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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1 情迷心窍

2018-04-25发布 4923字

睡到半夜,仙儿忽然听到一声惊叫声,她立刻知道了这是张九年的叫声,急忙起来。只见张九年大叫一声,然后从地上猛的窜起来,显得发狂的一般。仙儿过去抱住他,叫道:“你要干什么,公子?”张九年一看抱住自己的是仙儿,便拉开她,叫道:“墨乔……墨乔,我想起来她了。她……她……”说着竟心血上涌,说不出话来了。

仙儿哭道:“墨乔……墨乔她掉下山谷去了。”张九年蹦跳了几下,然后左右看来看去,似乎是在寻找墨乔的踪迹,仙儿知道墨乔跳下去的是哪个方向,这时候张九年既然已经清醒,她也无需再瞒,指着西北边的山谷道:“想来墨乔……墨乔妹妹就是掉在那边了。”

张九年听仙儿指明了路径,大叫道:“仙儿你先就在这里。我去……我去那边看看。”说着就要往那里冲去。仙儿急忙过去死死抱住张九年,哭道:“公子别去。现在哪里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见。而且……而且……”说着说着仙儿已经哭的说不出话来。张九年拉住仙儿,道:“我看到墨乔掉下去了,不行不行,我得去找她,去找她。”说着便往前大步走去。仙儿见拦不住张九年,便只好跟着他一块儿去。现在正是深夜,山谷里林木茂密,月光偶尔能透过小缝隙撒下来,斑斑点点的。

张九年往前面走了一百余丈便到了下面的悬崖旁边。夜里黑,看不清下面到底有多深,可是这里已经没有了别的路。张九年知道自己无法下去,顿时心里悲痛至极,蹲在那里不知所措。仙儿过来拉住他,道:“公子咱们等到天亮就下去,好吗?”张九年心里不愿意,可是现在除了后面是垂直而上的高地,而那边距离墨乔的地方越来越远,这边的几个地方都是纵深而下的悬崖,他也只好坐了下来。可是说要睡觉是绝计不能了,他嘴里一直在絮叨着墨乔掉下山崖这件事儿,仙儿心里难受可是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在旁边听着。

过了许久,终于天上有些发亮了。而这里山谷之中也不过比黑夜略强了一点儿,张九年急忙在这个半空中的平地周围看了看,终于找到一处地势略微缓一些的地方,要下去。仙儿知道自己绝不可能阻拦住他的,于是也跟着他一块儿下。下了没多久,他们就发现地上的岩石成了泥土,而且很是湿润。

张九年半蹲着,想要滑下去,可是不知道下面是什么情况,也只是一步一步走着。仙儿紧攥着他的手,那小狼也在后面跟着二人。忽然,仙儿脚下一空,差点儿摔倒。张九年急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拽她起来。可是张九年现在的身体状况虽然比昨天强了些,而比起以往,可就弱的多了,手上用劲儿,而腿却软了,顿时二人都摔在地上,然后往山崖下面飞速划去。仙儿吓得不轻,紧攥着张九年的手不敢送,而张九年好几次试着抓住旁边的树枝都没能抓住。仙儿也试了一次,可是却不想抓住了一个满是尖刺的木藤,瞬间手上被扎了几个血洞。仙儿疼的叫了一声,急忙松开了手。二人这样一路往下面滑去,过了许久,仙儿甚至觉得身后在那天被砸的许多血痕都被磨破了,而身上的血甚至都把皮肤和衣服黏住了一样。而他们还没有滑落到悬崖底下。

终于,张九年重重地往地上摔了一下,而仙儿随即摔在张九年身上,他们滑下来了。仙儿看张九年的衣服已经被磨得破的不成样子了,而她自己只觉得浑身都是疼痛,尤其是右手手心。张开手一看,只见手心里满是鲜血,而那几个被刺破的洞还在流着血。仙儿想拿出手绢先握紧止血,可是才发现手绢已经不知落到了什么地方了。她只好紧攥住自己的衣角,好暂时止住血。张九年这时也在试着爬起来,废了好大力气终于才起来了,这么一滑滑下来百余丈的高度,他也伤的不轻。

张九年看仙儿还在身边,心里稍安,道:“你没事儿吧。”仙儿道:“我没事儿。你怎么样了?”张九年摇头道:“我没事儿。”说着往周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后面是一个干枯的瀑布,下面深达几十丈,根本不可能下去。而前面的路径应该就是墨乔落下来的地方。他辨认了方向便又要往前面走。可这时他一走动才发现了一件事儿,就是他们现在正踩在及膝盖深的泥潭里,张九年一伸脚才发觉到根本就伸不出来脚。他大吃一惊,想要快些和仙儿走出去,可是一惊慌,又往下面陷了一点儿。仙儿哪里见过这种泥潭啊,早已经吓得不知所措了。她站着没动,反而好些了。

这时张九年慢慢地抽出来脚,然后往谷崖的边缘走去。那里落了许多树枝枯叶,还有石块。仙儿仍然吓得一动不动,只叫着张九年的名字。张九年道:“你别慌。慢慢地往这边来,不会陷进去的。”

仙儿一听,便大了胆子往那边走。果然没什么事儿。不多久二人都来到了泥潭的边缘。他们也顾不得满身泥污,就往前面走。张九年这时候心里清楚,也不说话,只是在山谷里仔细看着,希望能看到墨乔的影子。可是这山谷里好像从来没有人驻足过一般,什么东西也看不到,只有常常出现的极深的泥潭和落得一层又一层的厚厚的鸟粪和枯枝败叶,偶尔能闻到一股极臭的味道,原来是有什么动物死在这里尸体发腐了。

张九年一闻到那种极臭的味道便觉得头晕目眩,瞬间愣住不动。仙儿还以为他对这种味道十分抵触,可是不多久他才恍然大悟,原来张九年是想到了墨乔,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而且已经两天了。如果她死了,可不就是这种味道吗?

他们就这样往前面走了四五里的路。仙儿知道如果墨乔真的掉在了这里,那么现在肯定已经找到她了。而到现在还没有找到,那么一定是找错了方向,再或者,就是墨乔根本没有掉下来。仙儿不敢再想,她不敢给自己留出一点儿“墨乔还没有死”的想象空间,因为一旦她找到了墨乔的尸体,那么那种心理的落差会让她也难受至极的。

终于,等到他们又看到一头巨大的山豹子的尸体,又闻到了一股恶臭无比的味道,张九年再也忍不住了,蹲在那里一阵呕吐。然后便瘫在那里抱头痛哭。仙儿见张九年这样痛哭,也不去安慰,因为她自己也觉得难受无比,和张九年并肩而坐,也痛哭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仙儿只是觉得肚里饥饿无比,而她再也没有了哭的力气。她起来看张九年,只见张九年已经晕倒了过去。仙儿想要去找一些东西吃,一起身,发现那小狼正坐在那里看着她。仙儿兴奋无比,一伸手,那小狼便扑了过去,扑在她怀里。仙儿说了几句话,那小狼变明白了她的意思,往前面跑去。仙儿这次不是让它去找吃的,而是让它跑远一点,看看有没有墨乔的踪迹。

过了许久,张九年也醒了。他还是眼神木讷,呆呆地看着仙儿。仙儿心疼不已,拉住他的手,道:“咱们再往前面看看吧。”张九年没有说一句话就跟着仙儿走。仙儿从未有过这种感觉,张九年竟然跟着她走。好像现在张九年就成了一个受惊的孩子,而只有在仙儿身边才能找到依靠感。

仙儿心里的难受瞬间都消失殆尽了,而变成了一种无与伦比的充实感和成就感。她心里忽然闪出了一个念头,就是如果自己能一直这样和他在一起寻找墨乔也好啊。可是她不敢多想,因为说不定那小狼回来就告知他们发现了墨乔的踪迹了。

而不一会儿那小狼便回来了,垂头丧气的,什么也没有发现。仙儿见那小狼如此,心里反而没有失望之感,甚至又生出了一个念头:她想带着张九年走出去,然后找个地方和他生活在一起。

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墨乔的踪迹,仙儿甚至怀疑墨乔到底去哪了,张公子说她掉了下去,而到底掉到了哪里?后面的路走不成,前面又没有墨乔的踪迹,现在这几百丈高的山谷是无论如何也爬不上去的。而又不能呆在这里等死,仙儿想和他一直往前面走,如果找到了墨乔那边好说。可是如果找不到了怎么办?难道就双双撞死在树上?

仙儿以往只是不喜多思,而她其实是很聪明的。当时和墨乔下棋,刚开始她还一点儿不会,可是没几天她已经和墨乔水平相当了。这时候她实在没有办法,而这么一想,也确实不是不可实行的。想到这里,她顿时又有了再进行下去的目标,于是拉起半梦半醒中的张九年,二人和一头未长大的狼一块儿往前面走。

张九年从那一场痛哭开始又变的昏昏沉沉了,仙儿心里有了新的目标,身上又有了劲儿,她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位置,白枫堂的人现在肯定已经在找了,而这深不可测的山谷里是没人能找过来的。

仙儿只好带着他一直往前面走,他们现在衣衫褴褛,满身都是血污泥污,而两个人身上都有伤,仙儿的会好一点儿,可是仍然觉得身上隐隐发疼。

现在正是初春时节,山谷里还没长出来什么东西,因此这里也没什么可以吃的。那小狼常常会出去觅食,它自己也吃,也给仙儿带来一只兔子或者别的东西。很奇怪,他们走了这大半天一直没有看到有水流的地方,只是偶尔有地方有一个小小的水坑。他们也不顾的水脏不脏了,暂时止住口渴而已。

到了晚上的时候,仙儿找了个巨大的岩石,在下面生了火,和张九年栖息在那里。张九年昏昏沉沉,没怎么和仙儿说话便躺下睡了。仙儿看着他紧闭着的眼眸和安和的面庞,心里忽然觉得这样挺好的,虽然他这样昏沉不知天地为何物,可是至少他在自己身边啊。而仙儿甚至觉得她不愿意让张九年清醒过来,否则他就又该去找墨乔,而这么偏僻的深谷里,能活下来就很不容易了,想找到墨乔谈何容易。仙儿知道如果没有这头狼在这里的话,自己和张九年恐怕早就饿死了。

她心里想着想着,也慢慢睡着了。可是没多久,她竟然又听到了张九年的叫喊声。仙儿睁开眼一看,张九年还未睡醒,可是翻来覆去的一头汗,而且嘴里叫着什么。

仙儿自然知道他又梦到墨乔了,于是急忙把他叫醒。张九年醒来一看,急忙把仙儿抓住抱在怀里,嘴里哆嗦着叫道:“墨乔……乔儿是你吗?我还以为……还以为你掉下去死了呢。你什么时候回来找我的?”仙儿大吃一惊,可是也不敢挣开,只好轻声道:“是啊,我回来了。你别激动,别激动好吗?”张九年一听仙儿说话,更是把她紧抱住,说道:“你别走,别走好吗?求求你了留下来陪我,别走。”

仙儿在他耳边轻轻道:“好的我不会走。再也不会走了。你睡吧,我都困了要睡了。”张九年一听“墨乔”要睡了,急忙把她松开,抱住她上半身放在怀里,道:“好……好你睡吧。留在这里睡。”仙儿没有再说话,一闭眼睛,已经从眼里流出来了两行泪水。

张九年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睡了。等他睡着,仙儿要起来,张九年立刻又紧紧抱住了她。仙儿不敢再动。过了许久她才轻轻起来,她看着张九年的神情,好像脸上还有汗。仙儿伸手去摸,只觉得他脸上滚烫无比。仙儿吓了一跳,心想这时候若是发烧了那还了得?

可是她也没什么办法,只是把火烧起来了点儿,然后瞪大眼睛看着他的表情,心想一有什么情况立刻叫起他。就这样,仙儿一直瞪着眼睛等到天亮。那小狼又浑身湿漉漉地叼了一只兔子过来了。仙儿也没心思去拾掇那兔子,不过却知道了前面有水。

这时张九年也醒了,不过发烧了一晚上,看上去他十分困倦,然后见仙儿在旁边,又睡着了。仙儿摸了摸他额头,发现烧已经停了,心想既然他没事儿了,便去找些水和食物来。

于是她把张九年身边的火生大,然后便跟了那小狼一块儿往前走,走了一里多地,看到前面有一个不小的水塘,过去把兔子洗剥干净了,又去把衣服沾湿了水回来。

她想让张九年喝点水,可是一摸他的身上,竟然冰凉无比。仙儿大吃一惊,心想难道这么一会儿他已经不行了?然后去触他的鼻息,才发现鼻息还有一些。而心跳也还有。仙儿心里稍缓,挤出来水给他喝。张九年只是略微动了动嘴唇,然后便不动了。仙儿只好去烧烤兔子,等兔子烤好了,她再去叫张九年。

叫了许久,张九年才醒,然后她喂他吃了东西喝了水,张九年便又是一头昏睡过去。

这一日就这样,张九年只是昏睡,身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仙儿昨晚都没睡,今天也只在张九年身边靠着,等他一有动静便立刻醒来。

一直到了第二天凌晨,张九年才渐渐清醒了过来。仙儿这一次是被他叫醒的,醒来之后张九年没有再嚷嚷着找墨乔,而是说要带着仙儿出去。仙儿很兴奋,心想难道他知道墨乔再也找不到了,要陪着我吗?

可是很快仙儿就发现张九年并不是完全清醒了,他只是看着仙儿躺在这里受苦,心里不甘。而仙儿试着提起墨乔,张九年就狂躁了起来,一会儿说墨乔跳下去了,一会儿却埋怨墨乔和他闹着玩不知道去哪捉迷藏了,还说等她回来一定给她点儿颜色看看。

仙儿不敢再提,心想既然他说要出山谷那边出去吧。二人往前走了一里多地,到了水塘边。仙儿把脸给洗干净了,又要过去看张九年的伤口。张九年不让仙儿看,笑道:“我身上伤早已经好了,现在已经不疼了。”而仙儿还是要求他先把脸给洗干净了,张九年才嬉皮笑脸地去洗。

本来仙儿是绝不会要求让张九年干任何事儿的,可是现在她知道张九年疯疯癫癫的,便也学着摆摆架子,就像跟一个调皮的小孩子说话一样。

张九年洗干净了脸,仙儿才发现不过这两三日,他已经又变瘦了许多。本来就挺瘦的脸现在已经骨头突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