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方小楼与众人了解了情况才知道果然是云火教的人容不得宋孝成,而那云火教大小姐程小念已经被教主给关住了,说是要处置宋孝成。程小念已经把那子午红丝线的解药送过来了,宋孝成心想先去给方小楼送药,然后再过来。
这时一见方小楼,立刻就把解药拿了出来。那边的苍老大等人并不知道这件事儿,因此也管不着。只见宋孝成带来的一黑一红两个药瓶,说是先吃黑色,一个时辰后再吃红色的。红色的一共有三枚,吃完以后便好了。
方小楼立刻就把黑色瓶子里的药丸吃了,觉得手上的经脉里麻麻痒痒的,心知已经有效了。这时宋孝成道:“我这一次急忙着出来就是为了给方大哥你送药的,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便同他们回去罢了。”
那苍老大一听这话,大喜不已,道:“宋兄弟,这就对了吗,你要是先说了这个,我哪肯这么追你?”宋孝成一笑而过,不再说话。
方小楼道:“兄弟你跟他们回去没事吗?”宋孝成道:“想来云火教教主也是明事理的,而且有小念在那儿,自然没事儿。”那苍老大也笑道:“不会有事儿的,宋公子。教主他最疼爱大小姐了,只要你们好好说说,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方小楼过去把宋孝成拉过来,轻声道:“如果没办法,你们便一块儿逃出来,找个地方躲起来便是。”宋孝成正色道:“如此不可。我可不愿让小念她被一个私奔的名声。”方小楼心里微微一震,心想这兄弟可果然是极为正直的,因此也没什么话可说,只好答允之后别了他们。
这时方小楼带着墨千往后面的荔波城走去。如果方小楼的毒真的解了的话,就只剩下墨千的眼睛了,那样虽然艰难,可是也比昨天强得多。
二人到一家客栈里安顿下来,方小楼把那红色的药丸吃了一颗,不多久身子便有了反应,只见那手臂上的红丝线在慢慢消退。而等到晚上把剩下的两颗都吃了,一觉醒来,方小楼觉得身上已经彻底没有那子午红丝线毒的残留了。
现在方小楼只觉得身子略微虚弱了一点儿,他身子健硕,想来不到三天就会彻底好的。墨千的眼睛里滴了那风信子的药水仍然没什么大用,可是也没有加剧。方小楼这两天想尽办法给墨千逼毒竟然也没什么效果。
到了第三天,方小楼就说要带着墨千去云南了,找那十八窟的谭方允和谭镇南讨出解药。墨千心想也没什么办法了,自然答允。
如今方小楼身子彻底好了,他带上墨千,一路继续往南边走去。走了一日,及到了第二天时候,他们已经打听到云南十八窟的第十四窟和第十五窟就在附近。方小楼只想找谭镇南,这种地方自然没有谭镇南和谭方允,方小楼也不去理会,不想打草惊蛇。这天下午,他们正在那山野之中走着,在马背上慢慢地走着,这里山水环绕,过了一片林子,就看到了前面有一处村郭,绕着一条溪水,很是精致。方小楼看着这里的景色,心里竟忽然觉得羡慕起来,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能跟自己身边的这女子住在这里就好了。这些年来,他见过无数的僻静安和的人家,可是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这时竟忽然有了。方小楼赶着马过那条小溪,怕马背上颠簸,把墨千又抱了抱,墨千听得水声,道:“这河宽吗?”方小楼道:“不宽。可是也怕你掉下去啊。”墨千咯咯一笑,道:“那你一直抱着我好了。”
二人又往前面走去,过了一片茂密的竹林,一转角,竟隐隐看到那边密林深处有一座庙宇。二人走到前面,只见这庙宇门巷倾颓,墙垣破朽,屋顶上倒是有一层新添上的青瓦。那庙宇的门上面有匾额,题的是“丘刹寺”三个字,门的两边也有一副对联,道“干净地常来坐坐,太平时早去修修”。
方小楼嘴里念着那幅对联,一连念了三遍。墨千惊道:“这对联好有意思。”方小楼笑道:“太平时早去修修,现在不太平,我却不想去修了。”墨千笑道:“那你要干什么?”方小楼反问道:“你要干什么?”墨千嘿嘿一笑,不再答话。方小楼也不为难她,带着她进那庙宇里去。只见寺里打扫的也不甚干净,可是那边的一株老槐树映衬着这破舍残垣怎么看怎么觉得干净。
墨千什么都看不见,一直拉着方小楼的手。只见堂上的香炉里的一支香已经快燃尽了,青烟飘来,味道也不甚好问。墨千轻轻咳嗽了一声。方小楼先进去,拉着墨千轻声道:“小心槛子。”
进去之后,只见那边围着一个老态龙钟的和尚在熬粥。方小楼对那和尚行了一礼,道:“见过老师父。”那老和尚颤颤巍巍地扭过头来,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就回头接着熬粥。方小楼在这里打量了一番,又道:“师父您这是午饭吗?”那老和尚似乎有些聋,只是扭过来“啊”了一声,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方小楼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师父您中午饭吃了吗?”那老和尚这才听清楚,起身道:“没吃呢。你们呢?”方小楼听他齿落舌钝,说话不清楚,可是还是听明白了,笑道:“我们吃过了。”
那老和尚这就不理会方小楼了,而是慢慢起身拿了两块粗布,衬住那铜锅的锅耳,从火上端了起来,拿起旁边的一个碗,盛了一碗粥,颤颤巍巍地起身,递给方小楼道:“你们吃。”
方小楼不由自主地接过去,看着里面熬的白粥,竟然生出了想喝一口的念头。他喝了一大口,然后给了墨千,道:“吃点儿粥。”墨千很听方小楼的话,接过碗去喝,不过七八口便把那粥喝完了。方小楼放在桌上,对那老和尚道:“多谢师父了。”
那老和尚似乎还没有听清楚方小楼的话,而是说道:“那锅里还有。不够了那边罐里有米。”说着自己去吃那粥。
方小楼听着这老和尚的话,只觉得心里舒服,本来他还想快点儿离开呢,可是这时没有半点儿想走的意思,而是坐在那边的板凳上,墨千也坐在旁边。
那和尚吃完粥,走过去坐在凳子上,对方小楼道:“你们哪里人?”方小楼一想,道:“我们都是江南的。我是徽州的,她杭州的。”那和尚道:“那可不近。”说着起来又上了一支香。那香刚一上来,墨千就又咳嗽了一声。那老和尚盯着墨千看了看,道,“她眼睛看不见吗?”方小楼道:“是的。”
那和尚过去仔细看了看,道:“这是得病了吗?”墨千道:“不是得病,是被药迷住了。”那老和尚点点头,道:“你眼睛就不出来泪了,能流泪就好了。”
方小楼大惑,心想她明明是中了云南十八窟的一窟黑洞散,可不是什么寻常的迷眼,怎么流泪就好了?”那老和尚自然看出了方小楼的意思,道:“眼喉想通,她嗅到香味咳嗽,是因为没泪流。你睁开眼睛试试。”
墨千依言睁开眼睛,可是一睁开就觉得眼睛里难受,急忙又闭上。方小楼道:“难受先忍着,你再试试。”
墨千这一次睁开眼睛就没有再闭眼了,她只觉得眼睛酸胀难受,而方小楼看着她的模样更是心疼,因为她的眼睛里看着通红通红,能想象到她的感觉又多么难受。
过了不多久,墨千忽然觉得眼里有一股热乎乎的泪水流出来,顿时她觉得眼睛好受了许多,然后又不住地流泪,墨千用手帕擦了又擦,忽然间她就发现自己能看到东西了,而且再被泪水冲洗了冲洗,竟然看得十分清楚。
墨千喜道:“方大哥,我能看到东西了。”方小楼也极是欣喜,和墨千笑了一阵,对那和尚道:“师父,这香是什么香,您是怎么治好她眼睛的?”那和尚笑道:“什么治好的,她本就无病。”
方小楼这才恍然大悟,心想那谭镇南撒来的哪里是什么一窟黑洞散,不过是一把性烈一点儿的尘土罢了。
而顿时,他也没有任何想再去云南十八窟报仇的心思了。而也是这么一瞬间,他忽然觉得在世上的所有恩恩怨怨,他也不想再去接触一点了。他站起来,对那老和尚行了一礼,道:“告辞了。”说着便和墨千一块出去了。他再回头看了一眼那上面写的对联“干净地常来坐坐,太平时早去修修”,觉得虽然就这么一会儿,他的心境跟刚才真的完全不同了。
墨千眼睛什么都能看到了,走到外面,看着这里的精致,不禁觉得这里实在美极了。他们牵着那,再往前面信步而去。方小楼道:“‘太平时常去修修’,你说现在究竟太平不太平呢?”墨千颔首思索道:“还算是太平吧。关键是咱们就算不想去修修也不能够啊。嗯,你也许能够,可是我不能够啊。姐姐她还没有下落,榕树洞也被破坏了。还有那天听白枫堂的薛伯伯说祁连山的不是什么褚山泰,还有谢玉峰的两个儿子斗得不可开交吗?哎,他们斗得不可开交,为什么连累到姐姐呢,还有姐夫还有颂儿。”
方小楼听到墨千的这话,顿时又觉得心里想了许多东西,原来并不是真的乱世你就可以隐退了,因为有许多的事情你根本就是没法决定的,如果墨千她只是一个家境寻常的女子,那么自然可以无斗无争啊,就像当年墨乔的父母如果健在,永远没有常崇义这个人该多好?
方小楼知道自己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甚至未来怎么样依旧是没办法预测的。他曾经觉得生活最有意思的就是永远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可是现在他真的希望自己每天都一个样,只要这个女子还在自己身边。
这时方小楼忽然又想起来了刚才墨千说的话,不禁又觉得心头一震,他抓住墨千的胳膊,一字一句地说道:“以后永远别说你我了,咱们经历了这些,再……再说你我不是见外了吗?”墨千听方小楼说的这句话,心里也是一阵感动,眼泪汪汪地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