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结束这眼前的,他才觉得生活是真实的。本家大哥感觉事情不对,把老荣喊来,又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跟着,万一有事绑也要把他给绑回来。就这样后面的人叫齐,一路小跑跟到,只见荣玉蹲在坟地那哭起来。跟着的人见过那种线,是雷管线。
“看!是雷管!那是雷管线。”
“你悄悄的转到他身后,如果发现你你先把他身上的雷管拽下来,拽下就朝我们这边扔,你然后把它摁住别让他跑了——你去!——要快!”
本家大哥安排好,告诉他们见机行事。荣玉哭了一会儿,似乎把结婚以来的委屈都哭尽了。他开始脱下外面的青布衫,那个东西很是吓人的绑在腰间。那个人猫腰过去,不等荣玉摸那雷管,冷不防的一个快手猛一下拽过来,把整捆扯下就朝他们这边扔过来,荣玉像是急眼了,起来要抢,大伙冲过去胡乱一团把他摔倒用刹车的大粗绳绑起来。老荣跑过来给了他一耳光,骂道:“没出息的东西,你死了她比你好过多了。石头蛋子你!”大伙把他扭送回家,老荣千谢万谢,磨着嘴皮跟他说。荣玉被锁在驴圈,饿到海花回来拿第二个箱子的时候,老荣看见了问:“海花你觉得你们得日子过不下去了是吧,你离婚你不觉得对不起荣玉吗。人要讲良心的,你自己掂量。离了你别后悔。”海花把箱子从屋里拿出来头也不回的出了荣家的大门。
郭生给荣玉打来电话说让他在家待一阵,矿上出了点小事。荣玉清醒过来,觉得没什么想不开的,“离了婚反倒自在些,省心些。”他每天吃了饭就在街上跟人下棋。下了半个多月,在家待着实在无事可做,又给在矿上郭生打电话。他说,能来,不过事还没有处理完。荣玉说:“哪回事情处理完了。”
荣玉给他爹说要去矿上,老荣说:“等明年吧,明年再托人给你介绍个对象,你先去矿上吧,不耽误挣钱。现下都讲究花钱,钱少了是不好办事的。不想回来就了别回来。等过了年给你介绍了对象你再回来,走吧。”老荣心里知道儿子为什么迟迟不肯去矿上,琢磨来琢磨去,这生活还是生活,毕竟自己没什么本事,不能给儿子找个好的出路。下矿是迫不得已才去的,有谁家愿意看着自己的孩子去做那提心吊胆的活儿。想着,他有些后悔。
八月十五工舍里的几个人凑在一块吃饭喝酒,月饼是荣玉去城里买回来的。说是一个相好的送的,大伙对他有无相好并不以为是羞耻的事,因为他们都想有个相好的。有的说,有个相好的不是件坏事;有的说,相好只图钱不办事,过后才知道是别人的老婆没钱养才出来给人当相好的;有的说,相好就是日后的老婆。持这个观点的人都不以为然的笑笑说,等着吧,等着抱儿子还是等着当孙子,等着吧。大伙在一番玩笑过后,似乎把酒往自个的肚里灌,完全不知道桌上还有没酒喝的人。举杯:“一醉方休!” 时至很晚才尽兴。
大伙散去,桌上只有小贵和荣玉俩人。
“还是你过得好,除了自由,没有麻烦。结婚那不是开玩笑的,谁拿结婚当儿戏?”荣玉大声怨言的说。
“我没结婚,不过我相信那应该是实实在在过生活的,就好比,就好比——我也说不上来,总之,像这桌上喝酒的,有实在的喝酒就有耍滑的,你说是不是。”
“没错!耍滑的都是那些长歪心的人,我,我一辈子就这样踏踏实实,不骗人,不占人便宜,不肯蒙拐骗,不干那种事,做人本来就得实诚。”
小贵欻而发笑,不以为然地辩论到:
“你敢保证男人不去做那种事吗,女人我能下结论,男人,是个正常的男人对那种事都有想法。”
荣玉试探的问:
“你是不是早就——”
“我?所以我想结婚。”
荣玉不想把话题接下去,俩人把桌上剩的几盘菜饮酒而下。荣玉起身说:
“八月十五,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小贵,三只手你看见了说我找他有事,别忘了。”
小贵把烟盒给荣玉说:
“女朋友的表哥给的,十五一盒的。”
他拿出一支给他,又揣回上衣口袋。
过了秋分,他听说澡堂的老板“五花妹”要结婚了,上多少礼钱他心里没底。问了他们,说是三十块钱才拿得出手,小贵说:
“这么个丑女人也要收大伙的礼钱?”他们听小贵说着便不理了。
“这么个女人有人要就不错了,开澡堂子?小贵你还是个小男人吧,肯定不知道和女人睡觉是什滋味,趁“五花妹”还没入洞房,叫她给你解禁你就是个大男人了。”
工舍的人说,小贵听着就来气,他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个小男人了,现在他后悔极了,“丑女人”是给她起的外号。他希望大伙都叫她的外号。
荣玉从家来矿上这段时间还没有见到三哥,于是,他去澡堂找。见小贵洗澡出来。“三哥!三哥!”小贵以为是叫他,便趁机从五花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
“三只手”把仅有的那工资花光了,没人敢借他,自己就去替别人上班。昨天下井到今天已是第三天了。在井下干活的都知道,一天不出来是个什么样,更何况是三天了,荣玉现在找他是有重要的事。小贵听澡堂的人说下去三天了。他是跟人打赌才下井的,赌注是月工资的一半。俗话说,“重金之下必有勇夫”他听说过也见过下三天井的人出来是什么样的,自己下三天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所以他说,万一死在下面了,留着钱给谁呢。而这会儿找他要等他出来以后。
等到吃了中午饭“三只手”被别的工舍的人给救了。荣玉去找他,见床上上躺着一个人,走近看感觉到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在屋里停留,他推了一下,“三只手”无意识的睁开眼,疑似面前站的这个人他记不清是谁了。“你找谁”荣玉叫了一声三哥,他感觉好像是在叫他。“三只手”像是睁开眼说:
“你找我有事?”
荣玉为难似地说:
“三哥我有事求你帮忙,你不能不管,咱是老乡。”
“三只手”听荣玉把自己的事情说完,他说:
“这事你不用管了,但你也不能让我白干这活儿,这个数。”
荣玉最后拍板说:
“钱好说,这个数再加一条香烟,你看。”
他知道干这事有些不好办,但是能解决问题,一个问题可以有多种答案,只有这么干了。
大概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矿上这件处理起来比较棘手的事唯一的办法是找来一些老矿工。矿主一个一个的叫到办公室问话:家里有几口人,平时花钱买些什么,有几个孩子,每次回家有没有从城里买些好东西带回家......凡是进来问过话的,出门时手里虽然拿的一个纸包,但,眼角似乎挤出的泪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一个进去一个出来,到晚上又叫到一起去城里订了包房吃饭,玩到将后半夜才回来,并且嘱咐谁要说漏嘴不仅工资拿不到,还有可能有另一种方法叫你了。这辈子不用去领工资。他们嘴上不说但一回到工舍谁也不希望引火烧身,最终焚了自己。消息像一阵冷风终没有透出风去,万幸的是他们把门窗都关死了。
每个工舍桌上的放着一条好的香烟,拿来时没人敢拆开去抽,好像快到晚上,那整条的香烟里只剩下两盒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