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楼哪里相信,他不认识仙儿,可是却认识张九年啊,当年他们在问心谷中见过,后来在铁钩镰派和常崇义决斗的时候也见过,他们还一块儿去合力斗常崇义,不过张九年后来退出了。
那天方小楼亲眼看到张九年就在峨眉山后山的崖顶上面,那时候他挨了常崇义一掌,性命垂危。方小楼虽然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过他了,可是这几年来他的模样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方小楼也绝对不会认错了。
方小楼盯着他,道:“张九年,你这几年都在这里吗?”张九年大为不解,道:“你说谁叫张九年?这几年我确实一直在这里。”方小楼一拍额头,对墨千道:“得了,我瞧他是失忆了。”
墨千点点头,她早就发现了仙儿的异样,这时墨千对仙儿说道:“我知道你是谁,你叫仙儿,墨乔姐姐告诉过我的。”仙儿脸色通红,过了一会儿,听到墨千说起墨乔的名字,不禁昂头道:“墨乔?她没事儿吗?你是谁?”
墨千道:“我叫墨千,是她妹妹。姐姐她这些年很好,不过前些日子不见了。”仙儿惊讶地吸了一口气,道:“你是她妹妹?”墨千道:“我们不是同胞的,我姓姜。”
仙儿“哦”了一声又打量了几眼方小楼,觉得自己并不认识,而张公子他可能确实认识吧,不过以前的事他都不记得了。过了一会儿,仙儿垂着眼睛,慢慢道:“他确实是张九年。你说墨乔妹妹她怎么了?”
方小楼听到墨乔的名字心里就会有一点儿难受,因此便让墨千说。墨千道:“当年她被坏人打落到山崖下面,并没有死,我就一直在那里居住,因此带了她回去。”
方小楼看着张九年的表情,只见他也充满了疑惑,可是好像对墨乔这个人彻底忘了一样,脸上的表情完全就是听一个陌生人的故事一样。方小楼不禁大为震惊,心想当年他们二人同生共死那么多次,怎么忽然间就都不记得了呢?
墨千接着道:“回去之后给她治好了伤,然后却发现姐姐她怀孕了。”听到“怀孕了”这三个字,仙儿不禁低呼了一声,她想问墨乔是怎么怀孕的,可是却没说出来。墨千接着道:“后来她就把孩子生了下来,然后便在那里生活。”说到这儿墨千停了下来,仙儿问道:“墨乔她怀孕了,是……是谁的孩子?”
墨千看了张九年一眼,顿了顿,道:“就是他的孩子。”张九年一听大为震惊,心想怎么自己当初还喜欢过一个女子,还让她有了孩子?
想着想着他就立刻过去拉住仙儿的手,正色道:“仙儿你别听她瞎说。咱们在一起这么多年了,怎么会有这种事情?”仙儿也拉住他的手,道:“我知道。咱们先听姜姑娘说完。”墨千接着道:“后来那孩子出生,然后慢慢长大,我们也出去打听过你们的下落,可是总也找不到。谁会想到你们会到这么远,这么美的地方来呢?”
仙儿脸上微微一笑,道:“你接着说。”墨千道:“后来就到了前些天,听说从祁连山还是哪里来了许多坏人,要过来打我姐姐和他的主意。”说着又用手指了指张九年。张九年心里又惊又怒,可是也没说什么话。
墨千道:“然后忽然有一天我们所住的地方被那坏人们找到了,姐姐和她的女儿也不见了,婆婆也过世了,我便出来了。”
仙儿脸色一变,道:“墨乔她没事儿吧?还跟着她的女儿?”墨千点点头,道:“不知道有事没事,她女儿也跟着。”仙儿皱起眉头来,道:“我本以为这么多年了,她肯定都不在世了,没想到还在。可是现在又陷入了危险之中。”
张九年听到仙儿的话,大为震惊,大声道:“仙儿你说的都是什么话?你想着谁过世了?墨乔又是谁?”
墨千听着张九年说的这些话,不禁大为恼怒,站起来指着张九年道:“你真是个负心薄幸的人啊,我还以为被姐姐看上的是个什么人,没想到你竟然没一点儿良心。”张九年大为恼怒,可是他也不会和小姑娘计较,他忍着怒火对墨千道:“你这丫头可不要乱说话。”
仙儿听到张九年说的这些话,急忙拉住张九年,道:“公子你别这样说。那……墨乔确实是当年你心爱之人。不过那一次你把什么都忘了,因此才记不起来了。”
张九年这些年来很是听仙儿的话,因此很快冷静下来,不再激动。仙儿看了看张九年一眼,又对方小楼和墨千微一示意,拉着张九年出去了。
他们走到门外,仙儿轻声道:“公子这由不得你不记得,这些年我也从未跟你说过。等一会儿你想起来了自然就明白了。”张九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可是他们二人已经在一起生活了七年,彼此之间早已熟透,因此张九年也不着急问。仙儿抱住张九年的身子,在他耳边轻轻道:“公子,你要答应我,就算以后你见到了你当年为之痴狂的女子,也是那个给你生了女儿的女子,你也不要抛下我,好吗?”
张九年紧抱住仙儿,道:“你我虽然无名分,可是早就如夫妻一般了。我若是抛弃了你,我还是人吗?”
仙儿听到张九年说这些话,眼泪不住掉下,重重地点了几下头,道:“我相信公子,不过这件事儿确实太过重大了。”
说罢,二人又回了屋,墨千见仙儿眼圈红红的,微觉奇怪,可是也不十分在乎。仙儿转身到里屋去,不多久捧出来了一个妆奁盒过来,放在桌上,拿了一把钥匙把最下面的那一个小锁打开,说道:“既然墨乔她没有死,那么我就应该把这东西拿出来了,更何况现在她还有了张公子的孩子,现在还不明下落,生死未卜。”
这时她从那妆奁盒最下层里拿出来了一个小瓷瓶,用力扭了扭,打开了那木瓶塞。然后她反转瓶身,把里面的东西往手里倒。可是让她和众人惊讶的是,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倒出来。仙儿大为震惊,又倒了几次,里面仍然是空无一物。她惊道:“怎么解药去哪了?”
张九年拿过来仔细地瞧了瞧,里面真的没有任何东西。墨千和方小楼也都看过了,还是没有东西。仙儿这时候真的是无与伦比的懊恼啊。原来她这时要拿出来的东西正是那一天那个老人给他的让张九年失忆的药的解药。这些年来她一直把解药带在身上,还经常去看,只觉得那解药瓶还在就不会有事儿。可是直到今天,她要找那解药时却什么的没有了。
众人大为疑惑,问仙儿发生了什么事儿。仙儿很是失落,道:“这里面的解药怎么会丢失,这些年我一直看着,它从未被人碰过啊。”张九年这时才想起这些年来仙儿的什么东西他都可以碰,可是就这么一个带锁的小盒子她却从不让张九年接触,原来里面装的是什么解药。他不禁问道:“这几年是什么解药?”
仙儿叹了一口气,坐了下来,道:“这个正是治你的失忆症的解药啊。”方小楼和墨千大惑不已,急忙去问。仙儿心想既然解药没有了,张九年也想不起来了,那只好自己把话跟他们都说了吧。便道:
“那一年我看到张公子和墨乔姑娘一块儿出去了,久久还没有回来,后来咱们的那头小狼,哦,当年它还没有长大呢,它一直在抓我的门,我心想或许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便跟着它往山里跑去。后来在那山头之上我便看到了奄奄一息的你。”说着看了一眼张九年。张九年从没听仙儿说起过这些事情,不由得充满了好奇。
仙儿又道:“当年你和墨乔真的很好啊,你们在一块待了那么久。不过你对我也很好啊,我不求别的,只要你心里有一点点想到我我就安心了。”听到这儿,方小楼不禁想起来当年墨乔是怎么变心的,心里极为难受,一转头看到墨千还在这里,才觉得缓了些。仙儿这时看到方小楼和墨千的模样,接着道:“哦?咱们这话是说偏了吧。重回正题。那时候我看你奄奄一息,就心想啊你恐怕是不行了,不过那时候你不一会儿就醒来了,嘴里一直在念叨着‘墨乔……乔儿’,我就问你话,你知道是我,便说道墨乔她掉下山崖了,还说要下去寻找。”
说道这里,仙儿忽然不再说,只见她低了头,拿着帕子在擦眼泪,想来是越想越觉得伤心,很快就在那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张九年不知道所以,伸出手轻轻挽住她腰。仙儿才慢慢止了哭声,拿帕子又擦了泪,道:“你说你要下去寻找,我说你受伤了下不去,然后你怎么样也要下去。那山崖千丈高,公子你就是现在也难以下得去,更别说那时你吐了一身的血了,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心想你偏要下去那也罢了,我也跟着你一块儿走吧。可是……可是公子你却说……”说到这里,仙儿又滴下了眼泪,因为当年的事情立刻浮现在她的眼前,那个时候所有的生与死都没有了意义,而这也是仙儿一生难忘的。
仙儿接着道:“那是你说不让我下去,说我没有武功。可是你连路都走不成了啊,还在惦记着我。”
墨千听到仙儿说这些话,不禁觉得很是感动。她的感动只有一小部分是因为张九年待她好,而更多的确是仙儿让她感动。因为张九年那时候心里惦记的明明全都是姐姐墨乔,而他只说了一句关心仙儿的话,仙儿就能不顾生死了。
仙儿道:“我还是跟了你下去。那下面的路好难走,走了没多少,就没有路了,后来咱们都掉了下去,幸好这边的悬崖壁上有许多的树,坠下来的时候砸断了树,咱们也因此逃过一劫。
方小楼听到这里的时候才恍然大悟,本来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张九年明明身受重伤,在那崖顶,可是后来就不见了呢,原来他们是跳下去了。这时方小楼也不禁觉得有些后悔,当年若是自己不着急去杀常崇义,而是把张九年带回到白枫堂养伤不就好了,他们肯定能找到墨乔,那么所有的事儿也就不会发生了。可是方小楼也知道现在的怎么幻想都是不可能的,没有意义的,因此一个叹息之后,他也不再去想了。谁知道如果自己不再去追常崇义,不去杀了常崇义,让常崇义逃脱了会再发生什么事情。
仙儿接着道:“那时候你伤更重了,咱们在山谷里能活命都不错了,哪里能找到墨乔呢?幸好有咱们的狼在,你我才得已在那下面偷生。后来你不光伤重,而且还变得疯癫了起来,因为你亲眼目睹的墨乔的坠崖。你时而癫狂,时而冷静,可是冷静下来也不是特别清醒,而是迷迷糊糊的。咱们在那山谷里走了好几天,大概有半个月吧,终于出来了。那时候你的伤没有大碍了,可是却没有武功了。”
听到这里,方小楼打量了一番现在的张九年。他知道当年张九年的武功是不亚于自己的,可是现在看起来竟好像没有什么内功一样,或许从那次之后他的武功就尽废了吧。
仙儿接着道:“咱们出来的时候是在北边,后来一路往南边走,你的伤虽好了,可是你的癫狂病却犹在,你总是说着要去寻找墨乔,可是过了一会儿你就又不这么寻思了。哎,我记得有一次真的很危险。那天咱们的狼去抓了一只野猪,你去把它杀了取出许多肉来,咱们又在一个山洞里栖身,烧火把肉烤熟了。那时候外面还下着雨,洞里很暖和,能避雨又有肉吃,你对我呢很好很好,就跟现在你对我一样。我本以为你可能就把那墨乔的事儿忘了,不会再疯癫了。可是忽然间你就冲到雨里,说要去找墨乔。我在后面追你,可是我哪里追的上你啊,不一会儿我就摔倒了,一身都是泥。你还是跑,我就再追,跑了很远很远,你才停了下来,我追上你,咱们便一块儿回去了。”
听到仙儿说起这种事儿,张九年不禁面色沉重,他心里想的却不是当时自己会为一个名叫墨乔的女子痴狂,他心里想的确是仙儿为自己实在付出太多太多了,这么多的付出,他为她做牛做马一辈子都还不起的。
仙儿看了看张九年的表情,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微笑道:“还有一次,咱们是到了陕西吧?也不知道到了哪里,名字我忘掉了。那一次几个街上的坏人看中了我,跟着我到了郊外,然后便要动强。公子你哪里会让别人欺负我,便过去和他们打斗。我知道公子你当年武功是很强很强的,可是那时你大伤初愈,武功尽失,哪里打得过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你当时全身都是伤,可是还不顾一切的来保护我。幸好在最后,咱们的狼过来了,把那几个人咬走了,才逃过一劫。”
说到这里的时候,仙儿的眉眼里都是笑。她是不常笑的,这时笑容在她脸上,真的是说不尽的娇媚可爱。张九年也痴痴地咧着嘴。
墨千听着二人的故事,不禁攸然神往,这种男女之间的纯粹感情是她想了无数次的了,今天头一次听两个人说起这个,自然觉得感兴趣。
仙儿接着道:“那时候我以为墨乔是死了的。你虽然从未说过,可是我相信你在清醒的时候也是相信墨乔已经死了。可是你从不告诉我,我知道若是墨乔死了,你也一定不会活了。可是那时你却为了我活着。咱们那时都绝计不忘峨眉山去了,我知道你也是在南方长大,我也是,于是咱们便一路上往这边来了。”
“那时最让我难受的事就是你的癫狂病,求医问药自然是不行的了,后来咱们到了天水。哪里有个麦积山,山上有个仙人崖,听说景致很好,咱们说到那里去游玩。可是走在路上,你的病忽然又犯了,正在我困顿无解的时候,过来了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她问了我情况,说情至攻心,吃天下的所有药效果都不好,只有两个办法,第一是从情志上面解,我说没办法,他说那么把过往的事情都忘掉,也没有什么情志可以攻心了。于是这位老人便给我了两个药瓶,一个就是让人失忆的药,一个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