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真如冷秋雨,他见冷秋水一副无可奈何到默认了的样子,便继续讲述着这几天他调查出来的事实道:“当年爹悲伤过度,不愿再看见那片葬送了大娘母子的废墟,当即就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
可是当晚你就偷偷溜了进去,在那片阴潮的废墟里跪了三天三夜,直至昏厥才被人发现,当三娘抱走你的时候,你手里就拿着那只金簪子,为此爹决定重修大娘的庭院,也永远保留大娘的名分,为的是大娘留下来的你们姐弟。
可是从那以后大姐疯了,你又多伤多病,甚至连武功都练不得,所以爹就更加愧疚,大哥,四岁的记忆虽然支离破碎,但是那么深刻画面,你别说你都忘记了?这么多年你别和我说你没有查过?”
冷秋雨一大段话伴着冷秋水片片破碎的记忆场景在大脑中重放,每一个字都像撞击着冷秋水的痛觉神经一样,让他难以忍受,所以冷秋水咬了咬嘴唇转回身,脸色变得惨白了起来,有悲愤但是却不曾对冷秋雨愤怒,咬着牙很肯定的回答道:“是!我查过,我也恨过!你还想问什么?”
“呵——”冷秋雨常常的出了一口气,事实上这句话就是他调查了一通,也就是今天来到这里最想要得到的结果,可惜真的知道到了却并未感觉到轻松,反而觉得很讽刺。
讽刺的是这么多年自己始终都认为那是一场意外,讽刺的是自己一直心疼同情的大哥,他的可怜都是源自于自己的母亲上官华熙,讽刺的是冷秋水要一边的恨着上官华熙,还要一边忍受着疼痛,宠爱着自己杀母仇人的儿子......
“大哥,那这么多年你为什么还疼我?我宁愿你对我像对别人一样不冷不热,我宁愿你没有疼过我!”冷秋雨泪如雨下的喃喃道。
再看冷秋水,尽管他此时也流出了眼泪,但是却非常平静的说道:“秋雨,那时候还没有你,所以你不该承受这些儿,我也不会无端把仇恨转加到你的身上,如果今天你不提起,我宁愿你一辈子都不知道!”
冷秋水的脸上确实写满了真诚,而且依照冷秋雨一直以来对冷秋水光明磊落形象的理解,他觉得冷秋水应该没有说假话来安慰自己,否则他也不会一直都对自己那么照顾,如果那一切都是装出来的,冷秋水又何必假装。
不过,冷秋雨除了感叹大哥的人品以外,却还是有一点点的奢求存在心中,毕竟杀了冷秋水母亲的人是上官华熙,而上官华熙又是自己的母亲,是自己不得不维护的人,于是冷秋雨轻声的对冷秋水问道:“那我娘呢?”
就知道冷秋雨定有此一问,这时候冷秋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像是很勉强自己一般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不想,冷秋水的话音未落,冷秋雨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架在自己的脖子上,对冷秋水问道:“大哥,如果我今天死在了你面前谢罪,你会不会就不恨我娘了?她让你失去母亲,我让她失去儿子来补偿你!”
问完话还不等冷秋水回答,冷秋雨又继续说道:“我知道我一条命难以偿还大娘一尸两命的死债,也没办法补偿给大姐一个正常人的生活,但你是我大哥,她是我娘啊!”
“秋雨,你放下!”冷秋雨哭诉的话还想继续说下去,只不过冷秋水在他哽咽的时候,立刻就伸出手来一脸惶恐的制止道。
然而,曾经就算是耍起脾气来也只有冷秋水哄得好的冷秋雨,此时却一改自己从来都很听冷秋水话的性格,反而匕首的锋刃已经划破了皮肤,鲜红的血水也一点点的顺着脖颈流了下来。
见冷秋雨真的起了自杀之心,这下冷秋水可真的着急了,可怜他一副柔弱的样子,根本就无法靠身手去空手夺白刃,尤其是在匕首已经切入皮肤的时候,所以也就只能靠语言来扭转眼前的僵局。
但见冷秋水不知所措的对冷秋雨说道:“秋雨!你不听我话了吗?你不是我最懂事的弟弟吗?我恨不恨二娘真的没有关系,你也看见了,我现在的这个样子,即便恨又能对二娘造成什么威胁呢?”
猛然发现一向沉着稳重的大哥,竟然有些儿语无伦次,甚至都不知道该如何的说话才能解开自己心中这个心结,让自己放下手中这把匕首,可是谁又知道整件事情当中,受到最大伤害的人本就是他啊!想到此处,冷秋雨忍不住的哭喊道:“可是我心里过不去!”
冷秋水不再管其它,而是直接跪坐在冷秋雨的面前,对他语重心长的问道:“那你就想让我心里也过不去吗?你还记得爹说过吗?他和萧伯伯,那是上一辈人的恩怨,我们这一辈人没必要参与其中。
所以我对二娘谈不上是恨,而且当年若不是我娘的忽然出现,她早已经是冷家的夫人了。再说我知道真相的时候也不是小孩子了,这种事情我都懂,只不过我终究还是没办法面对她而已,就像这么多年我都不愿意见到她,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将她怎么样!”
冷秋水的话说得很真诚,就像是在他心中真的就是这样的想法一般,惹得冷秋雨一把扔下了自己手中的匕首,抱着对面的冷秋水就是一阵嚎啕大哭,那感觉就像是受了很大委屈,终于见到家长来释放情绪的孩子一样。
而冷秋水自然也是紧紧的抱着冷秋雨,眼中流出来的泪水也是不可控制,只不过在冷秋水的眼中,写满更多的疼惜和不舍得,就这样兄弟二人在冷秋水的卧室内抱头痛哭了好一阵子。
直到天空中的太阳渐渐西去,房间内冷秋雨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只药箱,冷秋水为冷秋雨粘着脖子上的纱布,那细心的样子让冷秋雨不禁想到了小的时候。
那时候,活泼叛逆的冷秋雨经常闯祸,也动不动就一身是伤的从外面跑回来,可是又因为怕挨到责罚,为了不让母亲上官华熙知晓便不敢去找府内治伤的医士,几乎每一次都是直接跑到冷秋水这里来。
倘若简单的包扎,都是冷秋水为冷秋雨处理,但若是比较严重,就要假借冷秋水之名,请医士过来帮忙,不过一切都是冷秋水给自己打的掩护,种种过往出现在脑海中,冷秋雨是真的希望自己从来都不曾长大。
冷秋水的手中终于为冷秋雨贴好了最后一层纱布,再轻轻的为他整理好衣领处的装饰品,为的是遮盖住纱布的痕迹,这才微微一笑开始收拾桌子。
冷秋雨看着冷秋水的忙碌,有感而发的对冷秋水说道:“大哥,我们真的还能像以前一样吗?”
冷秋水的手没有丝毫的停歇,还是一边忙碌,一边说道:“当然了!所谓仇恨这个词,不过就是一些儿别有用心的人胡乱想出来的说词,也就你这种天真的孩子才会去相信!
就像现在,毕竟我们身边活着的人都是至亲,动了哪一个不是牵心挖肝的剧痛,怜惜思念故去的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珍惜眼前人,不是吗?”
这下冷秋雨终于放心了,也许单纯的他只是会天真的相信冷秋水说的话,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脸,满脸幸福的假装嗔怪说道:“那大哥干嘛不早说嘛?割自己一刀很疼的!”
收拾好东西已经坐下来的冷秋水,特别无奈的看了一眼冷秋雨说道:“我的小祖宗,你倒是给我说话的机会了啊!小脑筋动起来,拦都拦不住你!”
也对!冷秋雨自己在心中肯定了冷秋水的话,他知道自己这几天就没有想过冷秋水会如此宽容,所以自己一直想着怎么做才能化解冷秋水心中的仇恨了,这不最终都决定牺牲自己性命了。
冷秋水看着沉默以对的冷秋雨,像是生怕他的小心思以后哪一次又钻进了牛角尖里一般,忍不住对他告诫道:“臭小子!你给我记住,你以后若是再敢干出伤害自己的事情,那我可就真的没办法原谅二娘了!”
“啊——”
同是生在冷家,冷秋雨虽然与世无争,还性格单纯,可终究也笨不到哪里去,他自然听得懂冷秋水话中的意思,于是非常用力的点了两下头,却不想用力过猛,扯到了脖颈处的伤口,这才忍不住大叫了一声。
冷秋水吓得赶紧站起身,看见冷秋雨紧接着摆了摆手,这才又坐了下来,可冷秋雨紧接着就特别神秘的对他警告道:“大哥,你要小心小月,他现在应该已经是我二哥的人了!”
“你说什么?”冷秋水皱了皱眉头问道。
提起这些儿,冷秋雨也只能无奈的低下了头,口中欲言又止的说道:“大哥,我若不查就什么都不知道,查了才发现自己以前都是......唉!大哥,其实大嫂也有危险,这几天你最好还是不要叫她出门了!”
“秋雨,你是说秋跃?”冷秋水像是终于听懂了一般,继续追问道。
然而,冷秋雨却忽然站起身对着冷秋水说道:“大哥,你放心,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绝对不会让二哥有机会伤害你,伤害大嫂!”
听了冷秋雨的肯定,冷秋水没有说话,但是在他的脸上,冷秋水竟看见了从未有过的落寞,是啊!母亲当年死在上官华熙之手,自己多年来从未想过追究,可即便是宽容大度到如此地步,还是不知为何逃不出冷秋跃的魔爪。
越想冷秋雨就越是觉得大哥冷秋水委屈,忍不住对冷秋水问道:“大哥,要不然我去问问二哥为什么就不肯放过你?”
直到这时候,冷秋水才终于抬起头,用无比绝望的眼神看着冷秋雨说道:“还能是因为什么呢?无非是因为我是他的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