玬妃摆明与落泉过不去,“老实交待到底怎么了?这可是景华宫的器皿。”
“奴婢不小心把汤打翻了。”豆大的泪珠从落泉秀丽的眼睛滚落。
玬妃满腹狐疑,“打翻会泼到自己身上?汤水不是应该往前倾洒?”
冬青立刻凑近玬妃道:“娘娘,莫不是狗咬吕洞宾,宝贵人把汤给砸了,还砸到落泉身上?”
玬妃严肃地盘问:“是也不是?”
落泉慌忙道:“娘娘,主子不是故意的,只不过是一时失手打翻……”却是越描越黑。
玬妃蛮横地打断落泉,“你闭嘴!分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连纤儿胆子忒大!走,随本宫去景华宫。”玬妃摸了摸下巴,气势不凡地率领众人往景华宫走去。
落泉不肯,被冬雪和冬青一前一后胁逼着走。
“玬妃驾到——”阮志好亮的嗓子。
玬妃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阮志深深一鞠躬后,缓缓站好。
不过一会儿,乙勺玬就前来相迎,一身桃红色宫装华美炫丽,更衬得她肤如凝脂,艳若桃李。
她笑意盈盈,可是眼底还带着受过惊吓的楚楚可怜。见着玬妃连忙福身行礼,可谓一点都不含糊。
在看到乙勺玬的刹那间,玬妃倏地僵住了,不可思议地盯着乙勺玬的发髻,看直了眼。
她以前曾向东方锦讨要,却说是要送卓纤儿之物,如今竟然落入乙勺玬手中。
这可是前朝第一位皇后为自己的长公主精心制作的宝物。据传长公主进山狩猎,簪子却在途中遗落。公主发现后返回寻找,因而避过了山崩地裂,得以平安回宫。
自此七宝玲珑簪成了祥瑞护主之物。
但簪子一直下落不明,直到三年前被渔民捞获,送呈官府,这才辗转到了皇宫,太后将其赐予当时尚是宁王的东方锦。
乙勺玬以为玬妃因得知此宝簪由来而惊讶嫉妒,嘴角得意地上扬,而得意的表情尚未扩大却瞬间转为羞涩。她笑了笑,恭顺地说:“娘娘,这是皇上刚才送臣妾的,若是娘娘喜欢……”她边说边把七宝玲珑簪取下,送到玬妃面前,“臣妾转赠送娘娘。”
一阵冷风吹来,玬妃打了个哆嗦,才缓缓回过神来,心中满是苦涩。无精打彩地挥了挥手,“免了,御赐之物不可随便转送他人。你也记好了。”
“原来如此,”乙勺玬吓得不轻,连忙把簪子别回发髻,连声道谢,“若不是娘娘提点,怕是臣妾会犯错了。”
“区区小事,何足挂齿。”玬妃心不在焉地撇了撇嘴。
“敢问娘娘大驾光临,有何事吩咐臣妾?”乙勺玬异常精明,早就瞥见了落泉手上托着的碎瓷片。
玬妃让开半个身,比了比落泉,“连纤儿砸的。”
“天呐,这丫头额头肿了个包。落英,快带她进去敷点药。”乙勺玬脸色微变,却关心起落泉额上的伤外,除此之外别无表示。
似乎一点也不计较卓纤儿砸烂了她的“心意”。
“得了,本宫很忙,先走了。”玬妃摆了摆手,示意一众奴婢回宫。
“娘娘,太后开始说要把那些人全部捉起来处死,可后来又收回成命。”玬妃才出了景华宫前院,经过一棵千年老槐树时有一个上清宫的小婢过来报信。
话音未落,她就溜了,比兔子还快。
“完了,完了!”玬妃愁云惨淡,一巴掌拍在额上,“一传出去,民间还不像八仙过海一样,各显神通编排各种各样的段子!”
“娘娘,这乙勺玬看着很为精明,怎么会犯这处错误?”冬青十分好奇。
一想到东方锦即将变成口授相传的昏君,玬妃一直唉声叹气,哪里还管冬青。
冬雪兀自道:“奴婢猜想,她的七宝玲珑绝不是刚才得到的,怕是一早便得。做这一幕出来大概想向宝贵人炫耀,她才是那个可以令皇上听命而为的人。”
“管她呢,她死期不远了,看是被连纤儿收,还是被太后收。”玬妃不以为然,这个傻的人竟然敢进宫,真是太搞笑。
但东方锦名声是臭定了,谁也没办法扭转乾坤。
冬青追问,“主子,可奴婢看她一点也不怕。”似乎第一回碰上这种事,特别兴奋。
玬妃翻眼冷哼:“她以为收买了所有人。她个蠢蛋。”
冬青连连点头,提起了此行目的。“那宝贵人的事怎么办?”
玬妃看了眼眉头深锁的冬雪,无声地问:咋办?
冬雪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
“奴婢拜见宝贵人。”
清平阁中的卓纤儿正伏在桌上歇息,突然一个宫女闯了进来。
“你是谁?”卓纤儿慢慢地抬起头来,看向来人,却无法从她的衣饰和器皿看出她的出处。
“奴婢奉命送滋补品给贵人。”宫女不慌不忙,面带微笑,将补品放到桌上。“贵人请慢用,奴婢先行告退。”
待她走后,卓纤儿才揭开盖来查看,嗅味看色,再挑起汤料一看,她确定这汤有问题。
不过无论有没问题,她都懒得喝,省得损害自己的元气。
会不会有人在监视?
卓纤儿全神贯注地听了半晌,没发现动静,迅速倒出半碗汤,再倒进桌底的暗格中。
一会儿后——“救命啊……救命……”
奉皇后之命而来的瑶玉,突然发现了趴在清平阁门口气若游丝的卓纤儿,吓了一跳,“来人!快来人……去找太医,快……”
卓纤儿脸无人色,紧紧地捂住肚子,看见有人来了,露出一丝感激的笑意后随即昏迷。
情况危急,瑶玉眯了眯眼,本想先将她扶起,却在发现她下身襦裙染有诡异的血迹后倏然僵住。
这是滑胎了?饶是瑶玉老道,也暗暗心惊。但转念一想,卓纤儿多少懂些草药知识,应该不会把轻易中计。冷沉的目光忽然变得复杂起来,其间狠毒自她眼底一闪而过。
“天呐,这是怎么了?”明修仪闻讯赶来,当机立断:“快帮忙把宝贵人送到本修仪寝宫。”
“谨遵明修仪吩咐。”瑶玉立刻出力抱起卓纤儿,边走边道:“请明修仪命人守住清平阁,别让人擅自出入。”
“为何?”明修仪不解地问。
瑶玉特意睃了明修仪一眼,面无表情地说:“奴婢怀疑贵人误服汤药,导致滑胎。”
明修仪的目光这才缓缓往卓纤儿裙下望去,腥红的血迹已晕开有巴掌大,立刻意识到事态严重。“你们都利索些,你去催太医,你去请皇上,你去请皇后,快点。”她临危不乱地吩咐各人办事。
瑶玉眼神滑过一丝冷讽,却不说话,卯足劲奋力而行。
不消片刻,该来的人全来了,不该来的人也来了,挤满了昭明宫。
“滑胎?不是吧!”玬妃大声直嚷,又意有所指地斜睨着乙勺玬。
“娘娘,太医还在诊治,尚不敢确定。”明修仪谨慎地回答。
“娘娘放心,宝贵人鸿福齐天,不会有事的。”乙勺玬满是担忧,虽然眼神磊落,但脸色却不复先前红艳,反而青白一片。
“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滑胎,什么齐天,谁有事?”莫名其妙被请到这里的东方锦,还有点搞不清楚状况。
“皇上稍安勿躁。你们也别添乱了,要不安静等着,要不回去。”方皇后凤仪威威,边劝东方锦边冷冷扫过玬妃及乙勺玬,还有外面窃窃私语的奴婢。
“对!”在东方锦的助威下,众人噤若寒蝉。
正殿立时陷入一片寂静,静得教人心里发慌。
望着侍女将一盆又一盆的热水送进寝宫,东方锦突然暴跳如雷,高声质问:“谁来告诉朕到底怎么了?”
“皇上,太医还在诊治,请皇上……”
“谁在里面,诊治谁?”原来东方锦现在还没明白里面治的是宝贵人。
玬妃马上抢在东方锦跟前,尖锐地道:“你那纤儿,躺在里面,生死未卜!”
“什么?”东方锦怔住了。
“玬妃!”方皇后严厉地睨了玬妃一眼,不许她再妄言。
东方锦却早已不管不顾地往里面闯,谁也拦不住他。
“到底怎么了!”他看到杜清隔着屏风给人诊脉。
杜清冷汗涔涔,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禀报:“皇上,微臣有罪,宝贵人腹中胎儿,怕是保不住了。”
东方锦匪夷所思地瞅着杜清,表情比哭还难看。“你在说什么?”
“请皇上节哀顺变。”杜清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一身官服全汗湿了。
“来人,把当值太医召来,再传其它太医一同进宫。”不知何时入内的皇后就站在东方锦边上,神色严峻地往外下达命令。
“杜太医,决不可信口雌黄,帝嗣署还没宝贵人侍驾的记录。”皇后声寒如冰,语重心长地提醒杜清。
杜清慎重回答:“回皇后,微臣只敢管份内之事。刚才脉像是那样显示,绝不敢有误。”
“够了,全部出去!”东方锦轰走所有人,才跑到床前,疑惑地唤:“纤儿?”
“嗯……”卓纤儿显得十分虚弱,艰难地撑开了沉重的眼皮。
“你怎么了?你怎么会有胎儿?”东方锦压低声音问,像做贼一样,唯恐别人听见。
“你说……”卓纤儿努力地抬起手想要捉住他的手,原本晶莹的黑眸变得黯淡无光,如一潭失去了朝气的死水。
“我说。”东方锦一惊,立刻握住她的双手,竟和握着冰雪一样,不由得惊慌起来。
“你还是我的锦儿吗?”
“……是。”
“你犹豫?”
“你这回又要害谁?”东方锦警觉地往后退开了些儿。
“你只管承认……早就与我燕好了。”卓纤儿有一下没一下喘着气,困难地说着,仿佛一朵凋零的花,随时会合上眼睛撒手人寰。
东方锦的修长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滑过她的腕间,紧绷的神经才稍微松驰,还忧虑地道:“好吧,可是朕没都没有与你,你怎么有了胎儿?你不会是与其它人……”
东方锦竟然猜忌她,卓纤儿一怒,倏地坐起身,一巴掌甩在东方锦脸上,“你要死了是不是?你怎么可以怀疑我。”