苦,受得了由于年纪轻而不被患者信任的冷落吗?”
或许是经历过太多次徒弟们的半途而废,师父已经不太相信会有人能够传承他的中医事业了。尤其是我一名风华正茂的女孩子,天天跟中药打交道,始终让他觉得不太靠谱。
“我能!”
这是我的心声,也是我的承诺。
我心脏病治愈的消息很快就从我妈的嘴里传到对门耳朵里,又从邻居嘴里传遍了整个小区。一日,母亲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楼下的阿姨带着瘫痪多年的老母亲准备来医馆找我。
我当时就不乐意了:“妈!虽然我师父医术很好,但他毕竟不是神仙,你怎么什么包票都敢打呢?万一治不好咋办?你这不是砸我师父的牌子吗?”
“都没试过你怎么就知道治不好了呢?”我妈理直气壮地问。
“她瘫痪不是已经有好多年了吗?那么多年的病能治好?”
“好了半夏,人都去了,你就让你师父给看看吧啊,你也累了一天了,赶紧睡吧,挂了!”
“哎妈,妈!”
“嘟嘟嘟……”话筒里传来一阵燥人的忙音。
第二天一大早,我带着师父的孙儿刚刚晨练回来,结果刚一出门,就看到我楼下的阿姨用轮椅推着她的老母亲满面春风地走过来。两人身着深色羽绒服,裹得像个粽子。
“阿姨!你们来了!快进来坐吧!”我让师父的孙儿先回去洗手吃早饭,自己与阿姨聊了几句。
“半夏,我们终于找到你了!听说你师父是个神医,我就来老母亲来了,看看还有没有治愈的可能。不管治得好治不好,都算我这个做女儿的尽心了。”
阿姨的话让我心里的压力减轻了一大半,既然她是做了两手准备,那我就无需担心师父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声誉会因为治不好她而受到什么影响了。
因为来得太早,师父还没坐堂,我让两位邻居在大堂里稍等一下,我去请师父。听说我的邻居来了,师父一把抓起外套快速走了出来。
由于下车后一直推着轮椅,薄薄的手套早已冻透了,双手也早已冻僵,进屋后将手靠近火炉边不停地对搓。
师父见状,扭头对我说:“两位邻居这一路一定很冷,半夏,你师母刚刚熬了热粥,你赶紧去端碗热粥来给她们暖暖身子。”
“好的师父!”我冲着阿姨挤了挤眼睛,让她稍等片刻。
“不用麻烦了王大夫,我们烤会火就会好的。”阿姨不好意思地推辞着。
“不麻烦,一碗热粥而已。”师父的声音在身后很温暖地响起。
当我将两碗热粥放在同一个茶盘上端出来时,师父已经开始替老邻居把脉了。他微闭着眼,眉头微皱,看到这个动作我知道这病不太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