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她脸上显出悲伤的样子,眼圈红润起来。荣玉见不得女人这些,便说:
“去!我是肯定去的。但是,矿上怎么解决就看他们有没有良心了。”
她说:
“别的先不说,人弄回来比什么都强。人都这样了他们得有个赔偿,就看他们怎么赔偿了,你说呢。”
荣玉说:
“话虽然如此,可谁又能保证他们不赖呢,万一分不给或少陪你的你能怎样。”
她不想去争辩会怎样,只想着把自家的男人弄回来才觉得心安。低声的问:
“你啥时候去,你看有什需要我准备的尽管说,路费我给你出。”
荣玉心里说不好这事会怎样,只能去了看情况吧。说:
“路费我出吧,如果他们赔钱了,我一分不少的给你拿回来你再给我报销路费,要是万一不给,等我回来再想办法给他们要。”凤英听罢转身要走,眼泪在不经意间扑簌簌的落下来。说道:
“你看着办吧,人弄回来说给我。荣玉你这几年还是一个人?”
荣玉“嗯!”了一声,回家去了。
到家他饿的肚子难受,去灶间一看,冷清的连油烟味儿都闻不着。掏灰洞旁连干柴都没有,他看蜂窝炉子里还有块没烧干净的煤球。去屋里拿出一本以前读过的书来点火烧煤球。自己和的面,做的手拉面。饭吃到嘴的时候一看快是下午三点钟了。两个暖瓶的水都凉了。他想,肯定是昨晚打麻将出门前忘烧水。傍天黑他在街上朝文梅饭店时不时地望去,虽然饭店里宾客满座,但那珍馐美味的香气却在他鼻前停留不住一分钟就消散了。他不知道晚上自己要吃什么,回到家清灰冷灶的懒得动手去做,不如到文梅那买点现成的。至少她会多给一个菜。他管不住自己的两条腿,走着走着,不由自主的就去了。掏钱结账时,文梅说:“下次吧,一块给。”他看文梅没有收他钱的意思,心里也乐意下次一块给,反正也不欠她的钱。所以,他更觉的顺理成章的吃她的饭菜是应该的,心想:谁让咱们是朋友呢。
晚上他思忖着到底要不要去,便拿出扑克牌自己给自己赌。赌自己去了能不能顺利地回来。当翻到第二张牌时他心里也没了底,干脆听天由命。翻开第三张牌时,他觉得心里拿不定主意。重来一遍!他闭着眼翻了一张,一看,狠心决定要去。他打算看情况办。
第二天的下午他在路边等了一辆到矿上的车。卖票的说,是路过。于是他在车上掏钱给她二十块钱。卖票的说,给你车票。他问,车票涨价了。卖票的说,涨了有半年多了你不知道。荣玉坐在那想,这一晃不在矿上有六年了。不知道那的人还有没有当时一块来分住在工舍里的老乡。如果当时有一个能放流行歌的录音机我想他们就不会胡思乱想的去找女人。老郭也找过,住一个屋里的都玩过女人,全廷就更不消说了,时间过得真快。不过,好像每个工舍里有那么一两个不值得提的人。倒不是因为他们做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或者在与恶的事情上有过不可饶恕的罪过,而是他们再玩了女人之后,竟然把女的搞怀孕了,女的痴心不想孤单,便把肚里的孩子养大。这事叫他们左右很为难,所以干脆就问她们要多少钱算了事。最后,知道的人装作不知道。荣玉知道,并且劝过他们,但终究不听,遭了报应。下矿便没再上来。这些事让人想起来就觉的不仅仅是人品问题,更叫人觉得是素来无冤仇,也会遭厄运。事情过去多年了,然而,现在无故的想起来的确是一次教训。
客车翻过胡峪岭时天空飘起了小雪,过了不到一个钟头。卖票的说了狠话叫道:快到了,下车的醒醒!。没睡着的人用冷漠的眼睛看着她,意思是告诉她如果在大声叫,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过了一会儿,荣玉看车在一个路口停下,卖票的叫到:谁去矿上的这儿下车了。荣玉下车,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卖票的。
荣玉从路口朝远处望去,一片苍凉。只不过,有一条不宽的路可以通到半山腰。因为这半山腰可以钻出好些来的半挂车,假如车连着一块走,你就会看到这不是个车队,而是条虫子在蠕动着觅食。何必大惊小怪呢!他走到大门外,见那条大狼狗不是原来那毛色了。叫了几声,看门的出来了。荣玉主动走过去把刚买的那盒烟,掏出来给他。他说,这儿的矿主早换人了,你认识吗。荣玉问,他办公的地方在哪。那人手指着看到的地方他便去了。
他绕过去工舍那看了看,还是原来的。有生面孔进出,他犹豫不定的问道:
“兄弟,这儿是几号工舍。”
“这是二号,你找几号。”
“老郭住这儿吗,他叫郭生。”
“噢,有,听他们说住院了。”
荣玉估摸他说的话是真的,也不白跑一趟。只要人在就都好办了。他问:“这儿的老板在哪办公。”那人说,老板在楼上办公,从前面走到第三个平房向左拐走不到十米在向右拐,出了口直走看见一个豪华的办公室门就是了。其实就是个铁皮包的破门。走到那敲门。出来一个看似中年的男人。
“你找谁?”
“我找这里的老板有事。”
“什么事,进来说吧。”
荣玉进到屋里,看见这个办公室够豪华够气派。
“说吧,找我什么事。”
“其实也不为什么大事,我老乡郭生在你这住院这费用谁出,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全靠他在外面干活挣钱。他家里父母那还是住的土胚房,阴天下雨就漏雨。还打算攒钱把房子翻盖,这回病要能好起来,就算是谢天谢地了。我在这儿替他们全家谢谢你了。那我能去看看他吧?在哪个医院。”
老板听他说完,又不想听他在这说这些没用的废话,然后说了一句吓人的话:
“郭生?死了!他的骨灰盒我叫人给你拿,你来晚了。不过,他家人应该早点告诉你,我们赶去医院的时候连最后一面也没见着啊,老郭,孝子啊,好人。”
刚才荣玉听他一说,恨不得上去给他个耳光。但又想,事情已然到了这地步,动手打是没用的反而对自己不利,所以沉住气把赔偿金要过来再揍他不迟。
“那他的赔偿金你们打算给多少,一个人命对你来说可能不重要,说吧。”
“这赔偿金的事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好几个股东商议后才能酌情赔钱,你不能张口就要。毕竟你不是他家属,你说呢。”
“他家里知道这事吗。”
“暂时还不知道,等你回去说给他们吧。”
“我什么时候拿赔偿金,你可别蒙我,拿了钱,我把骨灰盒带回去,否则,我找人告你去。”
“这样,你先在着这住着,过两天我给你个话。吃饭开销的钱我出,你看怎么样。”
荣玉似乎不相信他的话,但为了能把赔偿金拿到手,住两天也不是什么大事。于是,他从老板的办公室出来,一路走一边作各种猜想。到了工舍门外他扒着窗户看,模糊的看见床铺上躺着人。空着几个床铺。他想,先在这屋住下,听听他们怎么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