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莉把孩子孩子哄睡了一个人坐在院子里,立秋刚过,她就看到有树叶落到自家的院里。她自言说:“一叶知秋,多么快啊!是啊,流行歌里唱的全是年轻人爱听的,什么情啊,什么爱呀,一笑而过。这就是生活。”
厂子里有这么多干活的人,她说自己从未正眼看过他们。被分到管库房的那天起,她就几乎没出过这个房门。她知道若是出去找她们攀谈家长里短,觉的是无意间的是在被人嘲笑。胖嫂背后说她真是守得住,那个男人见了不眼馋。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说:“胖嫂我算是想明白了,什么都是虚幻的,只有今天你吃自己做的这顿饭,听到锅碗瓢盆的声音才是心里最踏实的,最叫人心里不发颤的。”“你想明白了就好,这女人不能委屈自己,你说呢。”
秦莉为了犒劳一下自己,包了些肉馅饺子,第二天带了些给胖嫂。胖嫂用饭盒盛出几个。食堂人不多时,她看全廷一个人在那啃着馒头,走过去,把碗给他看。说:
“给你尝尝鲜,看能吃出什么味儿来。”全廷一口吃完三个。问:
“你有空给我包饺子吃了,看来咱俩的关系?......”胖嫂捏起一个塞到他嘴里,说: “你猜这饺子是谁做的,说出来你不每天馋着它才怪呢。”
“谁的?“你托我介绍对象的事有了,这个看见了吧,她做的,怎么样。”
全廷嬉皮笑脸的说:
“那这小媳妇长得一定不错了,你看这饺子包的,馅儿是馅儿,褶儿是褶儿,个儿大能吃饱。看来这回是用了心的。”
“你说哪天让他们见个面,什么地方合适你觉得。”胖嫂故意问他。全廷吃完一抹嘴儿,说:
“我看就让他们去县城大礼堂广场那儿吧,那人多,旁边卖饭的的不少,谈完还能吃顿饭,谁也不能白跑一趟啊。”胖嫂看他很有主意,说:
“你是不是在那和那个小媳妇约会过呀。”
“没有没有绝对的没有,我只是看到过。”
胖嫂不再追问他,心里知道他肚子里装的什么。
定下来,通知了荣玉。他一听便觉得自己这辈子还是有希望的,孤家人到死连个哭丧的都没有,这辈子多不全活。
下午,荣玉比平时多磨了一袋,但这袋磨了不到半个小时,而且粗细很匀。眼看编织袋不够用了他着急的去了库房,看见管库房的在桌上趴着睡觉,他的心有些按耐不住的意思。他想这事的如果冲动一下,兴许会讨个便宜。站在门口不进去,脚也不敢挪半步,他要看这个女人睡到什么时候。天气刚转凉,秦莉穿的有些不多,趴在那露出了白皙的皮肤。荣玉伸手想过去给她遮掩一下,没想到她醒了。转过身来,问:“你有什么事?偷偷摸摸的进来不说话!”荣玉想解释,她说:“外面可是正在严打,我警告你!领完东西走人,没下次。”荣玉领了一大捆,签了字,垂头丧气的出去了。秦莉恶狠狠盯着他走出门外,心里总算平和了,说:“坏了!他要把刚才我上班睡觉的事告诉老板,我这活儿就彻底完了。不过,他不占理,是他对我先动手的,我有理告他,事不会闹大吧。”左想右想她觉得这事有必要跟胖嫂说一声,听听她有什么好想法帮忙。秦莉坐在椅子上脑子胡乱的猜测起来。
荣玉进门看石碾不动,耍起横来在磨盘上不老实;他迷糊着刚才的事,没打碎的石块儿摆的不均匀,才听见轰隆轰隆声的;他急跑到那用铁锹杵了一下,谁想铁锹轧在下面拔不出了,他慌了神,见铁锹压断,石碾子发怒了,他才想起关电闸来。吃这一惊,事后想来后怕。他蹲在那看着平房里的所有东西都被吓得不出声了。若在平常,是听不得石碾子那股高兴劲儿的。石碾子越发的精神起来,好像这房里的一切都要听他使唤。荣玉便是不足道的。他把剩的几支烟抽完,蹲起又觉得心里总不踏实,他想,今天的事要不要告诉班长或是厂长,眼看这台机器台机有故障,这故障不及时排除不知道以后会是怎样的。他先把机器开了看了看,石碾子不动了。他再开关,它真的不动了。他说,“坏了?真的坏了,早给班长说过他不当回事,这可是坏了。”荣玉正发愁石碾的事,他听门外有人叫他的名字。他愣了一下,好像那人走到门口要进来,他便站到已经装好的沙袋跟前装作全然不知道。他抬头看是全廷,便松手直起身来。说:“啊,你来看看,石碾子不转了,幸好磨出一袋,不然今天又白忙活了。”全廷对机器这种事始终是有表里不一看法的,他说:“找个专修机器过来就行。我找你有别的事。”荣玉等他说完,高兴的差点儿忘了机器的事,说:“这顿饭我请,你说,什么时候见面,在哪。”全廷把定好的地方说给他,提醒说:“去时你身上带上钱,至于谈成什么样那就看你的运气了,人家长的不错,也是上班的,在厂里。”荣玉想自己哪有这么好的命,在这儿还能遇上个女人。应该说是能和自己谈情说爱的人。全廷说完要走,警告他,说:“这机器你的找人来修,你最好别乱动,不能在这上班是小,弄坏了你赔的起吗。哦,对了,那女的叫秦莉,是厂里管库房的,你认识吧。”说完他转身出了门。
晚上他去对面的小卖部里打电话,碰见修机器的蔡师傅。“蔡师傅,我那台石磨又不转了,您抽空看看去。”这样称呼他,荣玉心里总觉得别扭。别扭的是尊敬蔡师傅,又说他是“有罪”的人。听厂长的小舅说,他原来在一单位上班,是他太混了,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能不把他打成残废吗。厂里没辞退他是看他年纪大了,身边又没个亲人,万一出去想不开麻烦还是会招来的,所以就留下来,有活儿就干,没活儿就在屋里看电视。荣玉看见他还是很尊敬他的。他只是说一句话:马上我去修。厂里跟他打过交道的人似乎记住了这句话,但从不在他面前说,在背后可以拿这句话开玩笑。他知道,不介意。荣玉从不说这句话。他明白,一个人身体上的不幸是件多么痛苦的事,痛苦会随时的折磨他,说那些没用的话真不是一个男人该做的事,倘若你活着。你遇到了不幸。
荣玉给家里打完电话挂了,然后,跟着蔡师傅去修机器。
待机器修好回到宿舍,荣玉把记在纸上的地址看了看,上床便睡了。他走到一个没有人的一间屋子里,屋里装饰豪华,眼前突然亮起,瞪大眼看,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模一样。他惊讶的喊起来,只见迎面走来一个赤裸裸的一个女人,高耸的双峰在你眼前晃动,迷得你神魂不定。他不知不觉的伸手去抱,没想到自己已被骑在身上,忽而飘到九霄云外了;他又去了库房,秦莉对他的要求百依百顺,比起猫儿更驯服。他听见电铃响过三遍,才醒过来,说:“怎么又做春梦了,心烦。”一想今天还有重要的事没办,他匆忙的洗漱完。借了全廷的自行车去了县城。
到了县城荣玉憋了口气骑到了礼堂的广场外,穿过广场的人毫无留意身边有什么人,摆地摊,推车卖糖葫芦更是来懒得再去吆喝了;倒是搭棚卖饭的吆喝声大了,叫嚷的人心里直想往那瞅,他着急似的瞪着这些人,嘴里骂:瞎叫唤啥,见不到你爹去花钱了,再叫老子这会儿也不去。他把车放在一个摆地摊卖鱼缸的旁边,那人看了他一眼。又扭头看手里的那本武侠书,看书皮便是了。荣玉笑他,只见广场停车的边上,有一个女的在那像是再找人。荣绕让过去问:
“你好,你是在等人吧。”她回头看了一眼是荣玉,便说:
“啊,我在等人,今天约了人,可还没来呢。你来干嘛?”荣玉听她的口气好像是被发现了,便心平气和的问: “你是不是别人介绍来的。”她没说话,看着荣玉,似乎在问他你还知道什么。但荣玉看旁边过路的人在看他们,不想把事情搞误会,所以便直接的说:
“你等人的是我,我也是别人介绍来的,只是没说对方姓名,说都是在一个厂里上班的,方便认识。现在也不用介绍了吧,走吧我们去吃点饭,一路着急的来。”秦莉一边走着一边摸着自己的包,说:
“来城里这是第二回了,小时候跟着我妈来的,还有我弟弟。真是大变样了,看街上的穿着你就只知道是自己落后了,你呢。”荣玉吞吞吐吐地说:
“我?来过......跟别人来的,几年前来的......后来?......后来在矿上就没来过......”荣玉耐心地听她说,说自己蹉跎的岁月。秦莉很坦然的说道自己的不幸家庭,荣玉便站在一旁抽烟,听她说完。
“我男人去年不在了,家里田地不多,够我们娘俩吃的。你家有多少田地种啊。”荣玉随口说:
“不多,能够家里人生活的,我很少在家吃饭,所以......你别见怪。”
“你结过婚吗?”荣玉一听,猛的一回神,说:
“啊......离了,是她提出离婚我才同意的。”
“没什么。谁家没有不幸的事呢,一样。你和胖嫂认识吗。”胖嫂这个名字他是听全廷在它面前说过,是谁他都不知道。秦莉说:“我们,应该说是胖嫂介绍的,她对我不错。你觉得呢。”荣玉不知道说什么,他兴许见过但不认识,勉强的说到:“他能同情你帮助你,这样的人少,尤其像这样的家庭,谁不是——”荣玉感觉得自己说错话了,转身就赔不是。“没关系不怪你,我知道,谁会去可怜一个不幸的家庭呢。”荣玉看她脸上的阴云不散,便走到一家顾客不多的饭馆里坐下。荣玉叫到:老板,来两大碗面。秦莉补充到:一份小碗的,来点醋。荣玉看她不避讳,又叫道:来瓣儿蒜。吃饭间,秦莉看有人点了份饺子,便说道:老板,给我来一份饺子,打包的。荣玉不好意思看她,低着头把面条吃完。抢前几步把账一块结了。没吃的菜打包。秦莉掏钱给他,荣玉说:“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还这么客气。”她莞尔的笑了笑。
俩人去看了场电影,回家的路上,秦莉坐在车的后座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