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晴瑶迅快倒出一滴红色的药水,洒在那头狼尸身上。
她凝重地道:“这是我从一个友人那里得来的‘牵魂红’,一滴毒千里,中者无药可救,原以为放在我身边也没用处,想不到此时正好派上用场。”
白眼狼莫小脚一见单晴瑶在举手投足间击毙一头巨狼,顿时气得大吼一声,抡起狼牙棒,喝道:“嘿,单晴瑶,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他正待指挥这群狼攻击时,狼群中突然一阵骚乱,只见数十只恶狼因为闻到血腥而凶性大发,奋不顾身去抢食地上那头死狼的血肉,争得互相残杀,鲜血四溅,拚命攻击噬夺。这边一动那边也跟着骚乱起来,刚刚排好的狼阵立时溃不成军。
独角貔貅看得大怒,问道:“莫小脚,你今天没有喂它们?”
白眼狼急得在地上直跺脚,一见独角貔貅怪罪下来,更是急得惶惶无主。
他哭丧着脸,颤道:“我因为听说天赏杀将要来,就没出去寻找喂狼的食物。而且这几天旅客太少,要找那些东西也不容易!”
独角貔貅冷冷地道:“这个人可丢大了,要给赤红帮和黑苗寨知道我们这样无能,连夸下海口能够驱使的狼群都控制不住,那还能再在这里称雄。你罪该万死,现在你自己想办法吧!”
白眼狼可真吓得七魂出窍,身子剧烈地颤抖,像是面临死亡般的痛苦。他念头未转,耳际突然响起数声狼嗥,回头一看!嘿!那群争夺狼尸的野狼通通瞪眼翻倒在地上一滚便了账,跟着便又倒下去几十只。
他看得目眦欲裂,长啸一声,吼道:“滚!通通给我滚回去!”
那些尚在远处的野狼对他还真有无比的畏惧,啸声一出狼群皆退。可是这样一来,单晴瑶和小达摩连动手都没动,便已毁去不下二百余头凶残的野狼,这不但是飞龙帮前所未见的事情,在这漠野之地也是空前绝后……
白眼狼莫小脚喝退狼群,手持狼牙棒,朝单晴瑶冲了过来。身形斜跃,狼牙棒在一瞬之间,击了出去。
单晴瑶冷笑一声,轻轻一晃肩,白马背上飘身而落,纤纤玉掌在空中划一大弧,一股劲流迸激吐出。“呃!”空中响起白眼狼莫小脚痛嗥之声,他身子一颤,口里吐出了一股血箭,绝望地在地上一个翻滚,便随着那些野狼回归天国,再也见不着这火焰似的太阳了。
独角貔貅一见自己手下得力的训狼高手,在单晴瑶手里未出一招便倒地死去,不由吓了一跳,他出身西域,手底下功夫并不含糊,身形一弓,和四个后唐子跃身下来。
小达摩急飘而落,手按长剑,道:“你们想要送死吗?这真是个良辰吉时,独角貔貅,你要是真的愿意将飞龙帮的全帮人马放在这里,我老实告诉你,没有一个人能走出我的剑下!”
独角貔貅杀机暴现,恨恨地道:“我独角貔貅向来不信这个邪,小达摩,你那点道行我早就久仰了,现在机会难得,我独角貔貅少不得要领教领教!”
小达摩见这人竟如此不知进退,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怒气,他目中寒光逼射,淡淡地瞥视了那四个手持长剑的后唐子一眼,指着独角貔貅道:“加上你共是五个,你们一块上来吧!”
独角貔貅在大漠中,以目前的势力并不下于赤红帮和黑苗寨,从不把各派人物放在眼里,闻言之后,冷笑一声,道:“我独角貔貅出道虽晚,却没有做过仗着人多打架的事。阁下虽然与众不同,我却不会因你改变,小达摩,我们还是单打独斗有意思!”
他缓缓脱下身上的长衫,自背上解下一柄古彩斑烂的长形弯刀,薄薄的锋刀泛起一道金光,在空中轻轻一抖,圈起一个极大的光弧,得意地道:“这是西域‘蛇月刀’和你的迷途宝剑有异曲同工之妙,我以这柄家传宝刀和你动手,不会辱没你的兵器!”
“好,洪大帮主!”小达摩轻轻掣出迷途宝剑,道:“你真够交情,这样看得起我小达摩,耍狠耍诈我斗不过你,真动起手来,我可没有那么容易对付!”
“嘿!”独角貔貅低喝一声,道:“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全看你的了!”
他身形一低,手中的长刀抖得嗡嗡直响,往怀中一抱,一缕刀影破空颤出,斜劈小达摩的肋下。
这种快捷的刀法,诡异之中隐含玄机,仅是那出手的部位与招式,即可看出独角貔貅能在大漠恶劣的环境中创出一派势力,其成功绝非偶然。若不是他有精湛的功力,便是有着别人所不及的城府心机,而现在事实证明,这两项他几乎都有。
小达摩一见对方出手的招式,立时晓得自己今天可能遇上劲敌。他在剑法上造诣极深,仅从第一式便已看出独角貔貅手上虽是施的长刀,用的却是剑法,所以他心中一凛,手中神剑如雨洒出,穿过对方的刀刃,劲疾地射向对方的胸前。
独角貔貅心神剧颤,几乎无法避过这致命的一剑。他猛一吸气,身形化作一缕轻风,自对方剑尖上飘过,回手一刀,当空罩向小达摩。
小达摩诧异地哦了一声,惊道:“这是回龙身法!”
他猜不出独角貔貅为何会施展这种诡秘是的自救身法,一见刀影闪烁自空中落下,凝神挥手扬剑击去。
“当!”清脆的剑刃敲击声飘遍出去,空中闪出几缕星芒。两人身形同时一顿,小达摩趁着刻不容缓的须臾之间,翻剑平削而去。
“你……”独角貔貅颤声大叫,认为这幻化的一剑自己必然无法避过,哪里想到小达摩在削向对方头颅的一刹那,突然撤剑暴退,居然没有杀死独角貔貅的意思。独角貔貅脸色苍白,颤道:“你手下留情……”
小达摩淡淡道:“你我并没有深仇大恨,我为什么要杀死你!洪兄你可以请了,要是还有动手的意思,你再也不会这样幸运,而我也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独角貔貅冷冷地道:“你放我一命我很感激,不过我并没有放弃将你赶出大漠的决心。”
他转头叫道:“黄鼠狼,拿两袋水来!”
黄鼠狼急忙自白骆驼背上解下两个水袋,放在地上。
独角貔貅冷冰的道:“五十里之内王没有水源,这两袋水算我尽点心意。不要忘了,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那时我可不认识你了。”
他愤怒地飘上那头白骆驼身上,右手轻轻一挥,驼队又继续向前开拔,连那残余的狼群都跟着他们离去。
大漠又回归暂时的静溢,惟有冷风仍轻轻刮着……
冷寂的漠野没有一丝人迹,那片干坦的黄沙向前迤逦延展开去,像是无止无尽,天连沙,沙连天,使人不知道沙漠之外还有另外的世界……
夜神的薄翼轻展,将这片漠野完全笼罩住了,伸出那只黝黑的大手几乎将整个世界都握住在它的手掌心中,穹空惟有精灵似的星星和洁玉的斜月能穿过夜神的掌心,将那银芒流洒在地上。
冰凉的夜风在这凄清的漠野里轻轻飘过,一面大旗高竖而起,让风刮得哗啦哗啦作响。
“赤红帮!”三个斗大黑字,看上去是那么雄壮,映着月光又显得那么孤立。
尖顶的帐幕一列排开,几个守夜的后唐子挂着佩刀,拿着酒壶,在周围来回巡视着,他们像是非常害怕黑夜的寂寞,时时都有话声传出。
突然,白那黑幽幽、虚渺渺的黑色漠野,传来一串奔蹄声,密骤的蹄声将这夜的宁静敲碎了。那几个守夜的后唐子同时注视驰来的一乘快骑,俱伸手摸着身上的家伙。
“什么人!”
“我是大漠飞龙帮的绿衣使者!”黄鼠狼自马上轻轻跃了下来,望了望那些后唐子一眼,道:“我要见你们的帮主,请快点进去通报……”
“朋友!”凝立在前面的后唐子开腔了,冷冷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我们帮主睡了没有?”
黄鼠狼淡淡地笑了笑,望着那后唐子的背影鼻子里轻轻暴出一声冷哼,脸上浮现一丝淡淡地不屑之意。那个后唐子离去没有多久,就和郁悒满面的流沙王并肩走了出来。
“唐大哥!”黄鼠狼上前抓住流沙王的手,道:“有消息传来,我们第一关失守,当家的说全要仰仗你们了!大漠现在三家鼎足而立,如果小达摩一来,嘿!大漠的天下,恐怕全给他一个人占去了!”
流沙王眉头紧锁,郁悒的脸上显得一片惨然。他目中寒光一闪,一股杀气激涌出来,嘴唇翕动,双拳紧握,在空中重重地挥出一击,喃喃道:“他妈的,这个小子真敢来这个鬼地方!”
黄鼠狼嘿嘿笑道:“这姓石的还真不简单,连我们洪当家的都差点给弄躺下,如果不是人家手里留情,嘿嘿,那可有得瞧了!”
“什么?”流沙王心中一惊,道:“连洪帮主都不行吗?”黄鼠狼脸上掠过一丝惧意,叹了口气,道:“这个就不用提了,我们洪当家也真泄气,两招未过就差点丢了命,气得他回去就吐了一口血。现在,嘿嘿,不怕你流沙王笑话,我们这次可算是栽定了,说给你流沙王听听还没有关系,如果让黑苗寨的人知道,不笑掉他们的大牙才怪!”
流沙王心里—沉,仿佛迷失在九幽一样,他有时恨不得想杀死小达摩,但当他真正得到小达摩的消息时,自心底又产生一股惧意。他神色不停地变化,内心里隐痛使他又鼓起勇气,冷漠地笑了笑,道:“他现在到什么地方去了?”
黄鼠狼想了想,道:“他的行动已在我们的掌握之中,现在小达摩可能正在五里外的那个黑湖过夜。”
流沙王冷漠地道:“黑湖,他倒选了一个好地方!”
他轻轻一招手,立时有一个后唐子牵出一匹全身乌亮的骠骑,流沙王回头对那些守夜的后唐子道:“我出去一会儿,待会帮主和启副帮主问起来时,就说我出去查看一下敌踪,我一会儿就会回来。”
他轻轻挥起鞭子,那奔蹄声霎时冲破了夜的沉寂,像一楼轻烟自黑夜中消逝。
黑湖四周只有几株光秃秃的枯树稀疏地凝立在湖边,在寒风呼啸中勉强地挣扎,像是不畏死亡的旅行者,艰苦地抗拒大自然毁灭性的侵袭,正奋力地坚持着……
黑色的泥沙,黑色的沼泽,却没有一丝水气。说它是个湖倒不如说它是个干涸的湖底,田为里面没有一滴水的存在,而只是一个可以遮风的大沙坑。
在黑湖之底,这时燃起一堆熊熊的烈火,两个孤独的人坐在火堆旁,望着穹空中闪烁的繁星,沉腼在夜的神秘里。
两人的思维随着时光流转,梦幻的轻舟将两人的一缕相思载向远方——遥远的仙境。那里没有现实的烦忧,也没有血腥杀戮,只有温馨的鸟语花香,以及动人心弦的爱情,幻想将俩人载离残酷的现实世界。
“哒哒哒哒!”响澈天地的蹄声击鼓般的将两人的幻境敲碎。小达摩诧异地抬起头来,只见月光下一个黑衣骑士正向这里直驰而来,那奔驰的影子逐渐接近。
“是他!”单晴瑶缓缓地道:“流沙王。”
两只利刃似的目光冷寒地扫来,掠过小达摩的脸上,缓缓投落在单晴瑶的身上。流沙王心神剧烈一颤,一股锥心刺骨的痛苦在他脸上浮现出来。
他沙哑地道:“你们好!”
小达摩激动地道:“你也好,我们许久没有见面了。”
当他和这个因爱生恨的年轻人面对而立的时候,一股说不出的痛苦自心底漾起,黯然叹了口气。
“龙依莎!”流沙王显得非常激动,苍白的嘴唇轻轻颤动,鼓足勇气才唤出这两个字,字音拖得很长。他以一种慌乱的目光偷偷瞧着单晴瑶,轻声道:“你还记得我这个迷失在荒漠的流浪者吗?”
单晴瑶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泪影,轻叹道:“只要你心中不再有恨,没有人会忘记我们之间的友情!”
她不知该如何对他解释,仅能辞不达意地说出这几句话。霎时,在她填满无数念头的脑海浮现出昔日在孔雀河学艺的情景,流沙王的痴情着实也使她感动!
流沙王一呆,痛苦地道:“仅仅是一点友情吗?”单晴瑶黯然道:“我的感情早巳付诸流水,除了同门之谊,我想不出有更好的东西给你。山客,总有一天你会了解我的……”
“不!”流沙王大吼道:“你是我的妻子!龙依莎,没有人能否认这件事实!”
他这时像疯了一样,怨毒地盯着小达摩,在那双冷冰的目光里涌起一团烈火,指着小达摩道:“你!”
小达摩一怔,道:“唐兄,你冷静一点!”
流沙王这时理智全失,恨不得将这个情敌一剑杀死。
他凄凉地一声大笑,连着向前跨出五大步,道:“我要杀死你!”
小达摩心神剧颤,他晓得一个感情受挫的男子那种痛苦的心境,绝非普通人所能了解。他不愿再触发流沙王和自己之间冲突,冷静地道:“唐兄,你冷静一点,今夜是个团圆夜,你的事情我相信终能圆满解决!”
他不愿再做个罪人,他想要成全流沙王和单晴瑶,可是流沙王这时人神俱疲,居然没有听出小达摩弦外之音。
流沙王骤然闻言,不但不领这个情,反而误会小达摩有意嘲笑他,所以他愤怒地几乎要哭出来。
流沙王厉喝道:“最好的解决是杀死你,小达摩,我已没有更好的选择,你要是真有意成全我们,就不该再回到大漠来!”
小达摩摇摇头,黯然道:“唐兄,人都有苦衷,有许多事你不能全部了解。像我和龙依莎一样,我们之间的了解比较深刻……”
流沙王伸手拔出长剑,道:“当然,你的理由很充足。小达摩,你还是准备动手吧!这是最公平的选择,谁是最后的胜利者谁就得到龙依莎,你认为如何?”
“我愿意退出……”小达摩痛苦地道:“唐兄,龙依莎是你的妻子,你和她一起走吧!请你相信我,我们之间已成过去……”
流沙王似乎是一呆,没有料到小达摩竟会中途退出,他这时信疑参半,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问道:“你要放弃龙依莎……”
小达摩凄凉地道:“我没有资格争取龙依莎!”
“嘿嘿!”流沙王冷笑道:“鬼话!小达摩,你简直将我看成小孩子,给我几块糖又打我一巴掌。嘿!小达摩,你这一套只能骗骗孩子,在我流沙王面前丝毫没有用,除非是鬼才相信,你会将你深爱一辈子的龙依莎轻易放手……”
单晴瑶这时眸中泪水泉涌,几颗珍珠般的泪珠滚落在腮颊上,她轻轻撩起启袖将流下的泪珠抹去,道:“流沙王,我是你名分上的妻子,你可以带我走!”
流沙王这时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前始终认为单晴瑶所以不爱自己,完全是因为小达摩从中作梗,现在事实难道改变了吗!连单晴瑶都证实了这件事,流沙王有如身在梦中呆立在那里。
停顿一会,他大声问道:“龙依莎,你再说一遍!”
单晴瑶见流沙王痴情的样子,心头一酸,心中突然升起一缕怜悯之情,她不禁忖道:“我怜悯他,谁又来怜悯我呢?谁都知道,这关系着我一生的幸福,流沙王虽然爱我,可是那只是一种盲目的爱,迟早那种爱是会消失的,小达摩决定离我而去,我又该怎么办呢?”她脸上出现一种痛苦的神情,颤道:“我是你的妻子,你可以放心了!”
流沙王喜极而泣,脸上出现激动又欢悦的神色,他恍如置身在梦中,望着茫茫的夜空,喃喃道:“这是真的,这是真的!”
激动过后,一阵迷茫和空虚连他自己都体会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虽然他已拥有单晴瑶,但拥有又能怎么样呢?他仅不过得到一个躯体,一个并不真正属于他的女人。她的心中仍有小达摩的影子,小达摩也不会轻易抹去单晴瑶的痕迹,这算是得到她了吗?流沙王真正痛苦了,因为得不到单晴瑶而哀伤,一种不可言喻的悲哀。
流沙王长吸一口气,道:“龙依莎,我还是没有真正得到你!”
单晴瑶颤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流沙王眉毛一耸,道:“我不容许有人暗恋你,也不准许任何人在你心中留有痕迹。你知道,小达摩不会这样就忘记你,你也不会忘记小达摩。爱不只是表面上的,我需要的是占据你的心。龙依莎,你晓得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抹去我们之间的阴影吗?”
单晴瑶和小达摩的脸色同时大变,他们没有料到流沙王醋意这样大,连他们那仅有的一点友谊都不容许存在,这实在太残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