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阳光甚好,李显带领部下往回赶去。
那名车师女孩被顺道送回家中。女孩是在出来放羊的时候被掳走的,她家中的父母和兄弟一听匈奴人被斩杀八人,吓得要求李显带他们到疏勒城去,不然匈人一来,他们将立即遭殃。
李显应了他们的要求,疏勒城中本来就有很多不堪匈奴人压迫的车师民众和士兵,带着对匈奴人的仇恨,这些国民会帮他们好好守卫城池的。
待返回疏勒城,李显毛宏向耿恭汇报了情况,众人立即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
李显毕竟初来乍到,还不了解疏勒城的环境,他主动要求大牛充当向导,想在疏勒城好好了解一下。
耿恭立即满足了他的要求,让二人带着几个护卫骑快马出城而去。
疏勒城四周是森林密布沟壑,长满大片大片茂密的榆树林、松树林。丛林密布的山峦间,便遍布着大片大片的优良牧场。顺着山梁再往南攀登天山北麓,大山深处有无数的高山草甸,水草茂密,水源丰沛,是天然牧场。每到春夏时节,牧民们会上山放牧,一直到秋季再下山避寒。
李显在大牛的指引下勘察地形。务涂谷一别,兄弟二人都以为要用不能再见,现在竟然还能骑马游走,真是老天有眼。
“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不过你小子就是命大,人家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能把月氏图带回来,荣华富贵都在朝你招手了。”大牛笑着说道。
李显没心情与大牛谈荣华富贵,他认真地道:“你知道吗,莼娘嫁人了。”
“你又在匈奴人那里遇见她了?”大牛立即问道。
“不错,她现在是呼延部的阏氏了。”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大牛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呼延部的呼延历看上她了,一直把她当掌上明珠宠着。”
“难不成我妹子贪恋匈奴人的荣华,不肯和你一同回来?”
大牛的话李显未置可否,觉得是这样又不是这样,不知该怎么回答。
“也罢,也罢。”大牛叹道。
“也罢什么,你现在多了身份显赫的匈奴亲戚,还不满意。”李显揶揄道。
“你就莫要取笑了,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总觉得她不是这样的人。俺家也没想攀上什么显赫人物做亲戚。”这一次郑大牛一改平日嬉皮笑脸的满不在乎样,一脸严肃地说道。
“那是妙音公主又是怎么回事,现在疏勒城内谁人不知你在追求她。看来你们兄妹俩都有贵人缘。”
“这个……这个。”郑大牛虽然脸皮厚,但一提到妙音额头已经渗出了汗水。
“哈哈,好勒,不提了,咱们还是探查地形吧。”李显扬起马鞭,一下冲到了前头。
……
勘察完地形,天色已晚,俩人回到城中,耿恭前来命令,说匈奴前锋已经到距疏勒十里的地方,李显必须随军队出城,歼灭这股小队人马。
当天夜里,疏勒城头燃起篝火。呼延历的前锋托大地已经在城外扎了营。他们这次来了一千二百余人,自恃人,有恃无恐。
三更十分,耿恭命大开西边城门,城内只留车师后国的二十名士卒守城,汉军六百骑一涌而出,瞬间冲向城西边的匈奴人阵地。杆兜已经在帐内睡下,成团的蚊子扰得他们一个晚上不得安宁。此时当值的士卒也都昏昏欲睡,等到马蹄声、喊杀声隆隆响起,汉军与北匈奴人搅在一起,乱纷纷的大营内根本就分辨不清谁是汉军,各营被打个措手不及,营帐迅速被一一点着,大火熊熊烧起,战马四处奔跑,无数匈奴士卒仍在梦乡中,便被斩去了头颅。
一名千夫长冲出自己的大帐,见火光四起,无数汉军正从四面八方杀向匈奴人。天山回荡着震天的喊杀声,大营内乱成一团,匈奴士卒已经炸营,自相踩踏,哀嚎声惨叫声不绝,死伤无数。
“按营不动,就地拒敌……”
千夫长高声断喝,并连着斩了十数名士卒,仍然制止不住。眼看前后汉军即将杀到中军,他终于扔下数百具匈奴士卒尸体和无数伤兵,在众将保护下随着溃兵,潮水一般地向北方奔逃而去。一直逃出百十里,见汉军并没有追来,这才惊魂未定地停下来喘口气。
汉军将匈奴人辎重、营帐焚烧得一干二净,对匈奴满怀愤恨的车师牧民们则将匈奴俘虏一律斩首,耿恭命各部族迅速返回本部,勿要让北匈奴人找到报复的机会。
前锋受到重创的消息给呼延历提了个醒——疏勒城这帮汉军并不好对付。之前他年轻气盛,还曾嘲笑左鹿蠡王的部队吃了大亏,现在自己却不能不小心翼翼。眼下疏勒城易守难攻,自己并没有把握一举而下,而比攻克这里更为重要的是月氏地图必须追回来。能有什么方法呢?眼下他手里有一个人,只是不知城内的李显会不会为了这个曾经的情人就范。
呼延历让人押解着雅伦,带着主力二千精锐士兵浩浩荡荡开到疏勒城外。
这次他没有轻敌,刀盾手组成的方阵排在了最前面。望着城内,呼延历开始让士卒用汉话朝里面喊话。
“城内李显,挺着,若想这个女人活命就乖乖把月氏地图交回来。”
李显从垛口望下一瞧,见一个女孩被五花大绑地推到阵前。样子一看就经过重刑,衣襟多处被鞭子抽拦,头发也披散着。她听到士兵喊话,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城头方向,又闭上了眼,那神情说明她已经很虚弱了。
李显心疼不过,冲着城外的呼延历大声道:“好,半个时辰之后我们城下一手交人,一手交图。”
呼延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显竟然这么快就愿意把地图交出来了。
“显子你要把地图交给匈奴人吗,那可是你拿命换来的啊。”一旁的大牛劝阻道。
“我只有办法。”李显应道。
……
半个时辰之后,在弓箭手的射程之外,李显拿着月氏图和匈奴一个使者碰面了。
那使者仔细检查了李显手中的地图,翻来覆去,看着又看,终于他自信地朝远处的注视着这里的呼延历点点头,示意这图是真的。
呼延历兴奋不已,他点点头,两个士兵发送着雅伦朝李显那边走去。
待走到李显跟前,李显一把抱起雅伦,把她放在马上,一溜烟奔回了疏勒城。
看着李显返回城内,呼延历只是不敢相信地叹了口气,对于这家伙,他总是很不能理解。
回到城内,李显赶紧让随军的郎中看查雅伦的伤势。一会后郎中告知李显姑娘的伤并无大碍,敷药后休息一下就好了。
李显把雅伦安置在耿恭分配的小间住房内,让她赶快休息。临走时,雅伦用尽力气拉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你还需要什么,可以告诉我,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雅伦微微笑着摇了摇头。“为什么,为什么又把地图给他们了,你说过它比你的生命都重要啊。”
“可你的安危比地图更重要啊。”李显安慰道。
“真的吗?”雅伦立即被感动到了,手上的力气使的也更大了。
“那当然,赶紧休息吧,我希望快点看见一个健康的你。”李显把雅伦的胳膊放回被窝里,关上房门,静静地出去了。
李显的话说得半真半假,月氏地图固然是真给匈奴人了,不过他心中仍有自己的盘算。
……
“显子,你说已经复制了那副地图。”耿恭和众人围着李显道。
“不错,一模一样,一个文字都不少。是让城内懂吐火罗语的车师人帮忙弄的。”李显取出另一张羊皮纸制成的地图说道。
“可匈奴毕竟达到他们的目的了。”大牛道。
“对,但地图只有一半一点用处都没有,别忘了另一半地图也在我大汉手中。”
“哦。”道理虽然简单,但大伙直到现在才恍然大悟。
“那咱们是什么都没失去啊。”大牛笑嘻嘻地说道。
……
另一边,呼延历拿着地图兴奋地翻来覆去地端详。优留单于交给的人物他圆满地完成了。地图是左鹿蠡王部出现的叛徒盗走的,自己又安然把地图追了回来,这一下,左鹿蠡王在单于面前就完全不能和自己这个新即位的呼延部新大王相比了。
正想着,郑莼娘走了进来。
“大王今个是真的开心了。”
“不错,阏氏你瞧,地图追回来了。不过有个问题我怎么也想不明白了,李显怎么会那么爽快地答应用地图换回雅伦,难道他也是个痴情种?”
“这个?”郑莼娘对李显拿地图还雅伦的事本来是隐隐的恨,但想来想去,觉得其中必有蹊跷。
“大王,你说他们要是找人重新绘制了一张地图……”郑莼娘说道。
“哦,汉廷已经有了另一半地图,那样的话两张图就合璧了。而我们追回了这半张图,无非也就是把它继续供奉着,其实一点实际好处都没有。”
“不错。李显精着呢,他可是拼了命才得到的这张图。”
“这样说来……这样说来,城内的人必须一个都不能活着,咱们才能保证重新绘制的地图不会落入汉廷手中。”
郑莼娘没说话,她毕竟是个汉人,这么狠毒的话不想从自己口中说出来,不过现实就是这么残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