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色的礼花在天空中绽放，虽然是白天，光火的模样并不明显。不过，也足够看得清楚。郭嘉站在帐篷的门口，喃喃地说道：

“旅团终于出现了吗？”

在他的眼中，橙色开始幻化出不同的模样。它是死神的邀请，也是胜利的号角。燕子匆匆地走出帐篷，一名传令员跑过来，汇报当下的情况。

“报告大小姐，旅团突袭了据点西部。由于爆炸的缘故，造成巡逻人员不同程度上的受伤。”

“有人死了吗？”燕子的眼眸中充满了杀气，就是那帮乱入的家伙，使得黑市的要塞战失败。如果有机会的话，燕子恨不得挨个凌迟了他们。

“不，还没有，现场没有死亡报告传来。”传令员也被他们的大小姐眼神中鲜有的仇恨所吓倒，他磕磕巴巴的回答。

“哼。知道了。”燕子点点头，把头转向郭嘉的方向。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安，却意外的坚决，具有上位者的觉悟。这让郭嘉暗暗吃惊，或许，把燕子看成一名单纯的少女，真的不怎么合适。情爱对于燕子很重要，但战局同样重要。异瞳的少女，把这些分得很清楚。现在不是管狐狸的时候了，因为他们的布局，正在最关键的环节。成则王败则寇。

“莉莉。”郭嘉回到指挥部，莉莉正在专心致志地看着地图，研究如何几乎防守下去。郭嘉走进房间，她下意识地抬起头。

“现在立刻让防线继续后撤，后撤到第三防线。”

“什么？”莉莉诧异地看着她的爱郎，“怎么可能？他们刚刚稳定到第二防线，一部分人已经和怪物群绞杀在了一起，现在后撤，无疑是……”

“没关系，最少的伤亡才能换取最大的胜利。”郭嘉坚决地说道。燕子也走进来附和他的话，“没错，黑市也会把成员撤回来的，如果有人不幸陷入重围，我们黑市也愿意承担全责。”

“可是。”莉莉不禁吞了口气，现在下这种后退命令，无疑是让一部分人去死。而且，不仅如此，主动后撤到退无可退的第三防线，等于是把战场的主动权交给怪物们。怪物想必不会乖乖地遵守战争共识，它们会不惜一切代价突破防守，到那时……

全据点的居民都将迎来灭顶之灾。

相反，如果维持现状的话，莉莉有自信至少再消耗怪物群一成以上的兵力，这样的话，即便是踞城而守也凭空多了几分胜算。即便胜算十分微小，也好比主动放弃要强得多。

“再坚持一会不好吗？只要等到撤退部队已经打开通道之后，再行撤退的话，伤亡要小得多，命令也好执行。不然的话，现在即便下达了命令，可能在战场上也会有相当一部分违命。”

莉莉说得没错。郭嘉要比她更为清楚这一点，而且她还少说了很多后果。目前的战线参战成员及其复杂，并且打到现在，大抵上临时编凑的小组也该被打散了吧，基本上搅成了一锅粥。那么也就是说，无论是燕子还是莉莉，都无法彻底有效地下达命令。就算是出现了集体抗命，恐怕对于他们而言也是理所应当。

不止如此，郭嘉的目的是要在危机之前把握住权威。一直以来他做得很好，通过“老兵”甘罗、“新上任的、本被守护的弱者”莉莉、“援军”燕子，成功地使得整个军队健康的运转并且服从指挥。但这些是建立指挥部正确的决策上。一旦下达错误的策略，之前付出的一切努力都会化成泡影。而他们的失败，就是兰斯洛特的胜利。

就算是这样……

“为了胜利，这些都是必须的。”郭嘉现在的口吻意外地冷酷无情，这连他都知道。可是他必须这样做，并且他不能说明原因。这座指挥部，谁也不会知道，到底有没有探子。燕子走近了郭嘉，用眼色示意他要保证冷静。我知道。郭嘉用眼神回应。谁会不知道，这个计划还是他提出来的。

“为了胜利吗？”莉莉茫然地说道，“你不是这样的人吧，郭嘉！”

“现在没工夫探讨这些。如果你不下达命令的话，就让我来。”郭嘉抢过扩音器，莉莉软弱无力地竟然被他一把得逞。郭嘉冷静地打开扩音器，里面传来的电子噪音，竟然让他感觉莫名的悲伤。

他们已经没有输的本钱了，必须在这里赢才行。

“不，还是我来吧。”莉莉呼了一口气，她阻止了郭嘉。“现在换人的话，只会让局势更加混乱，对吧。”

“……没错。”

“我信任你。你信任过我，所以把你们的性命交给了我。现在，我也把我们所有人的性命交给了你。”莉莉的语气还是迟疑，可是她已经下了判断。燕子忍不住微笑起来，这个女孩真的很有趣，也很让人羡慕。

“那么，开始吧。”郭嘉后退一步。扩音器，就静静地摆放在地图的上方。昏暗的阳光从帐篷的门口缝隙投射在扩音器，笨重的仪器影子拉得好长。

“喂，喂。”

……

“喂，喂。现在是指挥部的最新命令。”

太阳渐渐下移，光影之间不断跳跃辉火。战士的怒吼和怪物的咆哮交织在一起，也随着影子拉长了身影。魔法般的战斗，奇幻世界的局部战争真切地在现实上演。到底什么才是虚幻，什么才是现实？甘罗带着精英们，像是一把尖刀刺入怪物大军的腹部，却再也难进分毫。人类为了维持自身的存在，正不断地与生态链上其他挑战者至死厮杀。

谁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尽头。就连喘息之间，都在上演死与生的传奇。

“不管是谁，不管在做什么，请立刻转移到第三防线死守。不管是谁！必须立刻转移！”

两方的人马就像是在拔河，怪物们拼命地把绳子向后拽，它们凭借数量和强大的气势，占领了优势。可另外的人类阵营也没有自甘堕落，他们也有他们必须坚守的使命。必须守住第二防线，这是多少人共同的心愿，因为再往后退一步，就退到了据点前，那是底线，失败的底线。所有人都咬着牙，把绳子紧绷到了极致，发出劈啪的响声。两方都杀红了眼，这里没有人会让步。

“重复一遍，这是指挥部最高的命令。听到命令的成员，请遵守命令，立刻转移阵地。”

而现在，人类阵营让步了。

“指挥部在想什么？！”一名浴血的战士不禁愕然地说道，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高层疯了吗？现在后退……”

“就是在送死。”战士的搭档用力把扑上来的怪物逼回去，“他们想让我们都死吗？”

“甘罗队长！”就连甘罗直接统帅的精英小队也发生了动摇。一名胆大的大汉粗声粗气地说道，“去他的鸟蛋，我们听你，甘罗队长！跟他们干掉底！”

甘罗爽快地让开脚步，躲开两只蜘蛛兽的夹击，然后快速地通过两只蜘蛛兽的柔软腹部，手上的匕首和腰间的手榴弹轻松地扣在了一起，留下了种子。彭的一声，蜘蛛兽的身体便发生了爆炸。以这股爆炸的热浪为背景，缓缓起身的甘罗，就像是战场中最强的死神。

“这里绝对不能退。”一名戴眼镜的男子也冷静地进言，“现在退的话，部队就会崩溃。他们（指挥部）根本不了解实际情况。现在努力的话，还是有可能打垮怪物群的。”

“就算打不了，就算一死，我们也认了。我们留下了就有这样的觉悟！可现在，要是让我死在背后的攻击下，我咽不下去这口气。”

“对啊，对啊！”

甘罗的内心深处突然泛起一阵荒唐的念头，简直像是他曾经小时候看过的电视剧一般。是哪部电视剧来着，在抗战的战场上，一小撮剩余的小战士在嚷嚷，“打吧，团长我们打吧。”一般来说，就是由政委这样的角色站出来，回应大家的呼声。

“同志们，不能打啊。”

少年环视战场，他们的位置是处于战线的尖角处，整个战线被拉开了一条线，形成直角三角形的模样，并且构成非常散乱，彼此的距离或大或小，一点也不规律。正如他们所言，一旦后退的话，战线崩溃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就算成功地撤退了，有相当一部分人也会陷入怪物的浪潮当中，被包围而死无葬身之地。可是……

“甘罗队长！如果你听到的话，请组织立即撤退……”

可是……

“我们指挥部不可能白白做出无用的动作！请相信我们！甘罗！”

莉莉急促的话语中，充满了不确定。是郭嘉吧。熟悉内情的甘罗能猜得出来，背后操控局面的人不会是那个单纯……或许已经不再单纯的女孩，而是文弱书生郭嘉。既然是他的计策，那么必然有他的考虑，大概连莉莉都不知道他的考虑是什么。那么，现在的问题就是——到底应该不应该相信年轻的策士？郭嘉也是人，他之前只是木匠，在战场的判断力未必有专家强。

而且。

甘罗不得不迟疑地看着部下的脸庞。这些部下的眼神很明确，就是要打到底。他们的眼神之中，遍是对指挥部的怀疑。随便一个人，都会明白指挥部是错误的吧。现在的局势，一旦撤退的话，就等于把本就渺小的胜利拱手让人。选择相信他吗？还是选择相信自己？相信他们？

“队长大人！”

一个人急切地催促甘罗尽快表明态度。这空隙，周边的怪物又开始蠢蠢欲动。不管是撤离，还是坚持，都必须有个主意。由于甘罗的犹豫，战线已经开始出现微小的混乱。一些少数的人马开始准备撤离第二战线，但更多的人却对于指挥部的广播无动于衷。

“这个悲惨的世界。”甘罗忍不住说道，就连经验丰富的少年杀手，都不禁呢喃，“究竟要让我们背负怎样的痛楚才甘心啊！”

他已然下定了决心。

“队长？！”

“现在立刻准备撤离战线！立刻！”甘罗大声的说道，与之同时，几只怪物再一次对准甘罗的位置开始了冲锋。甘罗不退反进，手持匕首迎了上去。“剩下的人，现在不计消耗地清怪。一定要为撤退争取到时间！”

“……队长？！”

对不起……甘罗当然知道这样会是怎样的后果，但是，如果牺牲可以带来胜利的话……如果真的可以在茫茫的绝望中争取到一丝希望，把潘多拉之盒的希望拯救出来的话……

呐，赫克托尔，请保佑我们。

保佑人类可以得到最终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