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洛阳,贾充府邸,洋溢着喜庆之意,不为其他,乃是贾南风进宫面见杨皇后的日子,也就是将来的婆婆要见一见自家儿媳妇。
贾府占地千余亩,亭台楼阁处处耸立,雕梁画栋交相辉映,不说其他,单说美丽如画的园子就有十余处之多,其中靠西南处的一处名为彩蝶苑的园子正是贾南风的闺阁所在,不过此时彩蝶苑中发出的动静比之贾府其他地方的喜庆,却是格格不入。
噼里啪啦的一阵乱向,伴随着呜咽的哭泣声和洪亮尖利的喝骂声,显然有侍女被连续抽了耳光,喝骂之人正是贾南风。
“没用的贱婢,今天这么大的日子,就不能将我打扮的白皙一些么,还有这身霓裳很不合身,都快给本小姐困得透不过气了。”尖利刺耳的声音越来越高。
“大小姐息怒,这傅粉乃是高丽国进贡给陛下,有陛下赏给府上的,还有这件霓裳,料子是正宗的蜀锦,由京城神衣坊的裁缝花了数日时间赶工缝出来的。”一道纤弱的声音响起,显得极为委屈。
“哼,好个贱婢,拐弯抹角的骂老娘长得黑,长得胖是吧,看我不活活打死你。”贾南风怒道。
一连串沉闷的击打之声,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彩蝶苑。
彩蝶苑外,一名侍立许久的青年闻声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快步走入,推门而入,一手接过贾南风手中的木棍,一脚踹在匍匐在地的婢女身上,呵斥道:“还不快滚,找死不成?”
婢女如蒙大赦,擦拭着泪水,一瘸一拐的向屋外跑去。
贾南风怒视着青年道:“贾铭,你好大胆,居然敢管起大姐的事情了。”
青年正是当年在禁军中与李元有过冲突的贾铭,贾充长子。贾铭无奈的摇了摇头,随手将木棍扔在桌上,坐了下来,阴测测的道:“大姐,今天是你大喜的日子,见不得血光,弟弟也是为你着想啊。”
贾南风闻言,似乎有些道理,便冷哼一声,转到梳妆台前,缕了缕散乱的刘海,扶了扶金钗。
“父亲大人还在正厅等着你呢,让你速速过去,他有话要交代你,麻烦你快点。”贾铭的声音再次响起。
“知道了。”贾南风随口答道,但身子却是一动不动。
贾铭起身,摇了摇头,向屋外走去,心中腹诽道:“还没有嫁到皇家,架子就这般大了,以后还得了?”
......
内宫之中,皇后寝宫之内,武帝司马炎站在一方屏风之后,神色颇为郁闷,在屏风之前,杨皇后端坐在凤榻之上,雍容华贵之中却有几分憔悴,眼中的失望之意也是一闪而逝。对面下首站着两名女子,一名年过五旬的宫装夫人,正是贾充的妻子,一品诰命郭槐。另一名女子,五短身材,面色漆黑,嘴角上还长着一个黄豆大的痦子,正是即将成为太子妃,以后还要母仪天下的贾南风。
贾南风一改在自家府中的嚣张跋扈,表现得唯唯诺诺,对杨皇后无比恭敬,这也是唯一让杨皇后略微欣慰的地方。
“南风,本宫听闻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是当真?”杨皇后问道。
“臣妾在琴棋书画上只是略有涉猎,谈不上精通,倒是娘娘在琴棋书画上造诣精深,实乃我等女子楷模,以后臣妾要多多亲近娘娘,向娘娘好生学习才是。”贾南风压着声音缓缓道,倒有几分委婉之意。
杨皇后闻言微微一笑道:“那倒是感情好,以后我们一定要多多亲近才是。”
此言一出,站立在一侧的郭槐闻言,心中喜悦,说明杨皇后还是接纳了自己这个样貌丑陋无比的女儿,心中一块石头却是落了地。
但站在屏风之后的武帝司马炎却是眉头一皱,心中没来由的叹了口气。
杨皇后接着问道:“太子生性忠厚老实,你比他年长三岁,以后可要好好服侍他才是。”
贾南风闻言道:“娘娘放心,臣妾虽然相貌平庸,但是说起照顾人,还是无微不至的,臣妾向娘娘保证,一定好好服侍好太子。”
杨皇后点了点头,打了个哈气,笑道:“郭夫人,本宫有些乏了,你们退下吧。”
郭槐闻言,领着贾南风向杨皇后做了个万福,后退着出了殿门。
待郭槐和贾南风离去,一脸郁闷的司马炎缓步跺出了屏风,在一侧的圆桌上做了下来,自顾自的给自己斟满了一杯酒,仰脖喝了下去,显得闷闷不乐。
杨皇后深知司马炎心中所想,上前为司马炎按住肩头,低声道:“陛下,事已至此,不容反悔了,再说这贾家长女虽然样貌平常,但还算知书达理。”
司马炎放下酒杯,反手摸着杨皇后的手,叹气道:“只是平常倒也罢了,可也太过不堪入目了,哎,真是苦了衷儿了。一想到朕百年之后,由此女母仪天下,实在有损我大晋的威严。”
杨皇后道:“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长得是否好看,只是一副皮囊而已,与母仪天下有何干系?说不定衷儿他自己很是喜欢此女呢?”
司马炎好似想起了什么道:“最近听闻衷儿学业上有不小进步,每日勤学,背书背到子夜时分,卯时准时起床习武。”
杨皇后笑道:“谁说不是呢?不知为何,最近些时日,衷儿好似变了个人是的,东宫那些侍读讲师们都是对衷儿交口称赞。就连宫中上下对于太子的风评也不是往日那般不堪了。”
司马炎点了点头道:“关于此事,朕也是做了些许调查,衷儿有此改变,和一名叫李洛的少年大有关系,这名少年日日与衷儿相处,时时劝谏,刻刻表率,一见衷儿有什么出格之事,便及时提醒来的。”
杨皇后惊道:“哦,还有此人,不只是谁家子弟?”
司马炎闻言叹了口气,面色复杂的道:“乃是那李元之子。”
杨皇后笑道:“看不出那李元一介武夫,居然还能调教出这般出色懂事的孩子,臣妾一定要见见此子,好好赏识一番。”
司马炎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自己同意将李洛留在东宫侍读,乃是和李元达成了某种默契,李元将李洛送入东宫,就是让武帝司马炎放心自己。说白了,李元将李洛作为质子,留在内宫的,只是想不到,李元还另有交代,让李洛好生侍奉,时时督促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太子。
想到此处,司马炎内心复杂,既消除了对于李元的一些芥蒂,却有些不服气,太子龙子龙孙,却要一个草莽之子来督促教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