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长老想要与男性在生产力上竞争,期望让女性脱离男性主导的人生,追求选择上的平等,而这种做法容易进入一种误区,也就是太过强调所谓的竞争关系,将男与女之间切出深深的隔阂,使双方彼此相对。
然而,事实上并非如此,女性主导自己就只是女性主导自己,并非是为了与男性发生冲突,而既然如此,只要与同意帮助他们的男性合作,便可以不必像滴水穿石般耗费时日,进而做到相同的结果。
而这样的合作,第一步便是正视自己的价值,并且创造出让别人也认同的价值,进而打造出合作的基础。
‘如果要合作,你认为我们该怎么做?’
女长老深思后,似乎同意了游鸢提出的路线,因为对方也明白原本的做法路途太过遥远,就算能成功也缓不济急,而在他们坚持着自己高傲的原则这段时间,还有许多没有能力与男性竞争的女性被父权所控制,走在过去痛苦的路途上。
‘说到合作的基本分成两种,其一是经济价值,其二是社会价值。’
‘具体来说呢?’
‘简单说要有足够的金钱或是生产力来撼动对方,就像你原本想的那样,不过作法可以更自由;而另一条路则是社会价值,你们可以选择自己在社会上的位置,只要在其中占上一个短时间不容易取代的位置便会有较高的发言权,譬如说照顾流离失所的孩子,或者成为部族间的沟通桥梁都是一个办法,要是你们瓦解会让治安变差那么此处的人就有理由留住各位,重视各位,只不过,也有一些问题必须小心……’
‘小心?’
‘是的,经济议题就不用说了,挡人财路绝对是问题,而第二项社会价值则要小心避免成为议题。’
‘议题?’
‘是,正是议题。所谓“议题”不一定特指甚么,但一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将人分成正反双方,而这正反双方往往彼此攻讦,到最后群情激愤,为反而反,彼此分裂,多半无法言和,如果被人放上议题便会很麻烦。’
游鸢说着,心中浮现了日生过去在神殿的作法,他的师长总是刻意做出一些过分的事,让自己成为争论的点,使正与反之间彼此攻讦,接着刻意让自己失败,却让移民派为其抱不平进而推动相关制度,以此殉身作法求取新制度的诞生。
而这一切游鸢全看在眼中,自然对日生操作议题斗争与被斗争这件事特别在乎,照他的看法,最好在被人斗争之前就必须先把基础打稳,毕竟他并不像他的老师那般愿意献身于‘被斗争’,也没有抓紧众人心思流向的能力。
‘议题……我还是不明白。’
‘简而言之,你虽然追求“女性权利”,但是一旦出现“女性权利”这个词汇便会出现“反对女性权利”的阵营,所以必须把“女性权利”藏在“孤儿的生活”、“社会的好处”、“学校教育”、“生产力”这些议题之下,以免议题才刚在萌芽便被人埋回土里,请不要忘了,一旦议题被否定,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再重新复活,最糟糕的情况是议题的否定面将被当作众人的常识而将该议题完全抹煞,所以这不是能随便使用的武器。’
游鸢所言让女长老皱起了眉头,当谈到这个程度,他发现南方人果然跟他想的一样复杂。
与女长老之间的谈话十分漫长,店外的世界不觉间已经变暗,游鸢与独臂男人被女长老留了下来,据说是为了商量可行的做法,如果游鸢能够帮助他,相对地,他将作为酿蜜酒的人去帮助游鸢。
游鸢等两人被安排在店外另一座帐篷内,随着一名店员领着两人前进,游鸢才发现屋外早已经没有人,只剩几盏灯火微微闪烁。
‘这里真是宁静。’
‘这里算是撤退后的边界。’
独臂男人看了看四周之后开口说道。
‘意思是这里本来是森林住民的居所?’
‘多半是,附近的哨戒也还没废弃,不然不可能一群女人住在这里却没遭到袭击,自从部族瓦解后,管不住自己的人可比想像的多。’
‘意思是盗匪很多吗?’
游鸢反问,但是回答他的不是独臂男人,而是领着两人的店员。
‘这点倒不用担心,因为长老负责运送物品的缘故,这里的商会会帮助我们防卫周围的盗匪,因此这一带的治安比其他地方要来得好。’
‘来得好呢……’
回应女性店员的是独臂男人的冷笑,游鸢也从那冷笑之中看出对方想说的话为何,其实问题很明显,将防卫交给别人就等于把头交给他人,只要对方想要灭口随时能将防卫大开,甚至给盗匪钱,或是装扮成盗匪毁掉自己不可告人的弱点。
‘如果是这样的情况我们似乎不合作也不行。’
‘多余的同情。’
‘但是他们的条件绝对是相对容易做到,而且也不容易背叛不是吗?’
‘我以为你是更冷静的人,想到为了这些人要担负的危机我就不会这么做,把人请来,培养一群能做事的人之后就与他们切断关系吧。’
‘能在这个地方做出一些改变,对南方人在此的印象不也有些帮助?商人应该看得更远。’
走在往帐篷的路上,游鸢与独臂男人似乎对与女长老合作这件事有着不同意见,游鸢不清楚这是不是独臂男人对于与女性平等这件事感到不满所导致的。
‘到了,前面就是帐篷。’
‘在哨戒旁?’
‘是的,长老说你的手断了但是耳力还没退化,帮忙守夜应该没有问题。’
‘就算少了一只手,你们全部一起来也奈何不了我。’
独臂男人说着,与游鸢一起进入帐篷内。
天还未亮,游鸢便提着草料与水走到驴车附近,驴子在这过了一夜,昨天到傍晚还有人照顾,但这时间周遭没几个人,他不得不自己动手照料驴子。
然而就在这时,有人从小路出现,于店门口放下一个大桶子,一句话也没说,趁着天未亮转身离开。
游鸢相当好奇那是甚么东西,不过一想到那与自己无关便忍着好奇心继续手边的工作,但即使如此,他工作依旧有些分心,连照料的驴子也因此不开心用头顶了他几下。
‘看甚么?’
游鸢的反应在独臂男人眼中十分怪异,所以上前询问。
‘那个桶子,刚刚有人拿了过来,不知道是谁。’
‘不是海盗,也不是森林住民。’
‘你怎么知道?’
‘脚步不稳,所以不是海盗。’
独臂男人一句话解开了游鸢的疑惑,确实海上的居民不会有着如此浮躁的脚步。
‘那森林住民呢?’
游鸢刚问,独臂男人不说话转头看向另一边,只见从森林中出现了几名赶集的人,他们并不走开辟的小路,而是以娴熟的脚步在森林中穿梭,见到这一幕,游鸢便知道独臂男人的意思了──森林住民多半不走小路。
‘你认为那个桶子里的是甚么?你之前提到的走私物?’
话题转向木桶,独臂男人再次勾起游鸢的好奇心。
‘不知道,不过声音听起来很沉,多半不是液体,而且有块状声,而且看来挺沉,应该也不是砂土、香料、刀具、面粉或茶叶。’
‘说到这种程度,你心中没有答案?’
‘有,我想大概是盐。’
‘盐?为甚么?这一带不是都靠海吗?’
‘是,但是这桶子的目的地是哪里呢?西方有两个势力,一是祭司,二是被海盗控制的森林住民,后者多半不需要盐,但是前者就不一样了,海上的主导权被人掌握着,沿岸也是如此,说不定他们因此在制盐上碰上莫大的困难,而且这也比较符合需要人走私的理由。’
听到游鸢这么说,独臂男人似乎有些惊讶。
‘但是我记得祭司们不花钱吧?’
‘那就得看谁提供了甚么想换得甚么,毕竟在祭司专制后,谁也不明白现在那一边发生了甚么事。’
游鸢如此说着,心中却在思考着要如何运用这情势做出些甚么,他多少可以想到林雷对于祭司的态度是甚么,对于西方的海盗态度又是甚么,接着他又想到独臂男人与海盗之间的关系、女长老的愿望,他心中隐隐感觉到这会不会是某种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