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历已经准备向疏勒城发动全面攻击。
他这次带来军队战兵有五千余人,足足是城内汉军的五倍,而后援部队也在赶来,一批批的战略物资都是优留单于对他们的支持与期待。
疏勒城位于沟梁之上,易守难攻,东面临大山涧,悬崖峭壁。南面也临近深涧,是极其陡的斜坡,无法展开。而北面虽然开阔,却坡度较大,惟有西面的谷地便于勉强展开兵力。呼延历便命右都尉、万骑长杆兜率三千余人包围疏勒城,并伐木制作简易云梯准备第二日攻城,其余各部则在山下涧口外的戈壁上扎营。
而濠墙之内,汉军也做好了战争准备。一堆巨弩长箭。十余架砲车,负责收集石头的牧民则已经运进堆积如山的大石块,每隔一段距离,堆在城顶女墙之下。再到仓房,只见各部族已经运来粮栗、干草、兽膏、火毡,将整个库房堆满,其中重箭三余万支。
疏勒城是前汉时汉军夯土版筑而成,墙高六丈,顶宽四丈,城外护城壕宽三丈,只要充足的粮秣、草料、箭矢,以汉军之能,已经万无一失!
耿恭带着大牛在城内巡视二圈,总觉得还是有漏洞,心里还是不踏实。想了一顿也没想明白,便一个人走出城外,来到城东侧涧边悬崖上,他忽然想明白了,便又急急返回城内,派人将李显和大牛叫来,忧心忡忡地道,“显子,如果匈奴人断涧流,当如何?”
李显看着耿恭会心而笑。“校尉勿忧,吾曾听城内的车师人说过,疏勒城临河,即便匈奴人断流,因地下土中有水,城中掘井,定可得水。疏勒城临涧,滔滔不绝,倘若匈奴人果真断流,只需在城中掘井,一样可得水也!”
耿恭点点头,身为汉人,他当然知道掘井取水的道理,望着涧下滔滔不绝的激流,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了下来。
……
呼延历把疏勒城围得水泄不通,现在优留单于对自己期望很高,自己只有尽快占领这里,彻底控制车师国,才能让匈奴,让自己的部落在西域立足脚跟。
各营正在准备攻城之时,呼延历便琢磨开了他在务涂谷得到的“宝贝”。
原来,耿恭制成巨弩后,曾送给安得十具。很可惜的是,车师前国刚成为住国不久,他们熟谙骑射远袭却不擅守城,国王安得与他麾下的将领们并没有重视巨弩的作用,这些宝贝竟然原封不动地包裹、捆扎在旧毡毯内。
呼延历得到这些宝贝时很惊讶,也很兴奋。他下令将巨弩全部运到疏勒城,现在便在抛车阵地前一一架起来,他跃跃欲试,准备亲自轰击汉军城池。
每一个巨弩都有三张强弓,需三人才能张弦,击发时需以重锤敲击。士卒们张好弦,呼延历透过望山精心瞄准高高的城头碟口,那里正有几个汉军围在一起说着什么,还不停地比划着。
他轻轻地举起榔头快速敲到扳机上,“嘣”地一声闷响,一支巨箭“飕”地直飞城头!
长期的战略相持是最容易让人松懈的。这天晌午后,几名士卒倚着城垛围着夏戥四周,正在津津有味地听他侃大山。忽然城头轰然作响,一支巨弩长箭“飕”地飞上城碟,穿透、毁坏城垛,土块飞溅四散,骤然变故令他们魂飞魄散。
四名士卒被纷飞的土块砸伤,巨弩击碎城碟后虽然力道卸掉,但仍将一名士卒胳膊上甲服撕开,碰伤皮肉。二人臂上肌肉顿时变白、冒泡、翻起,疼痛难忍。
汉军众卒大惊失色,耿恭接报后快速跑上城头,见状便急命军中医者进行救护。接下来又是几声巨响,又是几支巨弩长箭轰然射来,打断他的矫情。汉军则紧贴女墙后,躲避城下的射击。
接下来几天,呼延历命令用巨弩不断轰击城头,让汉军不敢露头,让耿恭好不烦恼。毛宏沉不住气了,想出城夜袭夺弩,被耿恭喝止,“不要理会,多扎草人,待其箭尽,自然无用。”
汉军便扎草人,穿上甲服置于碟口。果然,几天后,巨弩射光,前军主将、万骑长便下令自制简易弩箭,但却威力大减,对城头威慑力大大减弱。
……
疏勒城位于沟梁之上,易守难攻,东面临大山涧,悬崖峭壁。南面也临近深涧,是极其陡的斜坡,无法展开。而北面虽然开阔,却坡度较大,惟有西面的谷地便于勉强展开兵力。在这个奇特的地形上,北匈奴士卒们集中力量从西边强攻,北面、南面仅是佯攻。
第一次试探性攻城,便成为守城汉军的单向屠杀。
在巨弩和骑弩兵们的掩护下,攻城士卒抬着十余架简易云梯向城池逼近。
北匈奴的巨弩还是在务涂谷缴获的汉军装备,在金满城下匆忙撤走时带走三具。他们短时间内铸不出铜弩机和箭簇,因此数量仍为三具。且以矛代箭,威力巨大,但准性极差。
很多长矛轰然巨响后深深地扎进城墙中,有的带着令人心悸的呼啸声远远飞过城头,扎入东面山涧对面崖上。
汉军躲藏在女墙后面,躲避着敌巨弩轰击。只到密密麻麻的北匈奴士卒到了城下不足百步远时,城头的巨弩这才开始大发神威。
“各弩瞄准,预备——放!”
毛宏一声令下,士卒们手举击发木榔头狠狠敲向扳机,二十几具巨弩在嘣嘣的弦音声中,如短矛一般的巨大箭矢居高临下、飕飕飞向敌丛,将一串串陷城士卒钉成一串,再扎到地上。攻城队列血肉被犁开,哀嚎惨鸣,死伤惨重。第一波进攻,士卒未接近城池边上,便已经被巨弩屠杀得不成队形,迅速溃败下去。死亡是幸事,那些毒箭射伤仍在挣扎的士卒更惨,他们躺在草地上翻滚哀嚎,其状不忍卒睹。
呼延历大怒,他连续斩杀数名百骑长,才制止住溃逃。各营只好整肃结队,在隆隆的战鼓声中以密集的队形一拥而上,不计伤亡登城。前面的被射杀,后面的踩着同伴的尸体,抬着简易云梯嗷嗷呐喊着冲到城下,开始不顾一切地登城。
耿恭站立在谯楼上,见十几架云梯搭上城头,北匈奴士卒不顾伤亡的同伴,正顽命登城。而城下敌骑弩兵来回疾驰,用密集的矢石压制城头汉军,给汉军造成巨大伤亡。战斗进入白热化,敌麇集城下,耿恭抓住战机下令,“火攻!”
齐同云、毛宏等将指挥士卒抬过滚油浇下,云梯上的士卒被滚油烫伤一串一串,落地翻滚哀号惨叫,其状惨绝。醪啸、成郇、初石等人则将浸过兽膏的棉毡、苇捆点着扔下,浓烟中城下火起,十几架云梯被一起点着,伴着一片绝望的惨嗥声,很快便燃起熊熊大火。
无数伤卒在烈火中蠕动、挣扎着、惨鸣着,与无数逃跑不及的士卒被烧成了大火球。
黑色的浓烟弥漫到城头上,遮天蔽日,呛得藏身女墙后的汉军士卒睁不开眼。第一波登城被击破,北匈奴各营整肃人马,一队队士卒们抬着简易云梯,在城头弩箭射程之外列队,新一波攻击即将展开,城下浓烟烈火中的惨景令他们无不丧胆。
就在此时,城内的抛车又开始发威,呼啸声中将无数石头掷向城外敌丛中,弥漫的销烟中,麇集一起的各营人仰马翻,死伤惨重。由于地形受限,施展不开,很多骑弩兵躲闪不及,连人带马被砸成肉泥。蛮攻坚城不行,这惨烈的一幕令左呼延历有心停止攻城,但望一眼身旁面色铁青的老单于,只得下令连续发起一波波攻击。
于是,惨烈的攻城战整整持续了一天一夜,打到第二天傍晚时分,呼延历在疏勒城下扔下了近百具尸体,却一无所获,士卒无一登城。看着硝烟弥漫、高高矗立在山梁上的巍峨坚城,不得不怏怏下令停止攻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