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

金发妹妹缓缓地下跪，双膝磕碰在了大厅破碎的地面。伤口的血液源源不断地泉涌，她没有小枝的能力，他也没有。一阵风吹过吗，黑色的风帽被吹开，女孩倔强的表情充满了痛苦，还有不甘。她空洞的眼神想要去追寻小枝的身影，可是连转头都无法做到。

呐，姐姐，我尽力了吧。

没有问题的答案，算不上自我安慰。原本以为可以和姐姐一辈子生活在封锁区，在那个愿望破碎之后，死亡也不觉得可怕。即便如此，还是希望可以拖着那个人一起下地狱啊。金发妹妹的视野边缘出现了小枝的靴子，棕色的粗皮面像是嘲笑她的无力。

那是她最后的影像。

“可恶啊……”

她重重地跌倒在地上，脸皮耷拉了下去。这一次，她再也不可能睁眼。从一开始，她的命运便笼上了悲剧的面纱。终其一生，她也没能知道，她的姐姐实际上是死在了郭嘉之手。那密室所发生的内幕，到此彻底地终结。望着女孩倒地的身影，狐狸的手不禁渗出了汗，他下意识地撮了撮手指。

生命，再一次证明了它的重量。

说到底，为什么能活过来啊！狐狸迈开脚步，盯住了小枝。小枝的身上，白色的女仆装还沾染那浓重的一圈血迹，证明了她之前确确实实是被剧毒匕首贯穿了。可是，从深红色彩的布料下，能隐约窥视到白皙的肌肤。原本匕首贯穿的地方，现在已经了无痕迹。

像是鬼故事一样。

“感到惊讶吗？”小枝旁若无人地离开金发妹妹的尸体，血红的利刃逐渐回缩到了她的身体。那些组成利刃的物质，是在密室中曾经发现的半凝固物，狐狸想起那史莱姆般的身体以及诡异的眼睛。那些几乎不属于地球的生命体，是小枝实验的必要，而另一个关键，是人类的血液。“你的表情似乎不怎么惊讶呢。”

“只要不把你当人看就好了。再者说，不是一模一样吗？和之前的一次。”

狐狸与兰斯洛特在城堡前战斗时，小枝操控兰斯洛特用了同样的策略。和小孩子没什么差别，以牙还牙，以直报怨，把报应强迫症般非要原封不动地还回去。所以狐狸才会如此地警觉，假使小枝没有偷袭金发妹妹，而是偷袭狐狸的话，狐狸有信心挡下来。

九成的成功率。

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呵呵，你真把奴家看得很清楚。”小枝抿嘴笑道，现在的她站立的姿态，彻彻底底和恶魔没有什么区别。死而复生的手段，超于人类太多诡异的生物，像是好莱坞大片中的巫女，让人不寒而栗。“那么，要投降吗？现在是彻彻底底地一对二了吧。”

这个蜘蛛女。狐狸终于想清楚，小枝到底是怎样的女人。能看得出来吧，这就说得通了。就像是蜘蛛一般，在网上等待着猎物，有着剧毒的獠牙，静悄悄地隐匿行踪。小枝的所有表现，都深刻地表达了这一点。

蜘蛛女郎。

现在的局势的确对狐狸全然不利。单单是应付兰斯洛特一个人，恐怕狐狸就已经竭尽全力了。如果加上小枝，就像是天平上放上更重的筹码，已经会彻底倾斜。不过，狐狸也真的不愧为狐狸。

还有机会。

“既然要继续之前的话题，那就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完。你不是不愿意动用你的力量吗？是保持最佳状态做什么吧。为了保持最佳的状态，你甚至不惜以挨上一刀的代价，换得她的性命。事先说好……”

狐狸把长剑对准了小枝。

“我可比你杀掉的小卒棘手多了。想杀我，就必须要拿出去死的觉悟。”

“啊咧啊咧，狐狸大人，您说得还真危险呢。”小枝呵呵地笑道。狐狸终于明白她敬语的基础，说到底，那些敬语里面满满的讽刺。“所以您确定奴家不会出手？”

“从开始到最后，你也没有出过手，不是吗？”

连最起码的力量都没有使用过，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虽然用来杀人的利刃可以随时冒出来，不过想必那是外道吧，应该不涉及到她的真实实力。虽然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不过也能猜出来一些东西。也许是实验要求小枝保持最佳的状态？狐狸推测地想，或许她娘家的亲戚来了也不一定。不管怎么说，至少这个规律是准确的。

“可惜……”小枝拉长了腔调，她的眼眸里满是嘲弄，这让狐狸也感到心跳加速。“您说得对了。”

狐狸情不自禁地小声呼了一口气。

“不过，狐狸大人。奴家还有一个问题。”

“您到底为什么会认为，您可以打得过兰斯洛特大人？”

小枝一本正经地说。与之同时，沉默的铁罐头突然动了。银色的西洋骑士迈开步伐，将大剑斜劈向狐狸。狐狸刚刚想去硬挡，就在长剑即将要接触到大剑之时，几乎灵光一闪般的，狐狸猛地收住剑，险险地从巨剑旁闪开。失去了目标的大剑径直地劈向墙壁，一股看不到的气压奔腾，粉碎了剑锋前的一切。

墙壁瞬间破了一个大洞。

“呼，这是什么？新招式？”

狐狸不敢置信地说道。小枝捂着嘴偷笑。

“噗噗噗，狐狸大人，您也太小看强者了。难道说只许你有千奇百怪的玩意，兰斯洛特大人就不能也有？”

“啧。”狐狸没有回应小枝的话，明朗的黑色气息赋加在剑身上，灵巧地挑住大剑的剑锋。兰斯洛特用力向下压，狐狸适时地向后撤步，移开压力。以兰斯洛特中心画圆，周身的空间像是重力失控了一般，地面彭地一声纷纷破裂开了。

整个大厅现在已经支离破碎到了极点，不得不说这座建筑物还真是结实，到现在这个厅堂竟然也没有散架。到处都是剑痕，到处都是破洞，要说唯一完好无损的话，应该是大厅最顶端的王座吧。那里是任何人都没能涉及的地方。小枝悠闲地走到王座旁，毫不客气地坐上。

像是看笑话一样看着狐狸和兰斯洛特的打斗。这种动作本身，就足够让人心烦意乱。

“这下可难办了呢。”狐狸自言自语道，他警惕地望着兰斯洛特，不停地移动位置，双方保持了均匀的距离。到底是怎么做到的？真的是影子嘴里说过的实验，才做出了这个木偶？即便是已经知道了真相，与这名西洋骑士对决时，依旧感觉和真人没什么区别。

拿来做充气娃娃……算了，这么想就太鬼畜了。而且要拿什么来做核心啊。

明明是人偶，却可以思考，会灵活地采用战术，并且还可以随时随地地爆发力量，发出兰斯洛特应有的实力。太违规了。简直比小说里面写过的一些控制人的药物还要强大，至少他们做不到明明已经杀掉他了，却复制了他的一切化为己用。

这种技术，确实值得人去冒险，为它牺牲全部。因为它，或许已经超脱了人类能控制的界限。

神的技术。

“让我好好看看您吧，有趣的狐狸大人。”小枝伸出舌头，妖媚地舔舐唇边。她就像是君临天下的王，在欣赏奴隶献上的舞蹈。虽然很不甘心。狐狸偷眼望了她一下。不过再这么下去，估计就真的离死不远。

放心。不会死的。“他”故意在这个时候发来讯息，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恶魔般的口吻。只要把身体给我就好了，我会把这一切终结掉。不过，作为交换……身体这回就彻彻底底地归我了。

“请恕我拒绝。”狐狸逐渐把剑锋下移，倾斜，这是她传授的起手式，即便她已经舍弃了他，他却无法离开她的教导。不想死，不能死在这里。狐狸露出了堪称桀骜的笑脸。

“我会好好地送葬你的，可怜的兰斯洛特！”

……

相信命运吗？

现在的人或许很难相信。不是都说吗？烂大街的腔调。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些话说出来都已经失去原有的含义了，因为谁都这么说。说到底，是通过什么来判断，命真的是人所主导而不是天来注定的呢？怎么才能知道人徒劳的努力实际上不是上天的安排呢？

相信命运吗？

这是伪命题。因为相信和不相信都无所谓。时间在走，人在向前看。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怎么选择，在没有死之前就只能活下去。最好，像一只骄傲的野狗活着。游走在自由与束缚之间。

不过，有的时候，确实会怀疑命运是不是真的会存在。不想遇到的人，往往会在最不应该出现的舞台上出现。不想知道的事情，往往会在不经意间发觉。仿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尽情地玩弄自喻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然后看着人类挣扎的丑态尽情地捧腹大笑，笑到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箫秋叶？这里是哪里？”

在F区的平原据点内侧，一处小巷旁。黑市组织的一名成员不由得疑惑地问道。他们的前进速度很慢，离开指挥部之后，堪堪走到了这里。打头的箫秋叶，之所以燕子选择了他来带队，就是因为他相对于其他黑市组织的成员，更要知晓平原据点的情况。一开始也是他找到了狐狸一行人。

可是，现在的箫秋叶，默不作声地领路，却越走越偏僻，越走越奇怪。根本不像是城堡所在的地方，也感受不到什么气息。留下的弱者们，已经抱团藏在了更深的地方，大多数的房间都失去了人影。偶尔有两家被排挤的人，躲在窗户旁窥视这些不束之客，慌乱和恐惧弥漫在各个角落。被豢养的“寒猪”们蠢蠢欲动，发出难听的鼻音，被风中卷向一处又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