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二人同行,他们没什么恩怨之事,现在只想着找到墨乔,好知道他们安然无恙。墨千自然还得帮助墨乔找到颂儿的父亲张九年,颂儿年齿尚稚,而墨乔青春依旧,自然不能没了张九年独自过活。
他们边走边停,也没有什么方向。这一日他们来到了这边的群山之中,上了一个山头,忽看到下面有重重叠叠的屋舍,原来是一个城镇。墨千看着这城镇的模样,越来越觉得熟悉,忽然才想起来原来这就是那天她来过的湄潭城,方小楼也瞧了出来,二人心想也真是缘分,居然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也能回到原处。
墨千在这边山头上观察,看到那边的一面坡,想起来了那面山后面就是桃子所住的桃林。二人一合计,心想去那里再见一见风信子和桃子也好,于是二人便往那边赶去。
到了山脚下,二人便绕着桃林中的小径走,可是走了许久,才发现一直没有绕过这林子,方小楼知道了这个林子是一个迷宫,自己若是这样行走,哪里能出得去?方小楼心想既然风信子在这里做了一个迷宫,那么屋里人自然能清楚林子里的情况,因此现在还是不要试着去找路了,一来很可能找不到,二来风信子知道了也不好看。于是他和墨千一商量,二人便索性舍了马匹,在这林子里来回逛赏,看那千奇百怪的枯树老藤。
果然,不多久便听到远处一个女子的呼喊声,道:“墨千姐,是你来了吗?”墨千大喜,这是桃之女的声音,她急忙答应,很快,那桃之女便从头顶的一片桃枝密林中跳下来,跑过来笑道:“墨千姐,你怎么想起来来这里找我了?咦,你的眼睛好了吗?”
墨千笑道:“我的眼睛好了。我和大哥路过这里,便想着找你来玩儿。”桃之女道:“你不知道,那天你们走后我都好担心你们的伤没得治。后来爷爷说你们不会有事儿的,我才放了心。不过从那天以后爷爷说:‘你这鬼丫头,瞧瞧你这次胆子有多大,在家里反省半年,这半年,一步也不准踏出去’,今天要不是你们来了,我也不敢到林子里呢。”
墨千咯咯笑着轻刮了桃之女的脸蛋一下,道:“没想到你还怕那老头子呢。”桃之女撇嘴道:“我从未见他这么生气过。”
说话之间,三人已经走到那边的房舍里来了。那风信子也在这里,不过他屋里有客人,因此才让桃子过去带人引路。墨千和方小楼二人一块儿去见过了风信子,墨千便和桃之女一块儿出去玩耍了,方小楼和风信子一块儿进屋,原来屋里坐着一个中年人,像是文人商贾一般模样,衣着甚为华贵,而且言谈举止很是有儒士风范。
桃子和墨千在那边的山涧玩耍,墨千笑道:“当时我在峨眉山时候,也有一个这样子的山涧,不过那里流的是温泉水。”桃子很惊讶,道:“温泉?那水有多温?”墨千道:“夏天的时候更凉一些,冬天时就能在那里洗澡,不烫手。”桃子心想这水要是温泉可该多好。她们又谈到了墨千当时在峨眉山的事儿,桃子才知道墨千一直在峨眉山里住。
这时桃之女笑嘻嘻地问墨千,道:“你和你的方大哥是不是一直在一块儿啊?”墨千道:“是啊,我们找到了那个蠢蠢呆呆的宋孝成,他送来解药,大哥的毒就好了,后来我们又见了一个老和尚,他用香把我的眼睛熏好了。然后我们便一块儿来了。”桃之女笑问道:“他是不是喜欢你了?”墨千脸上微微一红,道:“我不知道。”桃之女又笑道:“那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喜欢他了。”墨千咯咯一笑,道:“哎呀,不说这个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只要我们永远待在一块儿几天。”
桃之女听了这句话,不禁叹了一口气,幽幽地说道:“还说不是喜欢上了人家。”墨千听桃之女这样取笑她,大叫一声,过去追赶她。桃子哪里会让她追上,急忙撒腿就跑。转眼间已经跳到了那边的毛竹之上。墨千也急忙去追,也上了毛竹上面,桃子又跳到了别处,墨千紧跟在后面。
桃子的轻功虽好,可是也不如墨千的。然而她对这里的地形甚熟,因此墨千一时半会儿也不好追上。
二人欢笑着在山林里绕着一大圈儿,每一次墨千要追上之时她都能靠着前面一株忽然出现的树躲过去。一来而去,二人又回到了那边的竹屋处。这时只见屋外站着三个人,正是风信子,方小楼和风信子请来的客人。
墨千追了桃子许久还没有追上,心里不服。而桃子在前面跑的欢快,还不住地扭头去嘲讽墨千,墨千更是想要抓住她,她们看到了前面的三个人也没有丝毫停下来的意思。
这时看着桃子在前面利用着方位的变换狂奔,而后面墨千的身法更是了得,也紧追不已,风信子看着墨千也不禁发出赞叹之语。而那个被风信子请过来的客人看着追赶嬉戏的二人脸上却忽然露出了一些诧异之色。
这时墨千离桃子已经只有一丈多一点儿的距离了,桃子大惊,看到前面的风信子,不禁大叫道:“爷爷救我。”说着就已经跳下来藏到了风信子的后面。风信子面有怒色,道:“好丫头,这么大年龄了还是这么贪玩,真是让人出丑。”桃子一下子跳过来,对风信子噘着嘴道:“我就是这么贪玩,就是让人出丑。”说着“哼”地一声不再理他。
这时墨千也就要跳过来了,而那个被风信子请来的客人这时不禁一句话脱口而出,惊道:“陈……陈墨乔?”
方小楼和墨千听到这人的一句话,都大惊不已。墨千立刻跳下来又道那客人面前,歪头问道:“你说什么?”那客人又看了看墨千,才喘了口气,道:“哦哦,姑娘莫怪。刚才我认错人了。”
墨千和方小楼对视一眼,方小楼道:“你是说她是陈墨乔?”那人尴尬地笑了笑,道:“我适才认错人了。你们认识那陈墨乔吗?”方小楼笑道:“许多年前认得,却不熟。”说着看了一眼墨千,墨千点点头,不说话。
几人又说了一会儿,那客人便走了。风信子去送他。方小楼问桃子道:“这人是谁?”桃子道:“我以前也没见过,听爷爷昨天说他是爷爷多年前的老朋友,许多年没见了,这时过来拜访。”方小楼点点头,拉着墨千要走。墨千对桃子道:“妹子,现在我们有事儿要走了,你爷爷回来了就说一声吧。”
桃子大惑,道:“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走呢?”墨千一犹豫,道:“那个人把我错认成了陈墨乔。而那个陈墨乔就是我那天告诉你的要寻找的那个姐姐。”桃子大吃一惊,长大了嘴巴,道:“那方大哥赶快去跟踪着吧。等爷爷回来了我再打听一些那人的消息去告诉墨千姐,然后你们再相会。”墨千心想如此也好,于是她现在先留在这里,桃子给方小楼引路去跟踪。
过了许久,墨千终于等到桃子回来了,她说道:“现在那人已经走了,方大哥在后面跟着。说一会儿他们会到湄潭城里,你们也在那儿见面。”又过了一会儿,风信子回来之后,桃子便去打听那人信息,这才知道那人名叫关路丛。二十年前和桃子的父母一块儿共过事儿,后来的十多年他一直在西域,最近十年他在江南住着,这时到四川有事儿,回来时路过这里,便来探访。其余的事儿也不清楚了。
桃子告诉了墨千,墨千道:“这就对了。祁连山的西边就是西域啊,看来这人很可能是紫蚕派祁连山总派下来的人。”桃子听得很是疑惑,道:“什么紫蚕派啊,总派什么的?”
墨千道:“哎呀,这个也难解释。不过是有祁连山的人要下来加害我姐姐。这个人恐怕就是其中之一。快带我出去吧。”桃子听这事儿这么紧急,也不再多问,只带着墨千出了桃林,墨千骑上方小楼留给她的马匹,往前面敢了不多久,便看到方小楼从路边的树丛中跳出来,拉着墨千到了大道旁的小径。他们又往前走了一会儿,便看到那人单人独骑在道上走着,往前面的湄潭城里走去。
二人一直跟踪在后面,墨千跟方小楼说了这人的情况。又见他到了一个最大的客栈之中,二人住在那大的客栈附近的一家小的,时刻观察着这人的情况。第二日才知道这人还有两个同伴,都骑着马匹往东边去。
方小楼另买了一匹彪俊的白马,和墨千各乘一匹,一路上跟着这三人。赶了半月有余,走了千余里路,一直到了南昌一带。终于,到了这一日,那三人到了南昌城北几十里外的鄱阳湖边的一个不小的村庄处,过了村庄,到了一处大宅子里。
这个宅子位于鄱阳湖畔,东边为一望无际的鄱阳湖,而其余三面都是重重叠叠的青山。宅子后面没有围墙,都是山坡。
那三人走到宅院门口敲门,很快便过来了一个老人来开门。只见那看门的老人满面喜色,只是说道:“老爷回来了。”
墨千和方小楼在远处看着,心想原来这个关路丛就是一直住在这里。那大宅院的门前有一匾额,题的是“雁访山庄”四个字。
等众人进去之后,他们便在周围打探。只见这宅院可不小,里面重楼高厦,园林楼台都一应俱全。而这周围的景色更是美轮美奂,现在正是傍晚时分,西边的群山上面一轮红日悬挂,射出一道道金色的光芒,照在这山脚之下的雁访山庄里,也射在西边那一面如明镜一般的湖面上。二人在湖边绕过,然后便看到了后面那面秀丽的青山。
那面山坡实在美极了,墨千看到这里一眼,就觉得这里实在是她见过的最美丽的地方。方小楼也很是惊讶,因为虽然他去过的地方很多,可是这个地方大概也是他见过最美的了。那面山坡的上面部分中的都是树,有松树和一些常见的树木,也有许多粗大的橡树和榕树。有小溪流过,从那两面山坡的峡谷处流出,绕到这雁访山庄里,经过了两个池塘,然后慢慢流出,流到了鄱阳湖中。山坡的下面部分中的都是花,有一大片的玫瑰丛,还有许许多多的茶花,紫藤,玉兰,海棠。这么大的一面山坡被勾成了一块块不规则的小片,每一片都有足够的空间去种植一种花,在那边还有十几棵红梅树和桃树,这样一来,一年四季都能保证有花来观赏了。
这一面巨大的山坡后面,也都是连绵不断的群山,山上的路都修的有,虽然没往后面去,可是墨千和方小楼二人都知道那后面的景致肯定也差不了。
他们两人悄悄地去那山坡上,二人走在这边齐腰深的花木丛中,又看着远处升起氤氲白气的鄱阳湖和下面那重重叠叠的阁楼屋舍,简直觉得这里就是天堂。没有人去过天堂,可是在人间,恐怕也没有地方比这里更美了。
这面山坡的下面,在雁访山庄的较为偏僻的地方,还有三间瓦房。房顶的青瓦在金色的夕阳照耀下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墨千不禁惊叹道:“要是住在这里该有多好啊!”
墨千刚说完,方小楼就拍拍墨千的肩膀,让她往山上看去。只见远处山间的小径上面缓缓走来了一个人,那是个女子,身旁还跟着一只体型巨大,能到那女子腰部高的狼狗,那或许那不是狼狗,本来就是一条狼。
二人很奇怪,这时候私自闯进雁访山庄,本来看到了人应该赶快逃走才是,可是看到这缓缓走来的女子,谁都想看看这人是谁,都不想错过了如此一个天仙下凡般过来的女子。
那女子看到前面有人,微觉诧异,稍微加快了脚步过来。那狼狗有些发怒,好像是因为过来的二人是生人,它不曾见过一样。
那女子走到前面了,她果然不认识墨千和方小楼,打量了二人一眼,似乎有些害羞,微微低下了头,说道:“你们是谁啊,来这里做什么?”
方小楼听到这女子的声音,心中为之一振,因为她从未听过声音如此软糯娇柔之女子。当年的墨乔和现在的墨千都是较为爽朗的,跟这女子正好是两种性格之人。
这时候已经听到墨千的惊叹声了,只听到她长长的“哇”了一声,似乎震惊不已。方小楼也抬头去看这女子,不由得心中又是一震。方小楼见过的美女不少,可是如此的女子,他倒是从未见过,因为这是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是见了天仙的女人。墨乔之美之灵,墨千之纯之巧,也都是人间可以寻觅到的女子,可是这个眼前的女人,实在美得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穿的衣服不甚华贵,不过是寻常的棉布衣裳,而她头上脸上也没有什么过多的装势,可能根本没有化妆,头上只带了一个简单的白玉簪子,一头长发飘飘如烟,实在惹人心绪。而她的年龄实在让人捉摸不透,可能已经过了最年轻的时候,可是她的容貌说是十六岁都有人信。可是也会有人说十六岁的姑娘哪里能长这么开,不过你要说她二十六岁,那也绝计没几个人相信。
那女子一抬眼,看上去朦朦胧胧的,竟使人不知是在人间还是在天上,不知是现实还是在梦里。
那女子见这二人只顾着发愣,不答自己的话,又加大了点儿声音,问道:“你们是谁?来做什么的?”方小楼道:“我们是过路的,看到这里景致美,便过来看看。”
那女子一听这话,微笑道:“原来如此啊,你瞧,这花倒还美吗?随便看吧。”墨千对那女子道:“你是什么人啊?”那女子抚摸着旁边站着的那头狼背上的毛,笑道:“我是在这里种花养花的。”墨千笑道:“你真的好美啊,这是狼吗?”
那女子抿嘴一笑,道:“是狼。它很听话,不会咬人的。”墨千道:“我能摸摸吗?”那女子往前走了一步,道:“你摸吧。”墨千在那狼背上抚摸了一下,只觉得它实在长得雄壮至极,只摸一下背都能觉得它很有力量。
那女子又道:“现在天快黑了,黑了路难走。你们……不妨到我屋里坐坐?”墨千正有此意,忙道:“好的,多谢多谢。”那女子道:“哪里哪里。”说着在前面给他们引路。方小楼现在看着这周围极美的景致,和前面这个极美的女子,心里舒畅至极。可是真的让他觉得最好的,还是这个灵巧乖觉的墨千。
下山的路并不很远,不过二里多路。很快他们到了那屋舍前面,那女子先去点了一盏灯,过去推开了门,道:“请进吧。”把屋里的三盏灯点了,屋里登时亮堂了起来。那女子让他们二人坐下,过去倒茶,温言道:“这里素简了些,望二位多担待。”方小楼道:“哪里哪里。”
只见屋里摆放的物什确实不多,可是是特别干净雅致的。那女子又道:“二位还未吃饭吧,一会儿公子回来了,会带过来饭菜。”方小楼起身行礼道:“多谢姑娘招待,我……我兄妹二人哪里会再烦劳姑娘,略坐片刻即告辞离开。”
那女子听方小楼说这话,也不多说什么了,只安静地坐在那里。
方小楼很是疑惑,心想这个女子也真是有趣儿,竟然不问我们名字,也不问我们的来历,就请我们来吃茶吃饭。待人接物都这么有礼,话却不多。于是方小楼便问那女子道:“姑娘,这是你的家吗?”
那女子一愣,随即展颜道:“是啊。”方小楼道:“那却不知姑娘为什么不在那边的雁访山庄里住?我看那山庄这么多的屋子,想来也不差这三间。”那女子微笑道:“原来是在那里住的,后来人多不习惯,我和公子也一直在这里养花,便来这里了。”方小楼道:“原来如此。这山坡也是雁访山庄的地方吗?”那女子点头道:“正是。我是……我是山庄的花农,公子他……他也算是吧。”
方小楼点点头,心想这个女子和她的“公子”也真是幸运,能在这么一个山庄里当个花农,还能在这么僻静的地方居住。
这时听到外面有人的说话声,道:“仙儿,我回来了。”
那女子听到外面的喊声,大为欢喜,立刻起身,道:“我公子回来了。”说着出门迎接。
只见外面的一匹枣红马过来,然后下来了一个男子。那男子道:“今日我从湖边回来,见那边林子里一匹马总是奔腾着乱叫,却好像在哪里见过我一样。”那女子过去扶住她的胳膊,道:“你又胡思乱想了。”那男子点点头不再多想,看到屋里,道:“屋里有人?”那女子道:“两个过路人,我看到了便请进来了。”
这时候方小楼和墨千已经出来了。方小楼看到外面的这个男子时候,就已经觉得不可思议了,他出来一看,更为震惊。
墨千却没什么反应,她走近去看这男子。只见这人长身玉立,丰神俊秀,行动之处带风,甚为刚健。面皮白净,剑眉星目。似乎与方大哥同岁。不过他却不如方小楼身子壮健,可是说实话,却要比方小楼的模样俊秀一些。
这时墨千发现方小楼的状态有些异样,不禁也很疑惑,心想难道方大哥认识他?
果然认识,因为这个男子正是张九年,而这个女子便是仙儿。
方小楼不由自主地叫道:“张九年,是你吗?”那男子很是疑惑,道:“谁是张九年?”再看仙儿,她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
方小楼立刻去问仙儿,仙儿脸色通红,只低着头。过了许久,才抬头道:“这位相公你认错了,我家公子不是什么张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