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达摩一愣,没有想到这个老太婆有这种爱马成癖的古怪性格,他晓得她的兴趣如此,只得淡淡地道:“当年你又怎么舍得孔雀神君将它带走呢?”
太后神情略略一变,脑海之中立时泛起孔雀神君大闹皇室,与自己赌马决胜的一幕往事。
她狠狠地道:“孔雀神君爱马成癖和我不相上下,他自中原踏进大宛,目的就是要寻找一匹世上罕见的神驹。这老小子不知怎么知道我这里有一匹汗血浮云,居然闯进来和我击掌赌马。这家伙书琴诗剑样样俱精,居然连败我手下好手一十五名,赢得畜生而去!”
单晴瑶轻轻一笑,道:“你一定也输在他的手中,只是不好意思提起!”
太后神色陡变,气愤地道:“在我和他单独动手的时候,如果不是孔雀神君暗施诡计,我也不会输他半招,但若真要分出胜负也要在五百招之上!”
她见单晴瑶和小达摩恍如对孔雀神君极为熟悉,心中意念转动,脸上陡然泛起一股怪异的神情。
她双目冷寒如刃,盯着单晴瑶顺道:“你们认识孔雀神君?”
单晴瑶冷冷地道:“情形如和你一样,他在你手中怎么夺去畜生,我们也怎么在他手中赢取畜生,这故事太巧合了,你们两个人都是输家。”
太后闻言怔怔的出了一会神,几乎不相信世上有人能自孔雀神君手中夺去畜生,她突然扬声大笑,道:“小妮子,你太会说话了,我老太婆几乎要让你给愚弄了!哈哈,你有多大道行,能赢取孔雀神君手中的东西?”
单晴瑶庄严地一敛笑容,道:“这事虽不是小女子所为,却是小达摩以三场较技得来的,你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孔雀神君!”
太后焦急地向前急进一步,问道:“他在哪里?”
单晴瑶有意要逗逗这个蛮横不讲理的老太婆,一见她焦急地逼问自己,不由暗自冷笑,道:“这要问孔雀神君本人了,我哪会知道。”
“死丫头!”太后气得大吼一声,道:“你敢戏耍本太后!”
单晴瑶陡见她撒起野来,心中一寒,身形在电光石火间跃起,在危发之际,堪堪避过。这老太婆嘿嘿嘿一笑,道:“怪不得你敢这样狂傲呢,原来也有两下子。来!来!来!小丫头,你只要能在我手中走过十招,我太后就收你做干干女儿!”
单晴瑶这口气可大了,她出道至今还没遇上这样口齿伶俐的对手,在对敌之时居然还要占尽便宜,单晴瑶伸手拔出长剑,大声道:“我可会有这样好福气,老太婆,你还是少讨便宜,本姑娘可不要你这个……”
她一想最后那句话不对,急忙收口不语,恨得一抖长剑,斜点而去。
太后本身功力犹在莫天良之上,出手路数全出意料之外,单晴瑶甫和她接触,已觉得压力奇重,对方那支手杖居然有一股奇大的吸力。长剑只要伸出,便会失了准头,要是稍有失误,还会将剑刃吸住。
单晴瑶心神剧烈惊颤,暗骇忖道:“这是什么功夫,怎会有一股无形的吸力!”
这种怪异现象非但使单晴瑶暗中大惊,连小达摩也觉察出情形有异。
他双眉深锁,脑海中念头闪过,陡然记起一桩事情,疾快忖思道:“这老太婆招式虽居怪,却还不算是顶难应付的,最使人捉摸不定的是她那根手杖……看这种情形,这只怪异的手杖莫不是产自大宛国的吸铁金钢所制成的!”
他暗中骇异,身子向前移动几步,道:“龙依莎,‘长戟贯日’!”
他这时对敌经验丰富,一发现对方武器怪异,有心要单晴瑶拿剑试试虚实。
单晴瑶此刻正累得娇喘呼呼、香汗淋漓,陡闻小达摩的喝声,毫不迟疑一颤手腕,手中长剑化作一缕寒影,朝这老太婆的身上射去。
太后哈哈笑道:“小妮子,你才接我第九招呢?怎么这么快就弃剑退身了!”
她对电射来的长剑连看都不看一眼,恍如没有这回事一样,仅仅一晃手中长杖,“叮!”的一声脆响,那柄锐利的长剑便附在她手杖上,居然不会掉下来。
单晴瑶发丝蓬散,香汗进落,一见自己手中长剑贴在这老太婆大手杖之上,顿时暗中大凛,喘息道:“怪不得我没办法攻击她呢!”
小达摩凝重地望着这个老太婆,脑海中疾快旋转,筹思对付太后手杖之法。
他暗自忖思道:“这手杖富于磁力,要想破它只有发出剑罡或是剑气才能见效,只是我和她无怨无仇,又碍于大宛圣王的面子,怎能损伤她的兵器呢!”
他正在沉思念转的时候,太后举起手杖在空中一颤,单晴瑶的那支长剑突然断为两截,抛出数丈之外。
单晴瑶气得清叱一声,道:“死老太婆,你敢毁去我的宝剑!”
太后冰冷地道:“我连你的人都不珍惜,还在乎你这柄破剑!小丫头,念你年纪还小,不治你不敬之罪,但却要将你那身功夫毁了。”
单晴瑶遥空撩掌,斜摆胸前,道:“你没这个本事!”
太后面上一冷,陡地涌上一片杀机,恍如罩上一层冰渣似的,阴冷一笑,斜举大手杖向前逼来,嘿嘿笑道:“小姑娘,我非杀了你不能解恨!”天赏杀将小达摩一见这个老太婆脸上浮现出狰狞而恐怖的杀气,心头顿时一寒,他凝重的长吸口气,道:“太后,在下还要向你讨教几招!”
太后嘴角一掀,不屑地道:“早该出手了,我还以为你虚有其表,要靠女人保护你呢,看样子我老太婆是看错人了!”
小达摩只觉胸中怒火澎湃,一股不可遏止的气血涌进心田。
他涵养再深,也不禁让这口齿苛薄的老太婆气出了真气,伸手拔出长剑,凛然道:“你最好口上多留点德,年纪这么大了也不怕闪了大牙!”
一蓬流滟自剑刃上泛射而出,青蒙蒙的剑气如雾漾起,使周遭的空气突然一寒,太后的心情随之一沉,面上所表现出来的诧异掩不去心中的恐惧。
她颤声道:“这是一代镇国之宝,迷途宝剑呀!”
小达摩冷煞地道:“你果然是有几分眼力,神剑一出天下寒,金鹏展翅天下平,太后,贵刚好像没有达样的神剑吧!”
太后哼了一声,道:“神剑要有德者才能居之,你一介武夫竟拥有这种宝器,轻则剑失人亡,重则倾家横祸,年轻人,这柄剑我老太婆要收下了!”
单晴瑶不屑地道:“你真是贫得无厌,见了畜生要夺回去,见了神剑也要据为已有,老太婆,你的野心倒不小!”
太后面上羞红,鼻子里暴出一声重重的冷哼,她似乎已没有必要再说什么,轻叱一声,抡起手杖攻了过来。
闪颤的杖影重重叠叠,有如湖中翻滚的浊浪,弥空掩日急啸而至,这种威势简直匪夷所思。
天赏杀将小达摩斜退一步,道:“龙依莎,你给我退出五尺之外!”
单晴瑶骤见小达摩说得那么凝重,顿知对方功力确实太强,她身形一动,莲步轻移,担心而紧张地退到一边。
太后的大手杖翻颤滚闪当空罩顶,激起股股逼人寒劲,天赏杀将小达摩凝重地将长剑缓缓伸出,沉声道:“太后,你要注意了!”
“了”字方逝,剑光倏地大颤,一道耀目光圈如银虹泻地缭绕在空中,迎向对方的大手杖。
“喳!”一缕火花闪起,强劲的剑气穿进太后的杖影中,只听一声沉闷的骇惧之声响起,太后面若死灰倒退几步,身子摇摇晃晃地差点栽倒在地上。
她面色苍白低吼道:“剑罡,剑罡,这是剑罡!”
毒手将一见太后面容憔瘁,恍如受了极重的伤势一样,他看得目眦欲裂,闪身跃至太后的身旁,道:“太后,太后!”
太后颤声摇摇手道:“剑罡一出无人能敌,你不要轻举妄动!”
毒手将摇摇头道:“不!我愿为太后尽力而死!?
他缓缓回过身来,怨毒地瞪视冷煞的小达摩,拔出长剑,凛然斜举在空中,向前连跨两步,怒道:“我虽然不是你的对手,可是看见你这样伤害一个没有还手余地的老太婆,我毒手将纵然死在你的手里,也要和你周旋到底。”
天赏杀将小达摩缓缓泄去蓄集在神剑刃上的真气,将迷途宝剑徐徐收回来,长长吐了口气,道:“我没有伤她,只是削断她的手杖而已。毒手将,你不妨仔细去瞧瞧,你的主人只不过是惊骇过度。”
毒手将怀疑地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只见太后身上启袍条条破碎,大手杖已断为四截坠落地上,除此之外果然没有发现太后有丝毫受伤的样子。
他怔了一怔,道:“这是真的?”
太后此时已暗自调息了一下,她惨然望着自己手中断裂的大手杖,流露出一种伤心而惋惜的神情。
她喃喃颤道:“你是第一个击败我老太婆的人,当年孔雀神君那样厉害的人都没有真正使我老太婆心服,想不到你比孔雀神君还要厉害,唉!畜生永远属于你了。”
小达摩黯然道:“请原谅,我若不是运用剑罡断去你的大手杖,也没有办法能抵抗你手杖上的磁力,以你这套怪异辛辣的杖法,我相信鲜有人是你对手!”
太后面上怒意一涌,道:“你这是在讥讽我!”
小达摩一怔,道:“在下是肺腑之言!”
太后冷笑道:“肺腑之言,你当我是小孩子,打一个耳光再给我一块糖吃。哼!我年纪虽老却不吃这一套。”
单晴瑶见这个老太婆已不可理喻,轻轻一拉小达摩,故意大声道:“洪潇,我们走,和这种人多说只有白费口舌!”
小达摩和单晴瑶联袂朝浮桥上行去,太后居然没有再拦阻,那畜生在太后身上一阵摩娑,长鸣一声就跟着单晴瑶和小达摩而去,逐渐消逝在夜色中。
太后长叹了口气,道:“毒手将,将这断去的手杖通通捡回来,留给后人一个教训,我们不能让下一代延续痛苦。”
她像是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有表情地踽踽行去,谁也猜不出她这时心中所想的是什么?只有失败的滋味在她心中流转……
黎明的晨曦轻灵地移动着步子,驱赶黑夜隐遁的足迹。
昨夜梦境似的过去了,那谷中的一切都像发生在幻境画影中,发生得那么突然,却已随着夜色褪逝了。
半掩山脚下的单晴瑶和小达摩都有些疲累,两人脑海中犹盘旋着大宛圣王、莫天良以及太后的影子,满以为可找个地方歇歇,哪知在黎明初露曙光不久的时候,两个人方下得半掩山,却遥远看见一个人影自沙漠里正向这里缓缓移动。
这个人一路摇晃走来,足履已没有普通人那样沉稳,像是全靠精神支持挣扎一样,只要那维持生命的精神一失,他将会像这飘起的尘沙似的,永远不能再爬起来了,因为他的体力早巳不堪负荷。
单晴瑶诧异地道:“这个人是谁?怎么没有代步的牲口就敢在沙漠里行走。”
小达摩心神剧颤,道:“那是你哥哥……”
“什么?”
单晴瑶全身陡地一震,道:“你说什么?那会是龙依莎!”
那个人勉强地又移动几步,终于支持不住摔在滚滚尘沙中,他连挣扎的力量都没有,只是声嘶力竭的吼道:“水!给我水!”
单晴瑶大吃一惊,身形一跃,叫道:“哥哥!”
当她奔驰过去的时候,龙依莎因耐不住长途劳顿已晕了过去,单晴瑶没有想到哥哥会变得这个样子,伤心地叹了口气,幽幽道:“哥哥,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小达摩急忙将龙依莎扶起来,拿出水袋拨开他干涩的双唇,缓缓将水灌进龙依莎的嘴里,单晴瑶黯然道:“洪潇,不会出什么事吧?”天赏杀将小达摩轻抚她的肩头,摇头道:“不会有事的,小兄只不过是太疲累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息,龙依莎终于恢复知觉,他长长地喘了两口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目,首先映入他眼里的是一张丰朗如玉的脸靥,他激动地爬了起来,道:“大哥,大哥,我们终于见面了。”
小达摩心头一惊,没有想到龙依莎千里徒步,落得这般狼狈,竟然是在找寻自己。他知道必有大事发生,嘴唇轻轻颤动,问道:“小兄,是什么事情?”
龙依莎长长叹了口气,一股浓浓的忧郁罩满他的脸上。他恍如经历过一场恐怖而震撼的事情一样,双目泛起一股凄凉而愤怒之色,紧紧握住双拳,道:“这次小弟若非是见机得快,可能就没机会再和你见面了。洪潇,你还记得杨剑英吧?”
小达摩浓眉一舒,道:“怎么?你和他见过面了。”
龙依莎斜睨了自己妹昧单晴瑶一眼,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哀伤,兄妹两人虽然没有说话,但从双方交换的眼神中,已领会出各人心中的感触。
龙依莎艰涩地道:“昨夜我和师傅经过黑苗寨苗疆下的时候,就和杨剑英遇上了。他这个人狂傲得不知天高地厚,硬逼我师傅和他动手,我师傅一方之主岂会和一个晚辈动手,哪里想到杨剑英将敦煌大帝请来,两个人联手攻击我师傅,声言要将我师傅杀死,我实在气愤不过便帮助我师傅对敌,结果……”
单晴瑶一听父亲遇到危险,顿时眸中泪水盈眶,紧张地问道:“师傅怎么样?”
龙依莎黯然道:“黑苗寨的人存心要将我师傅杀死,不择手段发动攻击,起初师傅和我虽然能够支持,但也险象环生,最可恨的是在这个时候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姓文的居然一掌就将我师傅击伤。”
单晴瑶急得哇地一声站了起来,她伤心地道:“师傅受伤了,重不重?”
龙依莎面上流露出悲愤痛苦的表情,道:“你知道师傅是个宁死不屈的人,在这种情形下他只得奋力突围,并命我立刻去找洪潇。好在这些人主要目的是对付我师傅,见我师傅逸去纷纷追赶,我趁机逃到这里……”
小达摩这时觉得事态严重,黑苗寨已经很难对付了,现在除了杨剑英还要加上莫天良,这些人都是雄霸四海的人,若联合起来,这股恶势力还真没有人能对付得了。他心中一凛,顿时觉得责任重大,沉重的担子只有自己扛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道:“小兄,这次令尊为什么要到黑苗寨去?”
龙依莎苦笑道:“在四天以前,我师傅接到敦煌大帝沙渊的投贴,宣称要在大漠举行一次争取天下第一头衔的比武大会。我师傅知道这种大会,只会徒增死亡没有好下场,他本想去劝劝沙渊,要他取消这次比试,谁想到沙渊包藏祸心,有意将所有正道高手毁去……”
小达摩哦了一声道:“这事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吧!”
龙依莎面上一凝,穆然道:“传说沙渊这次召开大漠比试大会主要想对付你,我师傅早已看破内幕,所以要我找你,叫你不要上当。”
小达摩冷笑道:“我早猜到这点,沙渊虽然算无遗策,但我也要利用这次机会将这群邪道人物毁去一些……”
单晴瑶全身颤抖,道:“洪潇,你要去送死!”
小达摩淡淡地道:“去索魂,不是去送死。”
龙依莎恐惧地道:“洪潇,你还是不要去,他们已事先布置好陷阱,专等着你去上钩,谁都晓得大漠里如果没有你,这个地方就会像失去了光明一样,永远沉沦黑暗……”
小达摩只觉胸中热血沸腾,有一股不可遏止的力量冲激着他,他觉得自己应该付诸行动了,如果再让沙渊继续为恶下去,只会助长其势力:
他苦笑道:“小兄,我不去行吗?沙渊会放过我吗?我相信在我没去之前,他就先将帖子送来了,那时如果不去,才是真正中了他的诡计。”
单晴瑶幽幽叹了口气,撩起启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忧伤地望着天赏杀将小达摩,颤声道:“洪潇,你一定要去……”
小达摩坚决地道:“当然要去,不过先要经过一番准备。”
朗朗的话声随风传出,静谧的漠野响起涛天的巨雷,像那悄然无声的风暴似的,又掀起一场新的波涛……
云天闪出万道金霞,穿过那片片薄云投落在“巴泽湖”混浊的湖水上。这湖的四周是片大草原,三两的牧人偶而会在湖边歇足,或者让羊群在这里喝水!
可是这些牧人在几天前已经绝迹了,大草原上只有几只秃鹰在上空盘旋,寻找可以裹腹的东西。
使这群秃鹰感到诧异的是不知何时,在这浅浅的小湖上搭起一座高台,高台四周启列许多小帐幕,不时有人出入其间,而传来阵阵喧笑。
这时,自高台右方一个大篷幕里响起一连串嘿嘿笑声,这笑声阴冷而低沉,恍如不是出自人类的嘴里。
一丝阳焰自篷幕的空隙射人,只见里面坐着几个人,这些人脸上俱流露出得意自满的神情,尤其是那个青年更是狂傲得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时时表现出他的冷酷。他那双令人惊悸的目光缓缓流过每个人的脸上,偶而鼻子里还会传出轻微的冷哼,满脸揶揄与不屑之色。
这青年在其他人眼里还不怎么碍眼,但落在最旁边那个白眉长髯老人眼中,却引起他十分的不快。
他干咳一声,道:“杨大英雄,明天全要看你的了!”
杨剑英嘿嘿笑道:“我还是那句老话,除非是小达摩出场,其他的人恐怕要请你文大人多照顾了。嘿嘿,文大人,你以大宛之尊,这次大会全靠你老捧场了!”
莫天良冷笑道:“好说,好说,年轻人,你的表现真不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