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小楼抱着墨千跟着桃子出去之后,上了马便一路往南边走,很快到了湄潭城外,在那边的一株大柳树下面,三人停了下来。方小楼把墨千放在地上,只见墨千现在眼睛周围发红,已经停止流泪了。可是墨千依旧睁不开眼睛,方小楼抱着只安慰她,道:“千儿不要担心,现在先不要睁开,等我一会儿去找那谭镇南报仇,讨得解药来。”
墨千呆在方小楼身边,心里很是平静,她说道:“方大哥,你身上的毒怎么样了?”方小楼苦笑道:“不碍事,我就运功逼毒,你放宽心就是。”桃子道:“方大哥,咱们先去我家里吧,我爷爷精通药性,一定能治好你们的。”方小楼知道桃子的爷爷就是风信子,他听说过风信子的名号,也知道这个人是个厉害人物,因此也同意了。
三人这时便又启程往那边山上的桃树林里去,等到到了那里已经入夜了,风信子并不在那里,桃子点了灯,把墨千放在自己床上。墨千这时候眼睛还是红肿,桃子去把爷爷药房里的瓶瓶罐罐找了个遍,拿过来了五六瓶眼药水。方小楼拿着看了看,因为不知道墨千到底眼睛中的是什么迷药,也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把那冲洗眼睛的药水给墨千用了,墨千也没觉得有什么好受的,只是让方小楼自己先练功逼毒,先不要管她。
方小楼在地上打坐,他这时候体内的毒早已经入了脏腑,按说已经没得救了,可是幸好他早就把脏腑经脉闭住,才勉强得已支持,这时候他只稍稍通了经脉,准备逼毒,可是忽然觉得那子午红丝线之毒立刻地就往胳膊上面移了两寸,大吃一惊,急忙闭住穴道。如果那红丝线到了心脏处,那么方小楼就必死无疑了,幸而现在还只是在胳膊上面。
这时方小楼尝试着直接运力,刚一用力,就觉得体内剧痛无比,一个忍不住竟然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桃子和墨千大吃一惊,急忙询问。方小楼忍着疼痛,道:“莫慌,我这是逼毒呢。”墨千知道很多时候逼出所中之毒是需要吐血的,也没十分担心。而只有方小楼自己知道刚才那哪里是逼毒,只是太痛苦了而已。
方小楼又尝试了几种逼毒的方法,可是这子午红丝线果然厉害,竟然一点儿也没有作用,他只好作罢,心想:“若是再这样一筹莫展,我就是再能撑,不超过五日,恐怕也得上黄泉。现在最要紧的一件事儿还是把墨千眼睛所中之毒解了,可是现在还是没有办法。”
他过去再仔细查看墨千的伤势,除了眼睛睁不开之外,别的地方都没有问题,血脉也正常,身子也没有中毒。可是就眼睛红肿疼痛已经让墨千难受极了。
就这样一筹莫展地过了一夜。第二日,方小楼一醒便去敲墨千和桃子所住之室的门。这一夜过去了,墨千的眼睛还是没有好转,这时候方小楼开始害怕了,他想着今天必须得再去寻找办法了。而这时风信子回来了。风信子已经听说了在那宋家宅院里发生的事儿,因此对桃子已经没有了生气。风信子说子午红丝线的解药云火教中有,而那下毒的刘月明已经死了,他的解药恐怕是找不出来了。而墨千眼睛中的迷药既然是云南十八窟的谭镇南谭方允下的毒,那么很可能就是云南十八窟的一窟黑洞散,中毒之人在刚开始的七天里只会睁不开眼,而若是现在就有了解药,那么很快毒就会解了。可是七天里没有找到解药,那么恐怕眼睛就没得治了。既然是谭镇南下的毒,那么谭镇南一定有解药了。
不过风信子取出一瓶药水,对方小楼道:“这瓶水是我五年前在云南一个人送给我的,说是能缓和天下大多数的毒,你可以先给这姑娘试试,可能会起到一定效果。不过要等到明天下午再试,因为到现在为止,这毒中的时间还不到一日。
方小楼对风信子千万感谢,然后便带着墨千离开了。桃子对这事儿十分愧疚,心想若是自己不让墨千来代替自己的话就没有任何事儿了,可是方小楼笑道:“你若是不带墨千过来,恐怕我已经死在那宋家宅子了。”桃子一笑之下也不再说什么,只能送方小楼和姜墨千出去。
二人出去之后,便又悄悄地到了湄潭城中,方小楼现在知道若是自己和墨千的伤能好一个那便可以了,因为自己的毒若是解了,那么便能到云南十八窟中去寻找那谭镇南讨得治一窟黑洞散的解药。而如果墨千的眼睛要是好了的话,那自然也不怕了,到云火教中寻找解自己所中的子午红丝线的解药或者到明目堂中寻找也可以。
那时候宋孝成和程小念出去之后,方小楼和他们约定的是第二日在湄潭城的客栈里见面。方小楼拉着眼睛暂时失明的墨千到了客栈里,现在墨千所有的事情都得仰仗方小楼了,尽管方小楼身上也中着剧毒。方小楼一直告诉墨千不用担心自己的毒,因为现在毒已经逼出来许多了,而且用不了七天,所有的毒都会被逼得一干二净。墨千知道方小楼的内力深厚武功高强,再加上方小楼说的诚恳,因此墨千并没有什么担心的,她知道有这个肩膀宽厚的方大哥帮忙,没什么可怕的。
方小楼虽然一直在屋里,可是也时刻注意着下面的情况,一直等到中午,还是没有宋孝成的人影。中午时候店伴送来饭菜,方小楼把菜都夹进墨千的碗里,而且还把姜、桂之类的佐料捡出去。墨千极是感激,心想当日自己为什么不跟他一块儿下山呢,非要别了他去。吃了一碗之后,方小楼又端来水,让她漱口。
这时他们二人说话,墨千才知道了方小楼这几日一直在这里流浪,后来知道自己的苍山剑派好友宋孝成有难,便瞧瞧地过来了,希望能够尽一臂之力。但是没想到墨千竟然也来这里了。只可惜方小楼虽然闯荡江湖多年,可是也还会中了人家的招儿。而墨千确实是对什么事情都没有经验,因此才这样被暗算的。方小楼道:“在江湖里生活,若是有武功天下无双的本事那自然好了,可是若没有一个机灵谨慎的头脑,那一定会吃亏的。其中最厉害最危险的不是硬碰硬的火并,而且在暗处的阴谋诡计。”墨千笑道:“方大哥,那你用阴谋诡计吗?”方小楼笑道:“阴谋诡计吗,倒也是用过的,不过现在就很少使了,这几年一来没什么大敌,二来我也不怎么跟人家交往。”
二人这样聊了许久,可是宋孝成还没有过来。方小楼并不着急,因为宋孝成极为守信,若是今天真的没有来,那一定是有什么大事儿了。现在这一天还没有过去,自然不用太过着急。他觉得现在与昨天墨千中毒已经过去了十二个时辰了,因此便取出昨天风信子所送的眼药水,给墨千滴上。墨千只觉得眼睛凉凉的。她闭着眼睛过了一会儿,再尝试着睁开眼睛,这时发现眼睛虽然朦朦胧胧的,可是已经能看到一些大的东西了。
墨千欢喜地叫了起来,方小楼也很欢喜,让她先闭上眼睛,不要多用。
二人又在这儿房间里等待。他们所在的房间是间上房,里面有两张椅子,上面铺着垫子。墨千现在正坐在那大椅子上面,整个身子都蜷缩在那儿,像一只猫一样。她的脸色很宁静,可是她的嘴角明明带着笑。方小楼看到她的这副样子,心里都颤了一下,因为这实在太美好了。墨千耷拉着眼睑,显得有些疲倦,可是她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这说明了她并不真的疲倦,不过是懒散了罢了。
方小楼扭头看她一眼已经不敢再看,他只是望着窗外,望着下面的人来人往,看看进来到这个客栈的都是些什么人,宋孝成到底在哪里。方小楼再扭过头来时,墨千已经蜷在椅子上面睡着了。他走到墨千旁边,坐下来打量着她。她眼帘轻闭着,虽然眼睛有些红肿,可是也像是化了妆一样。她的五官精致柔美,尤其是鼻子,有些大,显得挺拔了些。方小楼看着睡着了的墨千的样子,觉得自己甚至都没有看过这么美的人,如果真的说一个的话,那肯定就是多年前的墨乔了。可是现在就算有墨乔又怎么样呢?虽然她可能一点儿都没有变化,年纪或许大了些,但是绝对不会老的,可是墨乔她的孩子都已经六岁了。
时间很快,墨千这样午睡着还没有醒。方小楼一直在等。到了太阳将落的时候,还是没有宋孝成的踪迹。这时听到后面嘤咛一声,墨千醒了。她睁开眼睛,发现眼前如蒙了一道绸帘子一样,什么也看不到。她叹了一口气,只好再闭上眼睛。方小楼道:“你醒了?眼睛怎么样了。”
墨千叹道:“还是那样子,不过不是黑色的,而是白色的一片,模模糊糊的。”方小楼道:“不用慌,我再给你点药水。”墨千道:“那好,你过来吧。”说罢墨千把头仰起来,方小楼过去给她滴上药水,墨千道:“现在什么时候了,我觉得我睡的时间不短了。”方小楼道:“天已经黑了。”墨千惊道:“这么晚了。你怎么不叫醒我?”方小楼笑道:“你睡你的便是,管什么时候干嘛。”墨千道:“宋孝成还没来吗?”方小楼叹道:“还没来。再过一个时辰若是还未到,我便要去找他了。”墨千道:“去哪找?”方小楼道:“去云火教吧,我知道在这边儿有个云火教的据点,在那里估计有消息。”
二人果然又在这里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宋孝成的消息,方小楼只好带着墨千下楼结算了房钱,然后上了马。方小楼笑道:“正好你下午睡了那么久,现在不困吗?”墨千笑道:“我就是不睡也不会困。反正啊,我醒着也看不到东西,不过会走路会陪你说话罢了。”方小楼一笑而过。
方小楼到云火教的那个据点里打听,只听得人说:“教中大小姐确实在昨天过来了,跟一个苍山剑派的年轻人。说了要什么子午红丝线的解药,我说只有总派才有,他们便二话不说往南边去了。”方小楼大喜,心想宋孝成果然是去寻找解药了,云火教离这里确实不是一天就能赶一个来回的,只要顺着这条最近的路走,一定能在路上碰到他们,就算找不到他们也能到达云火教。
方小楼把墨千扶上马之后,便也跳了上来,把墨千护在前面,急忙往前赶路。墨千从未接触过任何男人,这两天和方小楼在一起,才真正感受到了被男人抱住的感觉,他的肩膀那么宽厚,而且胳膊那么硬,有力量。因此只要方小楼一碰她,她的心就通通乱跳,到现在,她感受着方小楼坚实的臂膀,只觉得心里充满了温暖,这可比任何高深武功任何有趣儿的内力给人的感觉都要好的多。
方小楼所骑的马匹就是当时墨乔的超光骅,当时方小楼在黄山与墨乔分开之后,那超光骅便留在了他这里。这些年来他一直在骑,那马匹陪伴了他太多的事情,不过现在,倒是这些年来头一次他带着一个女子同乘。上一次这匹超光骅所乘之人恐怕还是墨乔了。如今又经历这种事情,方小楼心里却没有再怀念起墨乔,因为这个女子给她的感觉虽然与当年墨乔的感觉不同,可是都是一般美好的。
一夜过后,第二日二人已经到了数百里之外的荔波,云火教的总教距离这里已经很近了。不过一夜的奔波劳苦,墨千和方小楼都累了。二人到荔波城中打了尖儿,便要出城。可是刚一出城,却看到有两匹马飞快地往这边奔来,一闪而过之后,又听到后面也有几匹马奔过去,只听得一个汉子叫道:“快拦住,拦住前面的二人。”
方小楼哪里会听一个陌生人的话就去随便拦人路呢,而且那马匹速度极快,哪里拦得住。这时后面的那一群人马也过来了,其中一个汉子飞奔着马匹,扭头对方小楼恶狠狠地叫道:“你怎么不拦?”方小楼还未说话,那一群人中的另一个对那汉子道:“三弟,快追吧。追不上教主回去定要责罚咱们。”话音未落,他们一群六七个人已经走远了。
墨千看不到东西,对方小楼道:“方大哥,那群人是谁啊,好生无礼。”方小楼护住墨千,调转马头,道:“前面那群人应该都是云火教的,咱们追上去去看看。”
说话间,二人已经看到前面过去的那群人的影子了,方小楼知道这群人很是蛮横,心想反正今天我身上也无力,便不跟他们硬来,于是往大道旁边的小路上面走,超光骅彪骏无比,奔了一阵子,已经赶到那群人的旁边了。只见前面那奔走的二人还没有追上。方小楼心想这二人肯定是逃不了的,且看他们到底是要办什么事儿。
果然,往前面又追了一里多地,那七八人就已经过来了,把这二人团团围住。那二人在马上很是着急,只见有一个蒙面的,还有一个未蒙面的,其中的那个未蒙面的叫道:“苍老大,你我兄弟相交多年,今日真的就不肯帮我一把吗?“那群人中的领头的一个叫道:“段兄弟,这若是别的事儿也罢了,可是这是教主他老人家安排的,我怎么敢不从呢?听我的话,快点儿投降吧,回去有大小姐护着你,你不会有事儿的。”
那姓段的冷笑道:“我既然已经答应了大小姐的话,那么就是教主的话我也得暂时放在后面了。今日宋兄弟既然有事儿相求,我就是舍了性命也得答应人家。苍老大,你我共事多年,还是不要在这时破了面子了。”那苍老大哈哈大笑,道:“破了面子便破了面子,我还是好好听教主的话为好。”然后便大叫一声,喝道:“兄弟们,上吧。”话罢,那剩下的六人便都“蹭蹭蹭”地拔出兵刃,往前面冲着打斗。那蒙面人也拿出长剑,那姓段的也和众人斗在了一起。
方小楼在后面看着,本来还在疑惑这蒙面人是谁,可是一听那姓段的汉子说了他姓宋,又看他身形神态,很快就知道了他就是宋孝成,听他们的对话好像是云火教中容不下一个被苍山剑派踢出来的徒弟,因此便在这里追赶。
方小楼现在仍然不敢用任何内力,他只好先在后面看着,再看情况而定。墨千这时听到他们的说话和打斗声,对方小楼轻声道:“他们是谁?”方小楼在墨千耳边道:“被追的人是宋孝成。追的人是云火教的。”墨千点点头,道:“他们武功高吗?”方小楼仔细地看着他们几个人的打斗,只见那苍老大的武功还算可以,而剩下的六人武功都很是寻常。那宋孝成的武功很显然比他们都高,可是他前天才受了内伤,今天看上去很显然没什么功力。
方小楼轻声对墨千道:“武功不高。一会儿我去把他们制服了。”墨千立刻抓住方小楼的手,道:“我知道你的毒还没接,你不许去,看我的吧。”
说着墨千就要上去拔剑打斗,方小楼急忙拉住,道:“你干什么?”墨千道:“放心吧,我练过蒙眼睛的武功。”说着一个筋斗就跳了出来,众人看到后面树丛里竟然跳出来一个女子,不由得大惊,而宋孝成认得墨千,惊道:“姑娘是你?”墨千笑道:“当然是我。”说着就挺剑往对面冲过来的人刺去。
墨千通过听风辨形之术听到了这个人的一刀,于是急忙挥动手臂,一剑刺出,速度也不是特别快。那人要挥刀挡过却不想墨千早已经预料到了这一招,手腕一动,长剑竟横着过来,往那人的咽喉上刺。那人大为震惊,正要往后面躲过,却不想墨千的长剑已经收回,居然变成了剑柄朝前,剑刃在后。
那人哪里见过这等剑法啊,立刻就要扑过来去砍。墨千手腕再一转动,长剑攸然间已经到了这人的咽喉处。剑刃已经刺破了他的皮肤。这时宋孝成和那姓段的同时叫道:“别伤他性命。”墨千急忙抽回长剑,可是剑刃已经在那人的咽喉上割了一道血痕。那人大为惊吓,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时那边人群中又有人叫道:“这女子是这小子叫的救兵,快点冲过去抓住她。”
说话间已经有四个人冲了过来。宋孝成大惊,急忙过来帮忙,墨千听着走过来的脚步声的方向,知道是宋孝成过来了,摆手道:“你不用来帮忙。”
话音一落,忽然间就出了四剑,速度极快地刺向那边过来的四个人。那四人顿时都顶在了那里,因为他们都看到一道白光往自己身子的胸腹部闪过,如果长剑往前两寸,这四个人都得被打中。
墨千见这四人不动,心想他们或许已经服气了,便不再出手。谁知道那四人非武林高手,并不知道这个女子刚才的一剑发出又多么大的威力,还以为她已经自觉没什么本事了,于是四人都要再出剑。这时墨乔可吓了一跳,她听到声音忽然过来,大吃一惊。方小楼和宋孝成同时惊叫一声。而墨千也不亏学了多年的水木清华剑,这时反应也是极快,只见她剑尖抖动之间,已经把两个人的胸口都刺了一剑,不过墨千手下留情,那二人只是受了轻伤。然后墨乔听得后面的二人要过来了,往空中一跳,还未落地,就是一剑刺出,长剑插进一人的肩头上,那人大为大叫一声,墨千就已经又拔了出来,然后听得声音知道最后一人就在自己左手边,飞起一脚,正中那人的面门。
顷刻间,根本没用眼睛的墨千已经把这四个人都打倒在地。那苍老大登三人见到这女子的武功如此高强,大为震惊,哪里敢动手?方小楼过来,对宋孝成道:“兄弟,解开蒙面布吧。”
那宋孝成解开之后对方小楼和墨千致谢。墨千伸出手,方小楼把她拉过来。这时那边的众人才知道这女子竟然看不到东西,一时间又是一阵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