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萍那天到矿上是荣玉在外面推煤车时远远瞧见像是她,便接了过来。这几天,他先把荣玉的衣服里里外外洗了洗,该补的能穿的都补了。晚上荣玉把她领到开票的那几个娘们儿屋里睡。得空时敬萍就给他做点饭吃。荣玉下工回来吃得津津有味儿,说:“还是自家种的小米好吃,吃到肚子里饱人,矿上的小米是本地的,可没人会做饭,除了熬稀粥,都快把肚子饿空了。”敬萍在一旁忙着,说:“在这地方你想吃啥,有口能饱肚子的饭就不错了,粗茶淡饭是一顿,吃糠咽菜也是一顿,好歹吃我给你做的饭总管饱你不饿比什么都强。你想吃肉,等我去给你买,没人时给你做些。”
回到她们的屋里晚上睡觉时,听她们几个说些男人女人床上那点事,窃窃私语的把最诱人的话也说了出来,叫人觉得被窝确实的凉,怪的不是这屋子而是这屋里没人生炉子取暖。怕冷的俩人一个被窝钻,敬萍躺在一旁似乎已经睡着,但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总觉得心里不踏实。出门在外不如家里,睡不踏实很正常。
她们每一个人都有手机,手机里有些秘密,是她们可以相互作饭后睡前谈资的。敬萍烦她们的铃声和闹铃,有事没事手机会响起来。意思是告诉姐妹们有好消息了。于是,她们便不觉得一天呆呆的在票房里是枯燥的,难耐的,委屈似的话就成了嘴边的牢骚话。谁的内衣裤换新的啦,谁的身体又发福了,谁的妆化浓了。敬萍每晚听腻了很快就睡着了,有时还打呼噜。她们睡得更香甜,搂着脖子睡。这时屋里的炉子好像早已熄了。
白天,敬萍无事可做的时候就去过磅房那找她们说话,总感觉自己嘴笨,说不到一块儿,就想往外走。一个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是?你是荣玉的老婆吧。我们姐妹几个在这儿待着都憋闷死了,你来了就跟我们说说话吧。”敬萍更不好意思的转身了。说:“我还有衣裳要洗......我不会说。你们能说会道的,我不会说好听的话,嘴笨,说不了那么多。”另一个说道:“没事,进来坐会儿吧,这点儿他们还没下班呢,过来坐一会儿吧。我们就想找个能听我们说话的人才说的痛快呢。我们也不忙。”给敬萍让出座儿来她才坐下。其中一个叫道:“李姐,说说你们那的事吧。是不是还接着上回说啊。”一阵哄笑声在屋里打转。李姐是南方人,说话的境界是开放的,自由的,口音也是蛮有女人强调的。她便说:“我们南方人说话很自由的,不像你们北方人,说话还藏着掖着的,没什么不好讲的啦。咱们说男人吧,就说我们家的那个邻居吧。明明知道自己不行,还偏偏摆出一副架子来证明自己很硬气的啦。其实呀,他是不行的,还偷偷的跟我说,我老婆没那方面的想法。我当时就笑他说,你老婆不是没想法,是你的身体跟不上节奏啦。”又一阵大笑,她们笑得合不上嘴。敬萍在一旁听着微微的抿嘴笑了笑,觉得这个女人可以去宣传搞计划生育了;另一个接上去说:“我上次回家的时候尿急上厕所,我刚脱裤子蹲下来,就好像有人在看着,我提起裤子一看吓我一跳,是几个小屁孩爬墙头。当时气得我弄好裤子就去追那个个大的男孩儿。”旁边的姐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敬萍没笑。正而八经的听着。她们把要想说的话痛痛快快的说完,看敬萍不说话,她们便说起矿上的事,这样能让她张嘴说话。贾姐好像故意这样说:“矿上这几年没少出事,唉!你看看外边有没有人来。”“没人来,接着说。”“矿上这几年死了不少人,不过都赔钱了,谁让老板有钱呢,花钱了事是常事。残废的给点钱打发回家养着了。生病住院的那不是啥好事,千万别学刚死了的那个。前边住院治疗,后边把你的后事都办妥了,等着你呢。一火葬,灰都没了。然后派人给你往老家送?蒙人的。谁知道那里装的是谁的骨灰。抓一把土放在骨灰盒你知道是啥。”说到这儿,手机铃声响了,是《甜蜜蜜》的歌声。
三姐抢话说:“找你的找你的,又是哪个相好的来甜蜜蜜了。来给你送蜜来了吧。”这时敬萍张开嘴笑了。三姐比她们小五岁,姓连,开玩笑时叫她“莲花瓣”。不仅长得水灵,情歌唱得也好,可惜是个小短腿粗腿。
在这儿时间过得很快,叫你心情愉悦,喘气都是舒畅的。
转眼估计住了有半个来月吧,敬萍给家打过一次电话,知道家没事还想再多住些日子。荣玉说:“你回去吧,家里还有老的小的。闺女毕竟还小,弄不好老头儿又该发脾气了。”敬萍“嗯”了一声,说:“我给你炖的肉你记得吃完,放个高处,别放坏了。”“知道,你早点去路边等个车,错过了恐怕就没有了,一天一趟。”说罢,荣玉转身拿着头盔下矿去了。
敬萍看他走后,自己一个人在屋里待着。朝荣玉的床铺看了一会儿,发现被子,床单没铺好。这个屋里还算是干净的。她觉得俩手空空的走心里不踏实,这如果走了,这屋子不成了猪窝了。她把每个床铺的床单铺平,枕头放正,鞋摆好;把地上的烟头扫净。总之,还想再住几天。他怕荣玉上下班休息不好,给自己定了天数。“三天?......四天?......算了,就五天,第五天一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