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东方锦之话,其中暗卫之首上前一步道:
“首领,稚儿共有二十名之众,属下推举天元负责教养。”
“你可愿意?”东方锦闻言,温淡的目光精准地从打扮身高都几乎一样的暗卫里寻着了天元。
天元立刻出列,肃穆地答道:“属下愿意。”
东方锦露出了满意的神情,许诺道:“二十名孩童出师之日,便是你还乡之时,天地为证。”
离开庄园,坐在舒适的马车里时,卓纤儿才问东方锦对天元所说的话是何意。
东方锦解释说,晋宜海的暗卫十年一换,新人接替老人,若对方不愿意退役,就会转到军中任职。
而他在收服晋宜海留给晋太后的暗卫时,悄悄地换上了自己的暗卫。
这批暗卫其实是东方锦在民间游历时收服的能人异士。因他认同晋宜海的治理之法,所以效仿,才有了方才一说。
“他们精通你身边各种各样的死穴,就不怕他们被人收买?”卓纤儿很好奇东方锦怎么敢这样做。
是君子义气吗?她可不敢相信为政者能讲什么义气,他们讲的是利害关系。
东方锦当然察觉到卓纤儿的疑虑,却依然神色自若,谈笑风生:“若能被人收买去一两个,也非祸事,正好可以趁他造反时顺藤摸瓜,摸出潜在敌人。”
“不过敢背叛朕的人还没出生。”东方锦悠然地补了句,飞扬的长眉显得不得一世,不经意间流露的帝皇霸气令人眩目。
也许是东方锦周身光芒太盛,以致卓纤儿晃了晃神,红着脸嗔了声:“臭美。”
“为夫说的是真的,你没见为夫的魅力与红日无异,一身光华微现,即能吸引千里马追随!”东方锦十分认真地解释着,还让卓纤儿与他一道坐到赶车位,指了指边上一直跟随的深褐色瘦马。
“它原先的主人是不是虐待它,才会瘦骨嶙峋?”卓纤儿向它招手,它立刻跑近,温驯地靠近她。
东方锦煞有介事地点头:“是有点瘦,不过我们现在有上好的草料让它吃,估计不出一月,就能将它养肥。”
“一直带着吧。”卓纤儿偏头看了东方锦一眼,不知为何,眼中竟有些不自觉的闪缩。
更刻意保持了两人间的距离,不像从前那样直接粘在他身上。东方锦敏感地发现了这点,却不动声色,赶着马车往广陵方向而去。
到达码头需要渡江时,东方锦率先下马,想租艘空间宽敞、足够让马车上去的船。
码头只有一艘合宜的舶船,东方锦与船头管事模样的人交淡了几句,那人问过主人家,才答应了让东方锦搭个顺风。
东方锦来赶马车时,卓纤儿已经入了车厢。
东方锦默默地将马车赶至主甲板中央,待船起航方唤卓纤儿出来看江河两岸风光。
卓纤儿刚从马车出来,主人家就露面了,中等身材,四十开外,一张国字脸。虽衣着素寡却难掩彬彬文质,颇有风华。大概是官府中人。
他向东方锦二人颔首致意,随即微笑着问:“就是阁下方才与在下管家说船底有贼?”
表面上看,态度尚算客气,可是没有自报姓名也没问东方锦姓氏,失礼得很。
原来是用这种方法上的船,卓纤儿对眼前这位船主没什么好感,但对东方锦所用之法,好奇得很,莫非真的藏了要劫船的贼人?
东方锦慢条斯理地答:“正是如此。”
船主依然故我,语气即不轻视也不恭维,“既然阁下能洞悉内里玄机,不知可有化解之法?”
东方锦认真地看着他,反问:“报酬?”
报酬二字一出,卓纤儿立时忍唆不禁,娇笑不断。柔媚的嗓音光是听着就教人浮想连篇。
“有什么好笑的?”东方锦俊容微红,有些不以为然,“我已经将情报透露给他,换作我们乘船的报酬。现在他问化解之法,不给报酬,我可就是不什么也不知道。”
东方锦边说边审视了卓纤儿的面纱一眼,遮得很好。
船主有些错愕,旋即哈哈大笑,温和的目光却突然变得像刀子一样刺向东方锦:“我看阁下神清骨秀,定不是凡夫俗子,若阁下能化解这场危机,定当重酬。”
东方锦不以为然地冷哼:“我不喜欢玩文字游戏。”什么叫重酬?过河拆桥的事他见多了。
话音未落,潜伏在船玄两旁的杀手倏地攀上了甲板,气势汹汹地瞪着东方锦骂道:“你这臭小子,竟想坏爷们的好事,也不掂掂自己几斤几两!”
“大哥,这有个娘儿们,身段好像不错啊!”
“少说废话,先把这兔崽子拿下!”
一共十二个杀手呼哧着粗气围向东方锦。
“冤有头债有主,我不就是与夫人搭个顺风船。”东方锦这话一出,就连卓纤儿也大感意外,莫说那个船主与一众杀手了。
船主却是处变不惊,“不知诸位想图些什么,只要在下能力范围内,都会满足诸位的要求。”
“你绝对有能力,曹公想借你的头下酒而已。”杀手们哄堂大笑,放肆之极。
卓纤儿悄悄地问东方锦:“他是做官的?”
“不一定。”任何可从侧面推测此人身份的事物也没有,东方锦也不敢确定,因为民间士族世家,即使不入官场也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来问一答间,船家已经唤来护卫,自己则悠然地坐下观看眼前的生死博斗。
五名护卫武功远胜这群杀手,才一刻钟即将一众杀手擒下。
“现在来看,将会被借去人头下酒的是你们。”船主冷笑。
“哼!”为首的杀手冷哼一声。
东方锦瞥见他们牙关忽地一紧,就知道他们咬毒自尽了。世间以毒控制人心的人极多,但不知为何,东方锦就是想起了晋王。
他与卓纤儿不约而同望向对方,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这种想法,不由得发出会心一笑。
能让晋王惦记的,不是晋家的人就是与淑皇贵妃有瓜葛的人了。
果然,当十二名杀手倒下后,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从船头响了起来,一抹白影倏地从船头腾起,似要直冲云宵,却又急速下降。
锋利阴森的剑刃与白影呈一字,直刺向船主,速度之快如风驰似电掣。
眼看船主就要逃厄运,而东方锦并没出手的打算,因为他已经察觉到有一条比白影更快的黑影从船仓飞出。
卓纤儿定睛一看,竟是殿前侍卫师的洪方!
东方锦也有些懵。
洪方疾如闪电,瞬息间与空中白影短兵相接,银虹交错,不过几招之间,洪方已将白影击下。
高超的武艺就连东方锦也露出了一丝赞赏。
卓纤儿很想扯块布蒙住东方锦的脸,但此举只有欲盖弥章之嫌,还是静观其变。
“洪侍卫果然武艺高超,难怪能从晋王的天罗地网逃出来。”船主对洪方的赏识之情及交情匪浅,从这句话中表露无遗。
“晋大人谬赞,保卫大人乃洪某职责。”洪某捉起白影的尸首像扔颗青菜似的扔给其中一名护卫,示意他们撑小舟到岸上埋葬。
那护卫以眼神请示船主,获得首肯方与一名同伴前去处置。
待洪方直起腰杆,巡视四周时,才发现了东方锦的存在,登时大惊失色,吓得五体投地,“小人……小人……小人苦啊,大将军英年早逝,小人未能保护皇上,真是罪该万死……”从结结巴巴的骇怕,再到生硬的扯谎,真是难为了他的这辈子初流的涕泪。
“洪侍卫,男儿膝下有黄金,不好随便跪别人吧。”船主脸色遂变,语调十分阴沉。
“回晋大人,洪某跪的是青天。”洪方虽是武夫,却也十分精明,说得义正严辞。
谁能说他是错的呢?
船主一时之间无言以对。
而东方锦早就识趣地侧身避开,搂着卓纤儿以传音入密之技道:“纤儿,我知道这船主是谁了,从前江陵府的布政司晋宜昀。”
因认同晋良齐所坚持的“盈则招损”齐身哲理,而顺从退隐。此次晋家柱梁凋落太快,而晋王的动作也快得令人措手不及,才有了东方锦被逼跳崖的事发生。
所以晋家想将分散在天下各处的势力合拢为一,欲为东方锦讨回公道。他们的意见很统一:宁愿让昱王执掌江山,也不愿看晋王翻云覆雨。
卓纤儿眨了眨眼睛,以眼神告诉东方锦她明白了。不由得忧心天下可会因此而乱。
卓纤儿忽地想到什么,脱口而出:“你早就知道此事?”语气是肯定的,意指东方锦搭上这条船绝不是巧合,而是计划周详。真是心机深沉,算无遗策。
卓纤儿觉得自己不会再相信东方锦所说的“带你游山玩水”的鬼话,他纯粹是来粉饰太平。
“放开!”卓纤儿用力地甩开东方锦的手。
东方锦深知欺骗是一种特别恶劣的德行,可是他并没欺骗她,“我事先真的并不知情。”
卓纤儿牵来瘦马,指着它问东方锦,声色稍厉:“这匹马也是你事先安排的?”
东方锦十分无辜地瞅了马一眼,再瞅向她,“冤枉!是娘子你贵人下凡,让为夫事事顺遂,为夫真的没有安排千里马,也没安排这出戏。”
神态十分真诚,不似有假。
卓纤儿见东方锦如此耐心,也没要继续为难,只是还有些不习惯,但是事事有男人操持,不用她费心的感觉真的很好。
想到此处,微抿的朱唇掩不住的笑意。
东方锦一看,便知压在她心头的大石已经放下。
一旁的晋宜昀当然没闲着,犀利的鹰目早把洪方的怪异及眼前这对小夫妻的古怪之处,看了个透。
“管家,加速航行,其它人全到后舱去,掩上你们的眼睛,堵住你们的耳朵。”
晋宜昀神情肃穆,不怒自威。
“公子作农夫打扮,却是气度超群,不知欲何方?”他站起来逼近东方锦,目光炘炘如烈火,声如轰雷裹挟着天罡之气袭向东方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