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敬萍和她们姐妹几个睡得酣时,突然,听见有人拍门。敬萍迷糊着听见像是门声不停。她们翻了个身,又睡着了。敬萍轻声问:
“谁呀!”
门外的没应声,又问:
“你找谁?”
“我找你有事,来开门啊。”
敬萍披上外衣在想,谁能找我有事,外边的人我不认识怎么会找我呢。她走到门口又问:
“你到底找谁,是不是找错地方了,开票等明天她们起来吧。”
门外面的忙说:
“我是矿上开澡堂的老金,老金是我家男人,他们都这么叫。”
敬萍一听是矿上的人,那就是自己人。开灯,把门栓拔出,果然是她。老金看她像是那个矿工的老婆,便客客气气说:“这么晚了实在不好意思,我那人满了,我来借住一宿。”敬萍把她让进屋来。李姐起来方便一看是澡堂的老板。惊诧的说:“老金,你这来这儿做什么?这是开票的地方外人不能随进来!你跑这里来揽客呀?”老金把李姐拉到一边低声说:“我那,今天不知怎么了来了几个生面孔,不像咱们矿上的,是来洗澡的,倒像是别的地方的。以我的眼力肯定是哪个矿上的。一伙年轻的,我害怕,就先让他们洗着,泡着,有人招呼着。万一不给钱,那我不就遭祸害了。”李姐看她不像是骗人的。于是,跟她说:“睡一晚可以,但是!不能把事说出去。你那乱,我这儿可不兴那一套。睡吧,关灯!”
他们洗的洗,泡的泡。完事随便拉过来一个老姑娘的在老金的屋里摇着床板。
老金这名字不白叫,她认为自己的买卖火了全靠这几个大姑娘出的名。昨晚上,那只不过是个开始。
大清早老金就起来开门,她想,千万不能把顾客给放跑了。因为这些顾客的钱她要一分不少的挣到手。开门悄声的出门,关门时敬萍听见。瞅了一眼是她,便没说话。自己起来想给她们做点吃的,可看屋里什么灶间用的东西也没有,便用水清醒了一把脸。
李姐见她起来早,也起来了。
“昨晚上她怎么跑这儿来睡了。”
“你不知道最好,她那澡堂子什么人都招,乱搞!”
“矿上没人管吗”
“谁管?给你送钱你还管闲事,这给谁也不干呀。老金老金!会捞钱的女人啊!”
“哦,过几天我就回老家了,在这儿我怕影响他上下班休息,所以我还是决定回去。家里还有个老公公得有人伺候。”
李姐看了她一眼,觉得这个女人是个会过日子的女人,虽长相一般,但可是个持家的好手。
“男人有福啊,女人?——也会幸福的。”
然而,有一件事她没想到,却让她感到意外,这个意外在她们几个看来是可笑的。敬萍走的那天,路过磅房,虽说两条腿习惯性的走过去了,但,她的心却在那停留的一小会儿,把跟她们之前那种和善的友爱的眼神和话语送出。她们听完一句话也没说出来,反省过来的是恨自己,怨自己,连一句好听的话都没能说出。只是都跑出来站在磅房外看着敬萍拎着个小包,走路的模样像个粗俗的女人一样渐渐走远。
荣玉回到工舍时,发现桌上有一碗红烧肉散发着热气,暖到心里。敬萍回老家去了,却不能叫她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不存在这件事谁做的对谁做的错的意思,如果知道怎样?如果会好转又能怎样?在旁人看来,是得当回事放在心上,一日不思三餐,总想着自己不会好起来;花大钱,通知各家亲戚都来看望,看望这个干一辈子的老矿工竟然也得病了。什么病?会怎样?谁也说不上来,只是嚷嚷:那钱生不带来死带不去,临了还抠这点儿钱,不是时候啊。然后,是七嘴八舌的带着戏谑着散去。
他们陆续的回到工舍,见荣玉从桌上拿过一个碗,肉香味儿自然就飘到了鼻子前却告诉他们这吃肉必须的有酒。于是,有人提出:谁去买酒我掏钱?一个小伙子站起来就说:我去!——买啥酒?——剩的钱呢?买花生瓜子吧。小伙子听完拿了钱就往外冲。等等!在买盒好烟来,这钱你们谁出?老孙头说:“我出,要快马加鞭!再买瓶酒,去吧!” 老孙头似乎心里有事,自从荣玉的媳妇来了之后,他好像不敢跟她打招呼。他知道自己是这儿的老矿工,什么事都瞒不住他。生怕工友的家属问他,今天才从一号工舍搬回来。不是不想说,而是,叫他很难张开嘴把事情说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