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年代说是奋起勃发的年代,不如说是流行歌红遍大江南北的的时代;说是一切为了奔小康的时代,不如说为了搞科研的的时代;说是已经摆脱了贫困的时代;不如说是每日能吃到大白面馒头的时代;说是改革开放的时代迎来新纪元,不如说是人人都盼望跟上步伐的时代。
然而,这眼前的的生活像是一个陀螺原地打转,不像是一个能发挥作用的机器零件。谁说的都能像唱歌一样传开,谁说的都能像是国家大事。所幸的是我们还停留在这历史的一张半页上。
九三年,县城的大街小巷如日中天放着流行歌,这歌声从城里传到村子里,这一下叫人们开了眼界。想,这世上还有比戏好听的曲子。荣玉没事做就在家里放磁带。磁带是从全廷那借来的,他在厂子里上班,说自己也成了工人了 。
厂里的老板是南方人,普通话不标准。说话总有个“啦!”字拖着音。常开会,一开会意思就说你们的脑子太笨了,不懂得这个时代。一番啰里啰嗦的话说完,散会时每人送一盒磁带,放磁带的机子要自己攒够钱再买。他又强调一句:学学这歌声,人的思想就会不一样,你的脑子才会灵活,时代需要,生活需要,有了钱你一切都需要。好多人相信他的这句话,村里人去了不少。全廷也是相信才去的。
他说:
“自己活了半辈子唯一的遗憾是没见过世面。流行歌可以激发人的生活,是你不得不承认自己活太窝囊了,没有一些见解,没有对生活的看法只是弯下腰干活抬起头看天。这磁带你听完了记得还我。”
“厂子里还招工人吗。”
“不知道,你如果想来的话我可以给你问问。这儿的活不干净,得全副武装。”
“是不是又脏,不会闲着,还不轻身。”
“差不多吧,我已经习惯了,反正比起下矿来说不危险,你想好了再给我说,哦!别忘了还我,我上班去了。”
全廷骑着大梁自行车到厂子里需要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厂子里管住,近处的可以回家,离家二三十里的倒班时才可以回趟家;在这儿有女工,家离厂子不远,每天上下班可回去。她们有加夜班,但这多是些年龄大点儿的,家里生活条件差,自己的男人没什么本事,又要养活两个或三个孩子。好不容易有个活干,可不能扔掉。她们都这么想;而男工人要么是没文化,要么自己胆小怕不会做生意,要么是个喜欢过小生活少不得烟酒的,要么是想这辈子就这样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这里的女工做活儿主要是封口袋,拉物料,管进出货登记,还有给食堂做饭。但,年轻的小媳妇乐意在食堂干活,她们控制着油盐多少,肥的自己嘴上流油,饿的他们稀汤拉水。没人怨言,都说,在机器跟前已经把白面吃饱了。是的,石英砂的大碾子一转就不会停下来。他们吃饭都蹲在水池旁边。看见水,这顿饭才吃的下去。不过这些小媳妇每天来时光彩照人的,下班了你再看个个像养蜜蜂的。春夏秋冬都这么捂着。到食堂打饭的时候,才会看见这里才像是好生活。不过时间长了,打情骂俏的也会有那么一两个。光棍儿汉调戏寡妇,班长给小媳妇送个水果,买个冰棍儿,这都不为新鲜了。厂长总是强调:时代进步了,思想要学着开放,多听听外面在流行什么,我们要跟得上,跟不上,你的生活就过得不如别人。看别人家买电视了,你眼红;买冰箱了你眼红,看街上穿喇叭裤牛仔裤,健美裤,你还笑话他们,你们呢,上下班就穿这一件衣裳,恐怕连件休闲的衣服都找不出来吧。最后!我总结一句:“你落伍了,笑话他们就是笑话自己落伍了!”男工们当乐子听,女工们认为这是在跟着学坏。然后,大伙一阵哄笑。散会!
“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不关心,只要不是自己的家事那管流行什么,说不定你会跟着学,至于好坏,有多少人来评说。这种评论在镇上,村里,都带有点儿恐慌。不像流行感冒,如若是,倒没什么。反倒是学着的人像是打了鸡血,兴奋地一遍一遍放流行歌。荣玉在家实在待不住把原来看过的书再看一遍,看着看着心就飞到外面去了。那天不知谁家放流行歌,从房后像只彩蝶似的落到窗户台上。他听是流行歌,便把手里的书就扔到脑后了。歌声听着耳熟,荣玉出去就站在院子里听,突然他喊了一声:“呵!———谁家放的歌,敢怎么大声。”他估计,这歌声他听到过,但名字一时想不起来了。那种节奏,时而强烈,时而舒缓,时而低沉,时而让你沮丧,尤如高山坠入深谷,山丘滚落到洿地,好像是自己的节奏感。他以为此能把自己内心的感觉给发泄出来。“全廷应该有吧”忽而歌声停止了。接着下一首是他从未听过的歌。
晚上老荣回来听见荣玉在屋里哼唱,便说:
“你找到事干了?”
荣玉说:
“快了,爹,你听外面有人放流行歌吗。”
“流行歌?能唱的不就是歌吗。啥歌还要流行。”
“爹,你快落伍了!————”荣玉叫到。
老荣不明白自己一年里忙活怎么可能会比别人差呢,万元户不敢自诩,但不至于跟别人有差距,若有差距是绝对不行的,这一辈不能叫别人说自己不行。他知道那些所谓的万元户的姿态是真的从门缝里看人的。他一狠心说:“你老子还不至于叫别人说咱们家是穷人呢。”在这个时代说别人家穷表面上说是没什么的,谁都有穷过的时候,但他们的心里总认为那是在小觑没本事的人。想,没本事,你挣的钱来路就不明;有本事挣到钱就是光明正大的,他们即时就变成哑巴了。老荣放下手里的农具便坐在小板凳开始吸烟袋。
“你就在家琢磨流行歌呀,你不往后想想,一个人过吗,你看看别人家?孩子都围着你转,你呢?”
荣玉好像是听到他在说什么,说:
“我过几天就去上班,到厂子里。那厂子还招工。先上班,听说那厂子里有女工。说不定就......”
“有女工怎样,等你这离了婚的大男人。”老荣说着说着就心里来气,吸完两袋烟,觉得肚子饿是被这小子给气的,站起来有点眼花差点晕倒,他往后一倒扶住了墙。立定便出去了,说,饿了就到后院来吃饭。
全廷的女人吃过饭在午睡,酣梦中看到有人爬自己家的窗户,她便叫,谁!不觉得听见院子里有自行车停放的声音,静听声像是自己的男人。叫到:你回来了?他应声,说。你睡觉了。她装作没听见,翻身睡下。全廷见院子里的农具杂物是乱放的他没说话。进屋朝里间看了一眼,见自己的老婆正睡得香呢。他想起在上班时有个叫花香的女工,见过她在物料房午休半靠在一堆新包上,身下铺一大块条纹浅色床单。当时他去拉包,心里有些不同的想法。但见自家女人如此睡觉。他便脱下鞋上床去,把她的衣服后襟撩起。一只手在大腿紧密处用力把手插进去。她迷糊醒来,也就放下提放,任他摆弄。
“你在厂里是不是看上别的女人了?”
“你瞎说,我这样谁能看上。”
“也是,没人看上你,你心里未必不去看哪个小媳妇,没结过婚的,老牛不是爱吃嫩草吗。”
全廷愈发的不停地压在她身上。
“我这样的,腿走路不灵便,你说我会去看谁,谁也不———你没事别胡说八道。”
一阵颠鸾倒凤后都极乏似的躺下。荣玉来找过他,走到门口见大门紧闭,没好意思拍门。他在门口的石墩上坐着等。他知道全廷能帮着问问,知道只要有了这工作日后娶妻生子便不会有什么困难。但他不知道,要等什么时候全廷会出来,哪怕是在院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